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蛋糕当然没吃上。
甚至第二天顾芸休了一天的假。
至于去干什么，顾芸没有说，但路辛在午休时间的茶水间略知一二。
有人说早上在公司门口看见了顾芸的车，十分钟后下楼买咖啡时，正好碰上顾芸带着一位女士离开。
因为当时太过于震惊，所以躲在咖啡店门口多看了一会儿。
路辛听到，正在沏茶的手抖了抖。
她将水倒在杯子里，面无表情地回过头，对上一群人八卦的目光，咬着后槽牙笑了笑，淡淡道：“她可能去相亲了。”
说完后，便掠过一张张震惊的脸，走进办公室，将门甩上。
“卧槽，路监刚说的是，相……相亲吗？”声音几近破音，她连忙清了清嗓子。
小职员们看向刚走进来的林可妍，互相使了个眼色，然后其中一位开口问道：“可妍，你知道顾总去相亲了吗？”
林可妍的面部有一瞬间的抽搐，半晌后，对她们笑了笑：“我不知道。”
“你和顾总关系这么好也不知道吗？”
“我们关系没有很好，只是普通上下级关系。”
“拉倒吧。”小职员明显一脸不信：“那为什么顾总要带你去堪景？还给你包扎伤口？”
“那就算是吧。”林可妍从竹筐中拿了一颗糖，剥开糖纸，塞在眼前人的嘴里：“别八卦了，我们真的是普通同事。”
小职员突然被喂了一口糖，抬起手抹了抹嘴角，讪讪道：“哦……”
顾芸确实是去相亲了。
她早上刻意早起了半个小时，在路辛还没起床前离开，明明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但她总觉得有些心虚。
相亲对象是顾邦军给自己找的，对方是名大学英语教师，顾邦军一直不提倡顾芸找什么富家小姐，因为顾芸并不是富二代，没有殷实的家底，门不当户不对。
顾芸早上到达约定的地点，阮菲已经在等待。
顾芸对阮菲说抱歉。
阮菲回过头，看着顾芸。
顾芸今天穿了一身简单的黑色衬衫，紧身衬衫勾勒出完美清瘦的腰线，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羊毛大衣，显得整个人挺拔而有气质。
阮菲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笑着对顾芸说没关系。
顾芸提前订了一家环境氛围都不错的西餐厅，阮菲性格内向，顾芸也自然沉默，二人坐在车上一路无言。
西餐厅最近刚开业，店内装修新潮，人因为工作日不算多，服务生带着顾芸和阮菲来到三楼订的桌子。
刚坐下，阮菲便主动给顾芸倒了一杯水，顾芸双手接过：“谢谢。”
不一会儿，阮菲感到有些热了，将大衣脱下，挂在旁边的椅子背上。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阮菲，现在在大学中任教，教学英语，学历是硕士，有三年出国留学的经验。”
顾芸笑着打断道：“阮小姐，放松，这不是工作面试。”
阮菲闻言，耸肩笑了笑：“习惯了，特别是知道您是总裁，坐在您面前，感觉又找到工作面试时的紧张。”
“你对我了解多少？”顾芸问道。
“名字，职业，其他就不清楚了。”
服务生开始上菜，顾芸将自己面前切好的牛排推到阮菲面前：“先吃饭，有什么想聊的吃完再说。”
阮菲感激地看着顾芸。
为了第一次见面留下好印象，阮菲没有吃早饭便到达了顾芸公司楼下，此时已经饥肠辘辘，接过牛排大快朵颐起来，使劲咬了一口，似乎又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在相亲，直了直身子，动作开始变得优雅。
顾芸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没有发现阮菲的心理变化。
阮菲性格温柔，知性优雅，学历也高，甚至长相都是自己喜欢的温柔乖乖女类型，是个从各方面来说都完美的相亲对象，可见顾邦军确实花了心思。
可不知道为何，顾芸从始至终，没有感受到心动。
她没有完整地谈过一次恋爱，但她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很可惜，那种仿佛牵连着身体每个器官的心动没有在阮菲身上感受到。
应该是自己的问题。
“那个，顾总……”阮菲放下刀叉，看着顾芸伟大的脸，眨了眨眼：“我方便问一下，令尊令堂对你性取向的看法吗？”
阮菲的声音很细，软软的，浑身散发着知识分子的气息。
顾芸“嗯”了一声：“还算开明。”
“真好。”阮菲感叹道。
“怎么？”顾芸抬眼：“你父母不支持吗？”
“开始当然不支持，每天恶言相对的，后来大家都累了，而且我现在经济独立，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接受。”
顾芸点了点头。
阮菲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接着说道：“其实像咱们这种人，还是社会中的少数，大部分人是接受不了的，也觉得恶心，所以能遇见真的很不容易。”她端起酒杯：“不管今天的结果如何，我都想跟你交个朋友。”
顾芸同样端起酒杯，却没有举起和她碰上，反而对上她的眼睛，笑了笑。
“阮小姐，不要刻意将我们划分为同类。”顾芸淡淡道：“因为你口中所谓的“我们”，其实已经和别人地位不平等了。“
阮菲放下酒杯，不可置否道：“可我们确实和正常人不同。”
“词典中没有对于正常人的定义，大众约定俗成的看法并不能成为规矩。”顾芸将酒杯端起，一饮而尽：“抱歉，我可能不能同意你的观点。”
