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血迹未干的金丹。
散发着新鲜却令人作恶的血腥味。
苏卿尘蹙眉。
修真界弱肉强食，修士身死道陨是寻常，却不曾见过这般枉顾性命的。
活生生的人竟像是头随时可以被剖腹取丹的畜生。
“怎么？又怕了？”化元修士笑，讥讽，“杀人取丹，你又不是没见过！”
苏卿尘：“！”
脑中忽然涌入一段记忆。
“不！我不再去那地方炼制九幽折仙钉了！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
张虎哀求。
锦衣男子怒：“你求我放过你？谁来放过我？”
他丢出一枚阴阳佩，“我惜才，好心将你引荐给玲珑阁。你倒好，以次充好，将劣等的阴阳佩当做上品卖给玲珑阁。”
阴阳佩碎成两半，冒出一缕灰雾，张虎难以置信：“我当真用的是最好的材料，送抵玲珑阁前接检验过品质。”
“那为何鬼宿宗老祖的爱妾买去，遇到贼人法宝无效，一击毙命？”
锦衣男子质问，“老祖盛怒，玲珑阁你替挡了灾，罚你以一赔十，已经算是便宜了你。你倒好，不承认也就罢了，连灵石都不肯赔。”
“我、我……”张虎失声，“挖空破军司也赔不出那么多灵石！”
“破军司有没有钱与我何干？欠钱还债，天经地义，灵石不够就去想办法！”
“我……我有想过办法？”
“是啊，去赌钱！”锦衣男子嘲讽，“亏你代掌了紫微仙庭一司，这种不经脑子的事情也做得出来？你见过谁能靠赌钱还债的？没赢到钱，还倒欠那么多，那日若不是我正好在附近，你早被心宿门的少主打死。”
“他故意的，他觊觎我师弟，故意设局……”张虎辩。
“那你还傻乎乎地将自己送上门去？”锦衣男子嘲笑，“我怎么会遇到你这么蠢笨的人？还费尽心思帮你，替你寻到了这份将功抵过的活计，早知道任你身败名裂算了。”
“可那事我着实做不下去了，活生生的修士在我面前被剖丹，我拿着血淋淋的丹炼器，我受不了了！”张虎颤抖。
“又不是你被他们剖丹，也不是你去剖他们的丹，你不过是炼制，就当没看见好了，再不济将他们当做妖兽，当做畜生好了。一枚九幽折仙钉便可抵十分之一的罚金，连完十枚就好了。”
“不……！”张虎疯狂摇头，抱紧锦衣男子的腿，“求求你，再帮我想想办法，不炼了行不行？我、我可以做其他事偿还！”
记忆戛然而止。
灵桥上忽显七彩氤氲，邀请的意味更浓。
“交代你办的事，你并未办好。带上金丹，进来！”化元修士厉声，音落回以冷哼。
苏卿尘的目光在金丹与灵桥间逡巡。
依张虎先前所为，交代他办的事多半就是将九幽折仙钉钉入即墨泯魔躯。
此事未成，九幽折仙钉没入他自己的道身。
这件事只有他、即墨泯与小妖精知道，玲珑阁怎么会知道？
苏卿尘收起金丹，踏上灵桥。
霎时，眼前一变。
熔岩炙热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垠的冰原，四周有高耸入云的雪山，白雪皑皑，冰晶飘舞。
令人窒息的寒冷。
劲风自山巅而来，裹挟终年不化的冰棱拂过冰面，搅动出丝丝白气。
化为火焰，灼热难耐，直击道身，连神魂都为之一颤。
苏卿尘：“！”
冰凝圣焰？！
怎会在此？它应是在紫微主星。
记得第一世即墨泯灭紫微仙庭时，冰凝圣焰自爆，将整个紫微主星炸为碎石，爆炸的余威长时间停留，形成极光，历经数年都不曾散去。
第二世紫微仙庭苟延残喘时，曾以冰凝圣焰为依仗，差点令即墨泯遭受灭顶重击。
两世的记忆历历在目，不可能错！
“铮！”
数道剑光忽然斩向四周高山，巨大的冰块落下。
一道身影出现在苏卿尘面前，白衣黑发，仙袍广袖，单手双指并拢，捏诀施法。
冰块整齐落到身前，化作长阶。
白衣男子拾级而上，劲风吹开衣袖，露出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诡异地黑色缠绕，溢出丝丝黑气。
苏卿尘：“……”
似曾相识。
随着男子逐级向上，冰面上的白气逐渐聚拢。
一团白色火焰悬浮而起，三层皆为白色，但清晰可辩的焰体跳跃着。
见男子靠近，焰体竟向前倾斜，外焰小心翼翼触碰。
男子抬手，外焰立刻亲昵地蹭了上来，仿若不是能燃尽一切的神焰，而是只绕着你求挼的猫咪。
苏卿尘：“……”
“好了，开始吧！”
男子的声音清亮，干净得如同此处雪白无华的世界。
苏卿尘：“……”
这声音有些熟悉……
