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夜宿荒山

拉车的那头老牛,本来还算健壮,今日走的路多,车上人又无缘无故由小姑娘换成汉子,竟走得艰难,天擦黑才进了紫金山口。

庞力看天黑便从车后拿了两盏牛角风灯来,挂在车前。“对车里说道,女郎,可是睡熟了,记得盖上被子,小心着凉。”

谢琳只有一双眼珠能动,听见庞力喊她,便瞧身后的少年怎么办。

身后却传来熟悉无比的女声,“不妨事,我已盖上了”

谢琳下巴几乎掉下来,这分明是自己的声音,他几时竟学了去?

那少年将她脸搬过去,笑意殷殷地看着她,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学得可像也不像?连你家忠仆都听不出。”

谢琳只好用瞪眼**拼命瞪他。

少年却随手从身后扯过条被子盖在她身上。

“歇歇吧,乖乖睡一觉就到了。”

谢琳一路都未睡着,此时也是真困了,身后又靠着人肉垫子,甚是暖和,不知不觉间就闭上了眼睛。

睡得不多时,谢琳便被一晃醒了,朦胧间听见庞力说“女郎,快到了,只是这段路不好,你小心抓着车厢板。”

睡意朦胧中,谢琳只觉得被人牢牢抱住,并不觉得颠簸,身后又暖和,便又沉沉睡去。

过了几时,听得阿蛮大喊,“女郎你醒醒,已到了。”

谢琳猛挣了一下,竟坐了起来,向身后看去,只见背后垫着一床薄被,那少年早已不知去向。

谢琳像做了一场大梦,竟有些怅然若失。

庞力对谢琳说道,“女郎,此处离麻仙姑要去的地方已相距不远,只是天太黑,路又不好,此处是皇家驿站,平时只有春游打醮才来,甚是干净,不如暂住这里,天亮了再走。”

麻姑和谢琳都赞成,便吩咐看守驿站的馆长找了三间干净房子,她们自带的有被褥,便草草住下。

山中风大,时不时还飘些小雨,甚是潮湿,麻姑自住了一间,谢琳和阿蛮住了一间,庞力住了一间。

阿蛮给了馆长一贯钱,嘱咐他备些饭菜,馆长平时没甚油水,看到铜钱,欢喜不胜,不多时,便摆上三荤一素,无非蒸腊肉、蒸菜、煮野鸡汤、烧野猪肉、一桶蒸饭。

庞力却不敢和他们同桌,谢琳再三邀请,他也只用大碗盛了一碗菜,自寻了板凳,坐在廊下吃。

几人颠簸一天都饿的狠了,虽是最简单的山野菜蔬,也吃得极香,把一桶饭吃得干净,菜也俱都吃完。

吃完,庞力嘱咐几人去休息,自己却从车底拿出一柄长枪,独坐在廊下守夜。

谢琳要劝他去休息,麻姑道,“不可,此处盗贼甚多,无法无天,连我外出也只敢住道观,夜是不得不守的。”

