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池鱼进来时,绯常已从床上坐起身,迎上她走过来的步子。
林池鱼要将手中捏着的铜钱还给他,“夜里辛苦师兄了。”
“不辛苦。”他忙答道,将铜钱推了回去,“虽有禁阵,但并不代表着安全,它还有作用,不用还。”
林池鱼对故渊的能力很放心,但为了不让绯常起疑心,想了想点了点头又收了回来,“人定快到了,师兄小心些。”
他轻声应下,同她告别,见她径直走向床榻,欲言又止。
她鬓间的红茶花,在黑夜中亮着幽幽的光,似乎在提醒他什么。
他转了转眸,来到中堂,屋外的禁阵流动着不一样的气息,这家三口见他出来,指了指他对面的位置,又指了指外面被加厚的禁阵,意有所指。
他一切明了,点头收纳回应,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未言,周遭的氛围却更沉默了。
床榻是凉的,方才绯常应是没睡。
林池鱼躺下,鬓间簪并未跟着散开,她心想如今不是自己的屋子,故渊多心一下也无妨,忍着不舒服侧躺睡去,不多时便沉沉入梦。
“非鱼,非鱼……”
隐隐约约的叫唤逐渐清晰,林池鱼愣了愣神,才想起这是自己的代号,睁开眼去探看声音的来源。
是茯苓。
见她睁眼起身,茯苓忙道,“方才血雾升起,更漏声敲得更厉害,如同催命。但今夜血雾却并不如我们于上首所见一般次第弥散开,又不知何缘故,我们可趁此时去现场探看?”
只听只言片语林池鱼便知是谁功劳,暗骂一声又是如此嚣张。
虽是惊动了这精怪,但依照它严遵时刻的怪癖,林池鱼觉得下一次它还会按照规律行动,故渊可不知道它行动的规律。
她道:“不用,此屋无更漏,今日和明日都于此地休息整顿,试一试此间是否引精怪。夜里阴气重,此时现身,更容易被它发现。我们尚未知其实力虚实,先不要轻举妄动。”
她准备就此躺下,忽想到有一人还在外头,急言提醒,“顺便告知一声绯常,让他也不要轻举妄动,一定要听我之言,后日我有办法。”
二人虽不解,但对林池鱼的信任大过心中疑虑,接连应声,见到她再度躺下,出了屋子,同绯常如实相告。
绯常并无多言,对林池鱼的吩咐一一应下,于座位不动,送二人复眠。
今夜平安。
翌日不等几人唤她,林池鱼被响亮的更漏声敲醒,气得她想骂人。
她摔床出门,见到已然聚众于桌前的三人,神色停滞于面上,“你们都起这般早?”
茯苓把细心给她准备的早饭推了过来,温声道,“见你辛苦,便没唤你。”
林池鱼想了想自己昨日,确实不知自己哪里比她们更辛苦,面上依是笑呵呵地,当着三位不用膳之人的面,细口慢嚼地用起早饭。
“现下还不出门吗?”沈灵懿有些不耐道。
死守这四方之地确实不像她的作风,但手上任务确实有先锋去做了。
林池鱼面色不变:“不用,我已经让灵雾出去找了。灵雾是兽,又引雾,体内阴湿之气也比较重,不容易被那精怪发现。我让它探一探这血雾升起的规律和各处的特征,今夜便知规则,再结合我们此前收集的信息,应当是能对出来它的藏身之处。”
绯常看了她一眼,并不说话。
沈灵懿安下心来,此刻有些气腔,“早说你已经安排妥当,我也不用思虑那般多。”
林池鱼笑嘻嘻地哄道,“是我的错,下次一定先知会沈大小姐。”
白日里众人很精神,林池鱼让受了一夜的绯常去休息,他不肯,一定要等到白日血雾升起再去。
白昼血雾很正常,依然是如他们上首所见一般,朝各个方向次第弥散开来。
守在院中的一家三口看到这血雾,下意识地害怕发抖,绯常瞧见将他们招呼进屋子里来。
他则执着朱雀赤伞,静静立在门扉处,观望着血雾的方向和速度。
然而,想象中的围攻并未出现,血雾堪堪绕过他们的屋子,甚至连禁阵都未触亮,便抵达下一间屋子。
绯常眼睁睁地看着它们试探、进入、弥散、吞噬,将整个屋子包围,又去了下一间。
绯常记得,这间屋子里是有更漏的。
他转头望向屋里那一家三口,见他们安下心又有些叹息的神色,轻轻歪了歪头,眼中疑惑。
他进去将情况告知三位,林池鱼有些了然,“既然绕过它,那必然是同谁家屋中有更漏有关。但这家人未能幸免,想必是已被困住,报复波及。”
林池鱼点了点头,表示信息已然收到,让他去休息,莫再操心此事。
他再不推辞,入了帘幕至林池鱼用午膳的时候才出现。
他好像很喜欢看林池鱼吃东西,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她,若不是林池鱼天生对此感知较弱,还有另外两人没事干也看着她用饭,她会奇怪绯常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喜欢看别人吃饭。
外面的更漏又敲了一日,几人接力回去睡了个午休,这才熬到夜里血雾升起。
今夜的血雾又如同昨日夜里一般,远远的惨叫声传来,血雾却没有越过无数浓雾抵达。更漏声依然一声凄厉过一声,不紧不慢地叫嚣着,似乎带着怒火,在惨叫声平息后也逐渐熄了火。
“更漏……缘何会跟更漏有关?缘何会因更漏而恨上这一村之人?”茯苓至今也想不明白。
“既然有掠过的人家,便说明它并无思想,只能以更漏为引,去排查试探是否有活人痕迹。”林池鱼想起白日里绯常的观察,道,“这样的精怪,是一只鬼。”
沈灵懿有些疑虑:“你缘何如此笃定,万一是其他精怪,被更漏法器伤过,对更漏有恨?”