山巅忽现五道光柱：金、白、黑、赤、紫。
五种不同符文萦绕，五芒星起。
【源天混沌阵】起！
男子捏诀，修改部分阵纹，阵现多轨，无序逆行。
五灵逐渐散去，灰雾现，四周山峰不见。
又捏诀，五方幻化出五道锁链，将男子牢牢禁锢。
脚下虚化一朵莲花，头顶一枚古朴大钟现，发出令人战栗的震慑。
【镇魂降魔阵】起！
苏卿尘：“？”
他法阵双修，最是精通，此两阵皆为上古法阵，有通天之能，威能可怖。
此人竟将阵施展到自己身上？
男子抬起被黑色缠绕的手臂，黑丝溢出，白色仙袍随之被染成黑色，诡异地占据一半。
另一只手亦抬起，磅礴灵力溢出。
魔源！
灵气！
正与邪，黑与白，激烈对峙！
魔源逃逸，灵力追捕，一旦追上便牢牢禁锢。
“焰起！”
冰凝圣焰煅烧。
魔源不甘地嘶叫，看似无声胜有声，直冲神魂。
苏卿尘一个恍惚，心砰砰乱跳。
一枚枚九幽折仙钉炼制而成，掉落在冰面上。
男子的灵力越来越弱，魔源却未消。
“还……不够！”男子的声音自喉底而出，巨大的痛苦令他的声线低沉隐忍。
苏卿尘：“！”
是……即墨泯的声音？！
怎么会！
“再来！”男子闷哼。
“不要！”又一个声音响起，一样的清亮，一人撕破灰雾而入。
扶住支撑不住的男子，“为了他，值得吗？”
“不用你管！”男子推开来人。
来人被迫后退，男子单膝跪地，两人的容貌清晰引入苏卿尘眼中。
桃花眸、挺鼻、秀眉、一侧脸颊极其相似的魔纹。
一人在左，一人在右，宛如镜面。
是即墨泯与……仙音阁主！
苏卿尘：“！！”
这两人怎会同时在此？
“你为他做了这么多，他一点都不知道，值得吗？”仙音阁主质问。
即墨泯擦去嘴角血渍，笑：“他不必知道。”
“为什么不让他知道！”仙音阁主抓住即墨泯擦过血渍的手，“你之所以会这样还不是因为他！”
“与他无关！”
“你不用骗我。”
“与你也无关！”即墨泯抽回手。
“你……！”
苏卿尘呆：他们指的是我吗？
即墨泯站起，五条锁链随着他的动作铮铮作响，灵气复又自他的掌心而生：“再有片刻便可成，你莫要打扰我。”
“别逞强了，这些魔源生成已久，你想一次性炼化是不可能的！”
“成不成无需你关心。”
“我偏要管！”仙音阁主掌心一凝，剩余魔源被他牢牢抓住，“我替你抓住它们，你来炼化。”
“随你！”
然就在这时，灰雾上方忽生磅礴星辰之力。
【源天混沌阵】运转受制，灰雾消散，阵纹开裂。
一枚天外陨铁缓缓落下：“住手！”
苏卿尘惊呆：是道身的声音！
陨铁内的星辰之力压制，已然炼制成形的九幽折仙钉纷纷碎裂，魔源再次四溢，不敢对抗星辰，只得重回即墨泯身躯。
“魔物，拿命来！”
一柄巨剑直扑即墨泯。
苏卿尘：“？！”
·
仙音阁幻境内。
仙音阁主嘴角微微上扬，单手托腮，笑言：“罢了，你向来不信我，千般真相自己去看吧，不送！”
正要撤去幻境，脚下忽然巨震，幻境受到波及，剧烈抖动，出现裂痕。
巨震竟是源自地底，非是针对幻境。
贪狼、七杀、破军三城悉数有感，磅礴剑气溢出。
周天星斗大阵？！
仙音阁主：“……”至于吗？
“你不走，我走！”他飞遁而去。
“铮！”
即墨泯无尽虚空剑在手，拦住仙音阁主的去路。
他已然感知到苏卿尘的剑气，“这么急，作甚？”
断不能让小妖精寻到苏卿尘。
这是个疯子，比他更不能容忍苏卿尘目前的容貌，会直接出手毁掉张虎道身，只留苏卿尘的神魂。
神魂离体却没有立刻寻到合适的躯壳，对神魂损伤极大。
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这是我的地盘，我想走就走，你管得着？”
“你是魔，但凡魔物，本尊都管得着！”
言毕，剑起，阵落。
也是周天星斗大阵！
“……”仙音阁主，“你们俩有病吧！正经使剑不好吗？就喜欢用剑阵砍人。这阵人多才有效果，就砍我一个，用得着这么多下吗？”
“哦。”即墨泯指幻境某处，“马上就人多了。”
幻境应声破裂，三城修士飞掠而来。
贪狼城风月街霎时魔气四溢。
魔躯瞬现，扫落一众修士，又瞬间遁回魔灵天狗储物袋内。
“快，上报仙庭主司，有魔物！”
仙音阁主背锅：“……”
天杀的即墨泯，我跟你没完！
桃花眸一沉，冷笑，“现在赶过去？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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