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043

东方之地,安国境内,一望无际的森野阻隔,昭示着两国分界。

再往前走,便直抵安国边境村城。

林池鱼现身于此,剑意追上仓皇奔逃的易国国君,罡风于他周身围了一个困阵。

易国国君不得不停下来,回望居高临下蔑视他的林池鱼。

多日不见,他的衣裳因不停赶路而破败不堪,脖颈处的伤口尚未愈合,今又有撕裂向外淌血的趋势,能见白色绷条上染上的点点殷红。

林池鱼随意挽了个剑花,“亲眼见在自己手里日益壮大的国被曾经最瞧不起的人攻破,你却只能这般逃亡,内心不好受吧。”

易过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沈扶摇,你苦心经营做到这种地步,你心中之人便能活过来了吗?不过是自我欺瞒,冠冕堂皇地抹去心中那万千愧疚,不让自己夜里安眠不得罢了。”

“是你杀了他,是你让他神魂俱碎,汇聚不成,不回归远,不入轮回,无法超生。你永远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不,她不信!

“易过!”林池鱼厉声喊道。

是沈扶摇的情绪,也是她的情绪。

剑端灵息不断外溢,困着他的罡风将他拽至空中,无形扼住他的喉咙,脖颈之间那点点殷红不断扩大,偏林池鱼又给他留了余地,让他求死不成。

“告诉我,恢复他的方法!”

易国国君握住松了力的罡风,挣扎地重咳,破碎的言语自他喉咙挤出。

他的目光含着憎恨:“休想!”

“我何时同你有仇,你冲我来便是,为何对他如此!”

原来是你!

林池鱼收紧力道。

绕着他周身的扶摇剑不断颤抖着剑身,止不住嗡鸣。

“自然是因为恨你!”他的眼中迸发着凶狠的光,“让一个人生不如死,是毁掉他最珍视的东西,沈扶摇,你不也学会了么。”

“是啊。”林池鱼冷笑,“易过,我记得,你最珍视的,还有你的命。”

此话一出,易过骤然变了脸色。

“沈扶摇”缓缓开口,“在我面前,每一次你都逃得很快。四象塔前是,玉谷关前是,易都是,如今这般刺激我也是。因为你知道,对上我,你除了借我的弱点借那蠢货的弱点耍阴招,别无他法。你要不要猜一猜,我这次缘何用风阵困你?”

“风阵无形,你的一切举止都一清二楚。教你的人连法咒都不愿授与你,只给你扔了几个符箓,还是太不看重你了。”

她轻轻摇头,下一瞬,扶摇剑尖对准他的脖颈,快准狠地刺去。

滔滔的灵息震得人钉在原地,直直穿透他的项间。

他的皮囊瞬间萎枯在地,薄薄一层,皱缩成一团,像千年老树妖的树皮。

林池鱼收剑,又在其上戳几个窟窿,仍不解恨,挥出几道剑意将那地上丑陋的死皮彻底撕碎。

“原来是有后招。”

“易过,我不会放过你。”

“你以为这样便安全逃掉了?扶摇剑的印记洗不掉,我很快就能找到你。”

-

易国城楼上“沈扶摇”的姓名一出,流言便像着火的干草一般,风一吹遍地生。

雍青回京,没有等到她归来,却等来一位来雍城的修士。

和那些声明要来讨伐沈扶摇的修士不同,她礼貌温和,客客气气。

雍青在大殿接见了她。

她身着墨绿道袍,薄纱罩衣,幕篱遮面,见到她来,低眉顺眼,十分恭敬朝她问礼,“中州玄山君芜不请自来,想向国君打听一人,若事成玄山必有重谢。”

一旁的沈灵懿,听她说完,不知缘何愣怔身子,一双眼睛盯着她出神。

雍青不觉,面上来了兴致:“不知孤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但说无妨。”

“道门事变,掌门失踪,玄山没了支撑,君芜已苦寻师伯良久,却不得果。听闻扶摇君曾同师兄见过最后一面,想是知晓师兄的下落,只可惜君芜一直未有机会寻着扶摇君。近日听说扶摇君现身雍国,君芜这才来相见,想见一见扶摇君,问清师伯的下落。”她的目光含着期冀。

雍青状似无意地问:“为何你一定笃定,是她见你师伯的最后一面。”

她有些难言,见雍青不问清楚不放消息的态度,只能透露末微:“师伯会一直跟着她赎罪,直到身死道消。”

“为何?”雍青问道。

她撇头不忍:“传言之中,在下的师父,曾灭一州黎民。那满州黎民,都是扶摇君的子民。师伯承诺,同她一起探寻真相,在此期间,任凭她报复。”

