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与陌生人牵手的感觉是奇怪的,皮肉湿粘,不熟悉的体温自相贴的掌心生出,想要抽离,却只是换来更紧的交握。

“要做什么?李暮商,你先停下。”

眼见空无一人的停车场愈来愈逼近眼前,项时钦也有点稳不住了,“我们好好说,好吗,没必要激动。”

看着男人的背影,他恍惚觉得自己是在被领入深海,他会窒息,会渴求氧气,同时也会无处可逃,被男人的阴影所笼罩。

“放开。”项时钦不管不顾想走,以至于没注意到脚边有个往下陷的井盖,直接踩了进去,失去重心就要往下摔。

“嗬。”项时钦嘴里发出短促的呼声。

所幸李暮商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的腰身。

温润、暖和,勾人气息萦绕鼻尖,李暮商有一瞬间恍惚。

不知道为什么,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微妙的气氛在空中流淌。

项时钦感觉到来自李暮商的压迫感,沉郁、深不可测、带着锋利的弧度,沉重得如同岩石围困。

“现在能冷静下来了吗?”他听见头上传来低沉的嗓音。

半晌,项时钦无言地点了点头。

心知李暮商这是较真了,项时钦没再试图挣脱,跟着坐上了车。

为了缓解焦躁,项时钦毫不避讳地点烟,吸烟咳肺。

但没过半分钟,项时钦身形一顿,怔怔地看着李暮商拿过自己叼着的烟蒂,被他指腹所触碰到的嘴唇传来一阵麻意,宛如触电。

“车内禁烟。”李暮商神色自若地在车载烟灰缸上碾灭烟头,手背上的青色静脉映在项时钦眼中。

这是富于美感和力量感的手。

项时钦闻言笑了。

嗳哟,刚才嘴边还衔着烟的爷儿,您说这话合适吗。

他当然看出来了李暮商刚才的失神以及现在表现出来的关心,甚至更进一步,他意识到自己或许能够利用这个来脱身。

“你知道……”

项时钦勾唇,他的指尖似有若无地蹭过李暮商的脸侧、喉结,眼神热切又缠绵得发黏,“其实我们可以当做今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

在极狭窄的车前座间移动,他不可避免地与李暮商身体紧贴,只隔着几层布料,烫热的体温似火燎烧,空气“噼里啪啦”作响。

项时钦知道怎么利用人,调动人的情绪却又完全不兑现,应该说,他上辈子就是靠这个来一步步往上走的。

不知道想到什么,李暮商摇头,他按住了跟葱白一样的纤长手指,说:“我没那些人那么好打发。”

显然是指项时钦刚才拿自己过桥的事。

项时钦抿紧唇,他不喜欢这种被怀疑、审视、被当成坏人的感觉。

事实上,他根本不可能跟一个陌生人解释缘由,解释自己不是喜欢非礼男人的变态,说自己只是想抢人手机又不想被抓到,所以这是一个无解的局,这场谈话注定不欢而散。

沉默了一会儿后,项时钦问:“好吧,你想怎么样?”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能够得到一个“不会怎么样”的答案,然后车靠边停下,两个人高高兴兴地各回各家。

但李暮商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好想法。

不多时,SUV在一间营业中的大型药店前熄火。

咔——

李暮商拉起手刹,只说了一句“等着”就下了车。

“咔嗒”一声,汽车自动上锁。

项时钦望着李暮商走进药店,跟里面的店员聊了几句,然后在货架上拿了好几排药品。

他是在买药。

意识到这点后,项时钦皱起了眉头。他讨厌这种对一切都不确定的不安定感。

药店店员显然十分给力,不一会儿,李暮商就提着一个满满当当的大塑料袋回来了。

李暮商打开了副驾驶的门,阴影从上方打下来,衬得男人深刻的眉宇如落满阴霾,气势逼人。

无声的对峙中,项时钦的双手交叉起来。

他隐约察觉到自己内心的幽暗,很想直接说:直白点,别再兜圈子了,你究竟要做什么?或许你觉得现在这样有趣,可我并不想被你牵着鼻子走。

可是项时钦问不出来,因为自己有的,他一样都不想给出去,如同一个固执到骨子里的吝啬鬼,守着一亩三分地不肯出让。

“滴——”出乎意料的电子声。

嗯?怎么回事?

项时钦掀起一线眼皮,看见一个测温枪。

李暮商给他看上面显示的温度,语气平静道:“你发低烧了。”

板正的“38.1°”进入项时钦的视线。

我发烧了?

项时钦用手背探了探额头,温度确实是不同寻常的微烫,应该是因为他早上晒了很久太阳,下午又突然进入空调房,所以身体一下子接受不了温差,就感冒了。

项时钦咋舌。怪不得在桌边坐着的时候一直都想吐,还以为是单纯受不了罗力那货呢。

李暮商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了盖子递给项时钦,说:“先吃点感冒药,等下我送你回家。”

袋子里装着的都是感冒药和退烧贴,李暮商拿出其中一盒药,认真读起上面的注意事宜,接着才拆出数量合适的药片。

暖黄的路灯洒落,恍若为灯下人镀上一轮光圈,李暮商的五官线条柔和得不可思议。

设想中的难堪没有发生,甚至可以说和谐得出人意表。

项时钦默然失语了。

他的心情不见轻松,反倒变得复杂起来,这感觉就好像是按捺住忐忑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结果里面却蹦出来一只兔子。

未曾设想的温柔以待,总令人警惕起这是不是女巫铺设的糖果路。

甜蜜的、美好的,却又无比危险。

于是项时钦问出来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即使我生病了,体温过高,需要吃药,可是这又跟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你有什么关系呢?