谢琳是个听劝的人,虽觉得庞力劳累一天又要值夜,颇为不安,但既然到了这个时代,自然要按照这里的规则行事,便和阿蛮自去睡觉了。

睡到半夜,突然惊醒,只听得窗户“嘎吱,嘎吱”不停响,竟是刮起了大风,又夹着小雨,把窗户吹开了。

阿蛮睡得正熟,发出轻轻的鼾声。

谢琳在一片黑暗中爬下床,去桌边摸火折子,肩上却有人轻拍了一下,谢琳吓得几乎跳起来,便要尖叫出声,却被人死死捂住。

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是我”。

竟是那少年。

谢琳知道他对自己无甚恶意,却也止不住心头狂跳。

那少年揽着她,倒退着走到窗边,吱扭一声关了窗,便抱着她轻轻一跃上了床,依旧放谢琳在床上睡着,自己却躺在谢琳身后,谢琳大惊,但身后一麻,又像被点了穴,动弹不得。

床甚窄,本就堪堪睡得下谢琳和阿蛮,此刻身后多了一人,便和谢琳紧紧挤在一起,谢琳隔着薄薄一层睡衣,与那人肌肤相贴,不由脸红心跳,不一会,竟出了一层薄汗。

那少年像是知道她的紧张,略往后退了退,将手从腰间挪开。

只是地方狭小,退又能退多少,不过略留一点空隙罢了。

此时屋外突然暴雨倾盆,噼里啪啦的雨点拍得院内门窗噼噼啪啪乱响。

谢琳耳力极好,在一片噪音中,隐约听到远处有群马奔腾声,如闷雷一般滚滚而来。

而且听声音,马匹似乎都是经过训练的好马,但似乎载重颇多,跑得并不快。

这个时代,连世家大族都靠牛车出行,打仗主要靠步兵,马匹十分贵重,这山野之地突然来这么多重装马匹,只怕来者不善,又想到身后的人,多半与他有关,心脏几乎停跳,忍不住伸手要提醒他,却已被他轻轻握住。

“莫慌,抓我来的,不关你事。”

少年握住她的手,有力而又稳定。

谢琳心里顿时安了不少,“转念一想,既是抓他,我有何慌,又为何安?”

心下徘徊不定,竟有些不知所措。

两人安安稳稳躺着,心中各有思量,谢琳忍不住侧头看向他。

黑暗中,之间少年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目静静看着她,微带一丝戏谑的笑意。

谢琳明知他就是在勾引自己,等着自己愿者上钩,却还是忍不住地看他。

要是在现代,一位绝世美男这么看着自己,她早就投降一万遍了。

可惜啊,这是个不让人谈恋爱的时代,越美的人越是既不能信也靠不住的。

想到此,谢琳的心便突然静了下来,向少年低声道“他们来了。”

少年用力握了握她的指尖,“放心,待会他们问你什么,你只管照实说,莫怕,有我呢。”

谢琳心里嘀咕,“事都是因你而起,没有你自然什么事也没有。”

哐当一声巨响,有人竟踢断了门栓,闯了进来。

只听院内马匹沉重的脚步不断响起,只一会的功夫进了有十几匹马。

便听得驿丞慌里慌张的跑去迎接,“……大将军,半夜突来,有何事吩咐……。”

“馆里可曾来过什么生人吗?”一个年青的声音问道,语气颇有官威。

谢琳听得这声音十分熟悉,一时竟想不起是谁。

只听少年语带鄙夷地说道,“竟派这厮来追我。”

见谢琳面带疑惑,撇了撇嘴,却不说话。

窗外,驿丞答道,“回大将军话,昨晚来了谢氏三名女眷并一个仆人。”

那人训斥道,“此处本为皇家打醮时暂住的,什么时候谢家的人也是想住就住,你怎么当的差。”

驿丞显是吓了一跳,慌里慌张道,“……因是女眷,行夜路多有不便,又拿了相爷家的手信,……。”

那人喝道,“还啰嗦什么,都叫出来问话。”

驿丞迟疑道,“……都是女眷,多有不便……”

“快叫……!”那人怒喝道,“滋事体大,若出了事,谢家也担不起。”

驿丞吓得连滚带爬去敲门,麻姑却不待他敲,便穿得整齐出来了,稳稳当当行了一礼,“吾乃魏夫人门下,因寻访道友在此暂住,同来的是谢家女郎和丫鬟。”说完双手递上度牒。

魏夫人在当时是七大仙人之一,刚过世没几年,声望尚隆,麻姑又是一直随侍魏夫人的弟子,在当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人看过后语气稍微缓和,道,“请谢家女郎出来吧!”

麻姑迟疑道,“谢家女郎怕是不大方便见生人。”

那人却道,“谢家又怎样,社稷安危总高过谢家声誉,况未出阁的女郎四处乱跑,还怕见什么生人。”

谢琳在屋内听得心焦,这怕不就是抓自己身边这人来的。

麻姑在门外轻声唤道“女郎,这位将军有事要问话,你可醒了。”

阿蛮忽然惊醒,迷迷糊糊道,“女郎女郎……要起床了。”

谢琳急向后看去,却愣住了,身后哪里还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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