“没关系。”阮菲耸了耸肩：“开始我也是这样认为的，直到在大学中同学耻笑我，后来毕业好不容易找到了高中老师的工作，学校因为这个将我开除，甚至……”她顿了顿，有些哽咽道：“甚至我喜欢的人，知道我喜欢她后，辱骂我是变/态。”
“顾总，你肯定没经历过这些，所以不懂它们带给我的痛苦，我当然希望自己是个正常人，但我不喜欢自欺欺人。”
顾芸一怔。
她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喜欢，是否会对别人造成负担。
“不管你怎么看我，我都很喜欢你，你很符合我心中女朋友的标准。”阮菲说道：“既然来了相亲，就要有个结果，顾总你觉得呢？”
顾芸顿了顿，说道：“恐怕我们不会有结果。”
“你不喜欢我吗？还是说，我哪里做的不对？难道是刚才说的话吗？”
面对阮菲一反温柔外表的咄咄逼人，顾芸叹了口气，狠心道：“对不起阮小姐，但我只是完成父亲的任务，我本人对于恋爱，没有任何的想法。”
“可你已经29了。”
顾芸淡淡一笑：“你刚刚还说不清楚。”
阮菲意识到露馅，尴尬地笑了笑。
“那就当我是异类吧。”顾芸拿起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反正我已经不是正常人了，不是吗？”
阮菲被怼了回去，表情明显还有些不服，但没再说什么。
吃饭完后，顾芸带着阮菲在商场随便逛了逛，一下午很快过去，接近傍晚时，顾芸将阮菲送回了家。
一路上，顾芸都在思考阮菲的话，虽然她不认同，但确实有很多自己没考虑到的东西。
就比如，自己孤注一掷的感情，在别人看来，或许是负担。
阮菲一路上也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将阮菲送下后，顾芸松了口气，看着手机上顾邦军的几个未接来电，眉头一皱。
“喂，爸。”顾芸回了电话。
“相亲怎么样？没搞砸吧？”顾邦军的声音有些急切。
“没有，人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
“只是我不喜欢。”顾芸想了想，淡淡道：“确实不喜欢。”
顾邦军一口老气差点憋在喉咙：“不喜欢？你说说，到底是哪里不满意？人家小阮和你年纪相仿，学历高，长得漂亮，你倒是说说，哪里你不喜欢？”
“她很好。”顾芸说：“我的问题。”
“知道就好！”顾邦军叫道：“就你这样的，等着单身一辈子吧！”
顾芸被逗笑：“还有这么咒自己女儿的啊？”
“你还知道是我女儿！哎呦……她妈，快来，气死我了。”
“行了。”顾芸打断顾邦军的演戏：“说正经的，我问你个事。”
顾邦军停止演戏，声音恢复正常：“你还能有事问我，说吧。”
“你和我妈，对我性取向的事情，怎么看？”顾芸小心翼翼道。
这是她第一次问这种问题，电话那头的顾邦军明显愣了一下。
“孩子，我从小就告诉你，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树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才能走得更远。我怎么看不重要，你妈怎么看也不重要，别人怎么看更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看你自己。”
“自己尊重自己，不后悔，就行了。”
顾芸听到顾邦军如此正经的回答，咬了咬唇：“行，我知道了。”
微风吹过，顾芸的发丝被卷入风中，几根落在脸颊上，顾芸伸出手，将发丝整理好。
“谢谢您。”她说。
“周末回家吃饭！”顾邦军明显有些不知所措，喊道。
“好。”
挂断电话，她意识到自己的车还停在阮菲小区周围。
小区位于市中心，绿化和空气环境并不算好，但小区周边各种设施齐全，正好赶上下班的时间，路上车水马龙，人山人海。
顾芸抬起头四周看了看。
最终视线落在一家店上，她锁上车门，朝着那家店走去。
两分钟后，顾芸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袋包装精美的蛋糕。
她坐回车里，路辛今天一天没有给自己发任何消息，倒是林凯西从国外拉投资凯旋归来，让自己去给她接风洗尘。
顾芸不知今天第多少次点开路辛的朋友圈，发现还是一条动态没有更新，上一次更新，还是半年之前。
她犹豫了片刻，打开手机相机，将袋子放在腿上，拍了张照。
路辛正在家中客厅坐着看电视剧。
电视剧是国产几百集的肥皂剧，路辛有种奇怪的癖好，她对这种又臭又长的家庭伦理剧，毫无抵抗力。
无非是婆婆不喜欢儿媳妇，儿子不知如何调解，和公公站在一起不知所措之类的剧情，她却看得津津有味。
正好演到儿子下班回家，媳妇准备告状，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
路辛心不在焉地瞥了一眼，不情愿地伸出手，好不容易拿到手机。
阿姨：【图片】
阿姨：蛋糕。
路辛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其实她今天很生气，但又不知道自己为何生气，一天都在这种矛盾的心情中度过，直到刚才打开电视，才真正将自己调理好。
她的嘴角情不自禁地弯了弯，伸出手指，点开那张蛋糕的图片。
长按，保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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