“不会是活物。活物有思想,是不会放任此间有几个活人明目张胆地探查如何杀它,必然先下手为强。我让灵雾去它跟前探视,他不仅并未收手,反而依旧按照它一日十二刻地去生血雾杀人,便说明它并无思想。至于何种生灵所化鬼物,我的确不得而知。但你提醒我了。”林池鱼道。
“它如此在意更漏,说明它曾经有一点很重要的时间里,对它感知清晰,故而化成它的执念。它缘何只困这一村之人,几乎每只鬼的四肢都虐有放血伤痕,却不祸殃周遭,便说明它在此间发生过何事。”
“譬如,它死亡之前,曾有一段时间听力清晰,听到更漏声敲了一遍又一遍,敲了六个时辰方休,而期间因他被人割喉,呼喊不得,本应还有机会活的他,因无人发现将它救治而终,故而心生怨恨,化作厉鬼。”
“再大胆一些猜测,夜间血雾弥散的方式和白日里不同的缘由是,他白日里如此嚣张地搜查完所有备有更漏的屋子,只是为了夜里将惩罚尽数施加于一人之身,如这血雾一般无法传讯,和它一样听闻更漏声耗死于此地。”林池鱼道。
茯苓想了想,确实有几分道理,她不禁咂舌,“因自己之死而报复一村的村民,这也太疯狂了。”
“以上仅是我的猜测,至于真实情况尚未可知,须等灵雾回来。”林池鱼敛目道,“时候不早,你们先去休息,我再等等灵雾。”
“你一人我不放心,我和你一起等吧。”茯苓接道。
林池鱼有些难言,“……外有禁阵,屋子离这又不远,不用麻烦。”
“这不是麻烦。”茯苓殷殷道,将一颗真心剖出来给林池鱼看,“我们是同门,是队友,是伙伴,不过等个法武的小事如何算得上麻烦。”
林池鱼笑容很浅,幸亏是在夜里她们瞧不见。
绯常眨了眨眼,主动吱声:“我陪着……鱼师妹即可,你们回去休息。”
二人还说什么,但听到绯常发话,便不再说了,就是看着绯常的眼神有些不对。
茯苓看到林池鱼慌忙应答,毫无知觉的模样,心里盘算需得何时提醒她一下。
林池鱼知道他一双眼睛将自己看得透透彻彻,定然也知道她从说出灵雾那一瞬间便撒了谎,她压低声音,对他附耳,“师兄谢谢你,并未拆穿我。”
他沉默了几息才答,有些不舍得这陡然一近的气息:“我知你迫于一些麻烦才如此,不用道谢。”
“那……师兄也回避一下?”林池鱼道。
这才是她来迂回的真实目的。
绯常轻“嗯”了一声,有些失望,却并未流连,听从林池鱼的命令说转身便转身,回归至帘幕之后,靠墙而立。
林池鱼轻触红茶花瓣,故渊瞬时现身于她眼前,周身波动的灵息能探测到百里外,他轻笑了一声,挥手于二人周身落了禁制,瞬间将所有声音隔绝于内外。
“今日听墙角的可不止一个。”
林池鱼耳边没了更漏声陡然清净,她心知里间那两位定会阳奉阴违,却对绯常深信不疑,道,“好不容易哄进去的,肯定放不下心,她们二人也是关心我。”
故渊又轻笑了一声,对她的感知不置可否。
“说说你今日所见。”林池鱼道。
这是他们背着人深夜相见的真实目的,故渊道:“好。”
故渊:谁都不准蹲我的墙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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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怨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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