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瀛海

林池鱼不敢抬头,她听到了这一世第一个炸裂的秘闻,还是关于自己的。

她忽然觉得头有些晕。

她震骇惊异的表情落入江淮序眼中,被追问,“很惊讶?”

林池鱼如实道,“自然。弟子从未听人提起麟光君有道侣。”

想想就不敢相信,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然已婚千年,林池鱼再难维持面上的云淡风轻。

她的话击中了江淮序,他的神情更加恍惚,锦鲤发簪不知从何处被他摸出,紧紧握在手中,“是的,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林池鱼面上更加复杂难言。

今日第一惊,是江淮序的道侣实为莫须有。

今日第二惊,是昔日冤家他日情愫已不同。

难怪他堂前奉霜花,占为己有;腰间锁灵囊,困锁魂灵。

林池鱼突然觉得有点恶心。

千年前,是他要抓她回去证道,正他的清白君子身。

千年后,仍是他自以为是痴痴装着深情,再安一个苦守红颜枯骨名。

活该他千年飞升不了,大权旁落白玉京,由云镜上仙控制大局。

“既是如此,门主还是不要在旁人面前再提及此事,恐别人误会,待麟光君真的轮回归来,恐不好解释。”林池鱼淡声道。

江淮序苦笑道:“御灵门前,我曾斩过无数道门中人的法武,此后从未同人言说,世人只知我娶一魔侣。今日触景生情,这才忍不住同你言说。”

“以后,不会了。”他声音痴远,没有回音,如死一般沉入弱水底。

可是,你同我行冥婚,是我自愿的吗?

可是,那些法武,是我让你去斩的吗?

林池鱼并不觉得他可怜,“门主,此行您既见非鱼安稳完成任务,您该放下那颗忧心。另外门主也观之,弱水禁锢灵息,万物都难逃过其法则,非鱼只有眼尾红痣同您的故人有相像之处。往生泽固魂,轮回之人,不改其貌,不变其道,您的故人走的是苍生剑道,而我修的是器法灵道,且您的故人二十岁便开元化形,我如今只能勉力维持洞明境。伯仲既出,缘何还不信?”

“门主欢喜她,自然对她更了解才是。缘何您会觉得,已飞升为上仙的麟光君,再世轮回,会毫无道法,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器修做起?缘何不回她的故地中州玄山,做道门的宠儿,众星捧月的剑仙,在御灵门无依无靠,御灵化形都费劲,在以天才英才论地位的学堂中,好不容易才凭自己的死皮赖脸交到两位朋友?”

“门主,若您是麟光君,您会选择什么?”

她言之切切,逼得江淮序连连退步。

一缕白发自他耳根逐渐向上浸染黑丝,似乎想要侵袭他的灵智,他当即掐诀念清心咒,稳住自己的神魂思绪。

林池鱼真正地见到那日霜花堂前,他的不同。

爬上脖颈的黑纹还未侵占便迅速撤退,快到林池鱼没有看清,只是那一缕白发,在弱水的禁锢下,终是变不回原本模样。

青年华发,故人离渊。

林池鱼和江淮序所处的位置其实并不远,可她却觉得,这千年时光,生生将他们二人之间划了一条鸿沟。

林池鱼还是千年前的林池鱼,她的所求的意志,根本没时间去改变,始终唯一明确,还是那个心怀热血、不甘世道压迫黑白颠倒的赤心剑仙。

千年的风霜侵蚀而过,心力损耗,江淮序的身心千疮百孔,他看着世道黑白逐渐不分,内核逐渐不稳,连自己也被侵蚀腐坏,有些冷漠地,觉得世事不过如此,他能保一方一人已足矣。

江淮序喘息了一声,背身过去不再瞧她,“今日之事你权当未见过,我也自当未过见过你。此前,是我抱歉,日后再不这般,扰你清静。”

林池鱼躬身送行,“弟子谨遵门主之言。被认作麟光君是弟子荣幸,日后弟子会朝着麟光君的方向努力,争取做一个护苍生的正义之士。”

江淮序走上天桥的步子顿住,转身向她道,“听闻你的法武,是一柄白色剑鞘。”

林池鱼道:“正是。”

“霜花无灵,千年来由我守护,故而并未认主。一年前它曾异动,我便以为因你而起。听江越中之言,你的灵息也是白色,既有剑鞘,你正好缺一把倾世名剑,配你正道。霜花千年不动,未遵她之意志,为苍生而战,或许是她之遗憾。回去,你可以来槐序居找我,试一试这霜花可愿认你为主。”江淮序道。

方才那方胡言乱语竟打动他至深,愿意将霜花更主,拱手相让。

林池鱼忙趁他此时神智还不清醒时回道:“弟子谢门主。若拔剑成,弟子愿遵麟光君之遗志,为苍生正道。”

江淮序顿首,复又转身,遥远的声音传来,林池鱼入耳闻,“你不必像她。”

顷刻,他人已从天桥这一头到达终点,仙舟自他脚下化出,鬓间那一缕华发复又回归寂寥的黑,他还是那一身孑孑清白君子身。

看完这场大戏,故渊终于肯开口,评价道,“你说他给你剑是真给还是再一次试探啊?最后一句话,是夸你还是损你呢?”