李暮商的动作停住了,好一会儿才道:“上次去医院的时候,你很抗拒。”

他不赞同地看着项时钦,就像在看一个娇气的小少爷,“生病吃药是最低底线,不能够再挑剔了。”

很好,会面双方成功地完成了第二次鸡同鸭讲的历史级对话,在互相理解上取得了零的突破。

项时钦一时没忍住,拍着座椅笑了起来。

救命,我这低到要命的笑点,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忍住不笑啊啊。

“项时钦,”李暮商突然喊他的名字,“我不喜欢吃快餐。”

项时钦眨了眨眼睛,“?”

这是什么需要特别强调的事情吗,事实上,有钱人的基操不都是囤一吨的92年拉菲,每天到吃饭的时候就拿个杯子晃晃,血液里流淌的都是金与银吗?

李暮商没看项时钦,自顾地接着道:“我能吃生食,但对食材的新鲜程度很挑剔,对虾蟹有轻微过敏……偏好甜味和辣味,可以吃很辣的菜……”

饮食偏好还在往下列着,**得仿佛邀请人看衣橱。

项时钦怔怔地开口:“我还以为你早就忘记那个饭约了。”

李暮商看他一眼,“很可惜,我一直都记得。”

他似乎能听见项时钦的心声,淡淡道:“所以希望你也认真点。”

项时钦噤声,深深怀疑起李暮商会读心,不然怎么一抓他一个准。

李暮商:“伸手。”

话音刚落,项时钦的掌心就多出了好几粒药片,色彩鲜艳,像糖丸。

梅子雨季,没有女巫给好孩子的糖果,但却有来自冰山帅哥的药片。

再是心怀芥蒂,项时钦也不得不承认这真的打动到他了。

项时钦把药含进嘴里。

下一秒,他皱起脸:“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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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最后,李暮商也没有问项时钦为什么要亲自己,甚至没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家餐厅里,真就如一开始所言的那样,吃过药就送他回家。

车辆平缓地行驶着,突然一个削瘦的身影从项时钦的眼前掠过。

如受惊吓般,项时钦忙坐起身:“等、停一下。”

李暮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着项时钦推开门,跑向一个穿碎花长裙的女人,他脸上流露出担忧的色彩。

项时钦喊住了在出神的窦倩秀:“姐,你怎么在这儿?为什么这么晚还不回家?”

窦倩秀如游荡的鬼魂,浑浑噩噩的,猛地一见到项时钦,当即吓了一跳。

她结结巴巴的:“没、我没事。我现在就回去。”

窦倩秀试图挤出一丝微笑,但眼中闪烁的泪光已经出卖了她。

看见窦倩秀这副模样,项时钦在心底长叹一口气。不用问,肯定是出大事了。

项时钦转头看了一眼,那辆SUV仍在阴影中无声地停着,连车灯也熄灭了,令人想到一只安静蛰伏的野兽。

车上的人在等着他。

项时钦走回去,敲了敲车窗,他看见橘红的烟头只在玻璃后闪了一瞬,便被李暮商碾灭了。

项时钦的心头微微发颤,好像在与一头猛虎对视。

项时钦:“那个、我姐状态有点不好,所以我得送她回去。”

“谢谢你特地载我这么一路,真的。”

他试图说得更情真意切一些,但无奈身体硬件不给力,连感动的泪都挤不出一滴。

但许是乱七八糟的解释起作用了,李暮商兀地笑了。

李暮商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项时钦的眼角,但最后只是把药递给了他,说:“行了,拿着药回去吧。”

因为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不合适,项时钦只好抱着一大堆药带窦倩秀去附近的一个小宵夜摊坐下,摆好架势听讲。

点的两碗粥还未上桌,窦倩秀已经用掉半包抽纸。

顶着粥档老板杀猪刀一样的杀必死眼神,项时钦无比蛋疼地从窦倩秀抽抽噎噎的叙述中拼凑出一个大概的“人间悲剧”。

总结来说,就是她那个不务正业的老公跑去跟人设局骗钱,结果不知是学艺不精还是遇人不淑,反正就是东窗事发了,被骗的苦主现在扣着人不让走。

“他们要多少钱才肯放人?”项时钦问。

窦倩秀沉默了。

半晌,她期期艾艾地伸手,比出一个数。

项时钦看见了,然后也深深地沉默了。

这数额,把他们两个卖了都给不起。

他好想说“姐,要不咱别救了,干脆让那夯货死了得了,我凑钱给他买墓地”。

但可以预见,要是真的这么说出口了,窦倩秀得先在他面前哭死过去。

项时钦憋得内伤都快出来了,久久无言。

窦倩秀呜咽地捂住脸,哭诉:“我试过给我爸妈打电话,但是他们都不、不管,我没有其他人可以商量了。”

项时钦觉得自己听得都快佛了,也快秃头了,“好吧,我去试着跟他们谈谈吧。”

为了缓解气氛,他小小地打趣道:“都现代社会了,总不可能还有什么无法沟通的野蛮人吧。”

窦倩秀呆呆地看着他,说出了:“小弟,他们是真的不讲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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