秦焕一走,满是血色的触目惊心就变成了江述无处安放的焦虑。
他捡起地上的消毒喷枪,打开了房间的自动清洁,转身出去找了些凝血修复和元素补充药剂,坐在床边给云椴打上。
顺便定好了出发去拍卖会的闹钟。
宛如一个保姆。
江述对秦焕有百般抱怨,也不敢不照做。
这不只是因为害怕某人阴晴不定、随时翻脸的无差别攻击,也因为躺着的人酷似云椴的容貌。
他对云校有所亏欠。
当初演习重伤,是云校率先从监测数据中发现异常,才及时救了他。养伤期间,云校为他做了很多事,还承诺他根本不需要退学,伤好后可自主选择转院系。
可他不仅没有承这份情,一意孤行,后来还成了秦逃出南系最大的助力。
“快点醒来吧……”
过了几小时,江述看着云椴紧蹙的眉头,无奈地打开了生理监测,调整了补充元素的含量,悄声祈祷。
以他对秦焕的了解,这人要是醒不过来,还得发疯。
云椴醒不来,被深深困在梦魇中。
昏睡前有那么一瞬间,他竟有一丝后悔自己在秦焕失去理智时多嘴提起追悼会。
他不确定秦焕有没有听清。
但他刚一说完,他就咬得更凶了。
唇齿落在颈下两指处,云椴在疼痛中感到目眩,一股寒意顺着背脊缓缓爬上来。
那种寒凉恐怖不是秦焕的暴戾所带来的,而是过于熟悉的目眩感,令他想起年少的远征军时期。
他们第一次抵达银海星——那是它还不是北系的主星,刚登陆,他的机甲就被凶兽咬了。
变异的野兽横行,居民在夹缝中生存。
那只不知道什么兽的牙齿里,藏着毒素,竟是顺着机甲外壳和内部电路进入内舱,让他瞬间眩晕。
若非脱舱迅速,下一秒他就该和同伴一样,被幻觉控制着自爆机甲。
那种珍稀兽种数量极少,繁衍能力差,后来被研究所统一饲养,兽牙中的毒素提取物成为……军用药物的主要配方。
想起来了,秦焕用的那种针剂的香气!
思及此,惊恐从云椴眼中闪过。
正想唤醒自己的清醒意识,双眼却很快失去了聚焦的能力。
他开始看不清秦焕,也看不清房间。
眼前冒着忽大忽小的光斑,明暗交错闪烁,视线时而一片红,宛如鲜血浸染,时而满是白,犹如月光笼罩。
云椴根本来不及思考,免疫针剂的秦焕是否已经被浸泡成了同样毒素的携带者。
因为,就在伤口深深破开的一瞬间——
幻觉丛生!
并肩的同伴、死去的战友,无数人影或清晰或模糊,在眼前浮现。
“云小椴!”
“云队!”
“云——中——校——”
“哟,校长。”
三十八年的记忆就像多米诺骨牌向自己的方向轰然倒下,排山倒海地翻涌。
于是,他陷入纷乱的梦境。
从生到死。
漫长又痛苦。
他生来就是为机甲而生的,还没有学会走路,就已经能用意识操控机甲。作为唯一能让联盟远征军破了年龄限制的人,辗转开拓星域的行动落幕时,云椴甚至不满十五岁。
十六岁少年意气,接连递出九封请战书,最终和队友将星盗吞占的星球解救,立下一等功。
联盟远征军都是一群赤忱的人。
他们曾无比相信,在星系大联盟的旗帜之下,南北的烙印总会消失,却鲜少有人意识到,他们其实早就站在了时代下坡的顶点,无论怎么走,都只能眼见着它逐渐松散割裂。
再后来……
伤的伤,死的死。
退伍的退伍。
就只有去麒麟竭要塞驻扎的陈毕周还偶尔能回核心域,陪他这个卸甲的校长唠唠嗑。
梦里的他们都不说话。
好像是陪着他看完了一生,最后只是围着他,安静地看着他,对上视线,便一个接一个地过来拥抱他。
倒是那个跟他在病房里一起写游戏的队友开了口:“啧啧,没想到你竟然在现实里也要达成[死得轰动]成就,连葬礼都比我们酷。”
云椴嘴角抽动,顺着队友的目光再一回头,光怪陆离的景色变成了纯黑和纯白。
——他的军装照在礼堂正中央。
这俨然是追悼会的现场,密密麻麻的人头端坐在他的棺椁周围,听着台上司仪主持着流程。
视角陡然变化,所有幻觉中的故人都消失不见,而他此刻站在隐秘的角落,俯视着将场中一切尽收眼底。
“这是……”他不确定自己是昏迷、幻觉,亦或是做梦。
若不是梦,未免太真实。
若是梦,那他是入了谁的梦?
这里像极了秦焕可能出现的位置,孤僻不合群地站在角落,远离人群和鲜花。
没有任何哭声和闲言碎语能影响到他。
云椴远目,垂手站立。他想,当时秦焕站在这里往下看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忽然,台上的声音停了。
致辞的议会首脑结束了他冗长的表演式讲话,宣读完联盟官方唁信,扶了扶话筒:“接下来有请云校长的亲属致辞。”
云椴凝神环视着会场。
他从出生就没有了血缘亲属,唯一能够称之为“亲属”的,只有夏将军死后,自动启动收养流程到他名下的夏鲤。
可是夏鲤,不在下面。
“夏小姐,您准备好了吗?”司仪疑惑地看向后台,出声提醒。
与此同时,云椴发现自己的视线也变了!
秦焕回了头。
少女穿着正装,银发披散,眼角通红,跌撞地打开这扇角落之门。
两人对峙的瞬间,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对准彼此。
而后,是震天的轰鸣。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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