林池鱼淡瞥他一眼,“你既早知道他娶道侣何人,为何不直接同我言明。”

“这种事哪有本人自己亲口从做局人的嘴中听到好玩?”故渊笑道。这场戏他瞧得甚是满意。

“方才你那一番不惜自污的言论,我为你拍臂叫绝。”故渊口中调笑,“你打算何时同这群故人相认?”

“至少还在御灵门侍事修道之时,没有这种想法。”林池鱼无意识地吐了吐舌尖。

一想到她无知无觉被婚千年,只觉毛骨悚然。

故渊对她的态度已了然,甚至觉得,原来他最看重的对手,也不过如此。如此毫无防备毫无知觉地,在什么都没准备好之前,让她这般猝不及防地得知他们这些人心中最肮脏的感情,自然接受不了,从此渐行渐远。

他笑江淮序愚蠢,以为仙人对他有别样眷顾,以为以这样的方式,便能炸出道心坚定的仙人,先观苍生不观我的爱心。

君子之身守久了,人也变得古朴死板,像刻在十二方柱之上长眉美髯的老头,不说假话,穷尽毕生只为证求那所谓的清白对错。

他轻笑了一声,问道:“还有什么吩咐?”

林池鱼觉得他此刻过分诡异,依是道,“缘何红痣未消,害我掩饰良久。”

“弱水虽不屏神力,但显神力,故而我将术法都集于那一位红痣,免得你其他之处露出破绽。”故渊解释道。

天渊的黑风陡然倾斜,朝林池鱼的方向扑来,故渊眼疾将她望身前一带,隔绝了扑袭而来的黑火。

“多谢。”林池鱼道。

她腰间还有三个鼓鼓囊囊的锁灵囊,林池鱼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我们去归远洲送灵。”

故渊淡淡应声,随她走在天桥之上,望着她眼尾的艳艳红痣,突然想,以后这颗痣便这样显露于人前好了。

弱水末央,瀛海交接,扑来的海浪带着灵息,灵雾又觉自己恢复活力,昂头挺胸,姿态恣意。

林池鱼摸了摸它的鬓角,“归远洲认路吗?带我去归远洲。”

灵雾游移着身子,摇了摇蛇头。

灵境之物,不出灵境,守一方之地多年,自不知外界如何景观,地境如何辽阔。

“那你带路。”林池鱼已坐在幻作巨蛇的灵雾之上,低低看着还在天桥之上的人。

他笑了笑,依是跟上。

瀛海宽阔,但去清远界的归远洲,必过镇远界和中州,这些称得上是故地的地方。

“从灵吹州茯苓州方向走。”林池鱼提示道。

这路就远了。

镇远界在瀛海中心,去哪都是必经之路,故渊乐以见得。

他驱灵雾,绕道而走,堪堪经过镇远上空。

弟子大会加固封印那日人群泱泱,林池鱼更有意躲着镇远结界,挤在人后,未对镇远中心施一顾,唯恐再同她感应上。

今日无人,林池鱼得以看清,镇远界中心镇远剑的封印处,立着一碑,碑无人打理,其上青苔其下杂草,肆意横生,昭示着此地的年岁。斑驳之下,隐隐约约的字迹尚能看清,刻着镇远界。

这便是镇远界的由来。

“这碑哪位好人立的?”林池鱼笑问道。

再往前,便是镇远结界,金光厚重的禁制金文,不允许任何人来冒犯。

举目四眺,偶有一片地方种着大片红花,在海浪灵息的滋养之下,雍丽清容,娇妍耀耀。

林池鱼认出了那些是什么花,“镇远界什么风水,怎么能养这么多红山茶?”

“你的灵息环绕,风水自然顶好。”故渊硬声道,拇指摁上指关节,眼帘遮过眼睛,让人看不到他实际的神色。

林池鱼淡淡笑过,将镇远界大观记在心里。

似是感受到她的想法,灵雾飞行的动作变慢,任她仔细览过镇远风景。

林池鱼陡然觉得不对,“镇远界有这么大?”

当初她从山上下来,好像也挺快的?林池鱼还不相信凭借自己当年能力能造个清远界出来。

镇远界的大小充其量算清远界的一州,以灵雾的能力,很快便能从其上空掠过,缘何这般久还停留其上。

她并未感到灵雾放慢速度。

忽然想到谁,她哑然失笑:“是幻阵。真是不放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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