雍青身子一震,沈灵懿呆呆地望过来,眼眸空洞,蹙了蹙眉。

【被灭一州,还能是何方,自然是西南那已经日渐被后代淡忘的清沙州。

只有学兵法天文的人还记得,曾经远州池国,清沙州,西州,都留存于世过,活生生,血淋淋。

原来她年年日日分出时间所祭,是她的故土,她的亡国,她万千魂飞魄散的子民。

她却要在远在千百里之外的地方,对她生出恶毒的揣测和怀疑。

天道不公,世道不平,满心道义杀不过邪神,心怀苍生救不了子民,她不入魔谁入魔。】

脑海里仿佛爆炸一般涌入这么多精神冲击,林池鱼及时默念清心诀稳住心神。

前脚她还在安国边境击杀易过,眨眼就来到这里荒无人烟的地方,没见到雍青,先感知到她的声音,真是奇怪。

她眨了眨眼,惊呆了……

——君芜执着降香剑冲到她眼前,仍表现得尊敬她,“扶摇君,我不信传闻。我想知道师伯的下落。”

君芜也进来了……

林池鱼有点没想到。

她未着幕篱斗篷,青白的衣裙在风中像花开,尤其裙摆之间还萦绕着降香的异香。

步摇摇晃,青丝飞扬,她低眉浅笑,宛如天神。

【这样的笑容,沈扶摇不会留给她。就因为,她是那位焚身恶仙的徒弟吗。】

识海阴湿的声音又响,林池鱼了然她就在附近。

“死了。”她回答君芜的询问,说得很轻,浑不在意似的。

【她清晰看到她眨眼之间掠过的神伤。多少年岁,提到这人,依然能勾动她的心绪。】

林池鱼心一颤。

君芜的神色一下子暗淡下来,又不忍地继续追问:“他的尸首在何处?总要落叶归根。扶摇君,请告知我罢,师伯日后的日子让他回家罢。”

“魂灵尽碎,何谈尸首。”她抬袖,嗤笑一声,掌风将满裙盈香吹远。

“扶摇君,师伯真是你所杀吗?”她身子战栗,问出她最不愿意去听闻的真相。

林池鱼并未回答,笑容挂在脸上,手中已经祭出扶摇剑:“不想杀我,便请回罢。”

君芜再难维持面上的体面:“扶摇君,你明明也相信清沙州之事非师父所为,师伯无需再还债,你还要如此对他?!他那么喜欢你,为了你已经瞎了一双眼,你却要他万劫不复。”

不对……

七百年过后,就算扮演,君芜的感情也没有这般激烈才对。

她在“君芜”眼里看不到任何暗示挣扎的痕迹。

她只是雍青见到的“君芜”。

林池鱼放心抬眸,拟着沈扶摇的性格道:“他喜欢我,关我何事。是他自愿受着,你替他鸣什么不平。”

她祭剑身前,狂风卷浪,吹掉君芜头上幕篱,墨绿道袍在空中翻飞。

几个剑阵落下,她将君芜围困,不再瞧她:“待你长成再来报复罢。”

她执剑倏尔远去,飞往西南,速度快得谁也跟不上。

没有人跟上来,她也一直没有停。

眼前所掠景象俱为真实,林池鱼心跳加速。

真相要来了吗?

她最终停在一个忘不了的地方。

——清沙州迷雾丛生,荒无人迹,她落地在其中行走。

她的心脏越跳越快,在宁静的四围内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眼前豁然一片,见到一个清晰的洞府。

这里并没有迷雾打扰。

她缓步走入洞门,入目的场景让她身子僵硬。

雍青的声音接着响在她的耳边:【她用着燃命的术法,只为这一刻,见到她会面躺在冰床之上阖眼长眠的人,神色是从未见过的温柔。】

林池鱼落脚于床边。

床上阖眼长眠的人,墨绿道袍平整无褶,阴阳鱼的银冠好好束着,容仪端方,周身干净,静谧的洞府之内,万古长青。

她没想到这个笼落地的原因。

原来是因为杜徵青,竟然是因为杜徵青。

发生过的场景——沈扶摇的指尖轻轻描绘他的面骨,指挥扶摇剑插进自己的胸口。

灵血自动汇聚至床头的琉璃碗中,她用手捧着,掀开他整齐的衣襟,血顺着掌心落至他的胸膛,那朵扶摇印再度亮起光泽,将她的灵血尽数吸收干净。

“蠢货,你的魂灵到底在哪,我快要固不住了。”

他的唇色苍白,快要像一位真正的死人。

沈扶摇眉头轻起,沾了琉璃碗内的血,抹上自己的唇。

林池鱼预判到她要做什么,撑着脖子使劲往后:哎哎哎,大逆不道!

可她此时根本控制不住沈扶摇的身体。

鲜血浇叠,唇色艳丽,她俯身低头,任掌心血滴入他的胸膛,轻轻吻上他的唇。

他颤着眼皮:“林池鱼,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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