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规扎背、木凳压脚。”
字字渗血,听者无不胆寒。
祁秀丽的心被彻底击碎。
她崩溃地、颤巍地、无助地再次抚上孟祁月的背和脚,上面布满陈年旧伤。
右脚大拇指的甲床歪歪扭扭,背上的针眼也找到了缘由。
先是一愣,然后放声大哭,冲向董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们!”
孟盈拦下祁秀丽,正式加入战场,反问董蕊:“都是你干的?董蕊,你还真够恶毒。”
董蕊得意地抬起头:“当然不是。”
这些事的确跟董蕊没关系,这都是林繁芝小学时的杰作。
而木凳压脚那件事也正是孟祈月口吃的起因。
孟祈月小时候很爱说话,逻辑也很清晰。
因为这,学校老师还特地将她召进校演讲队专门培养。
孟祈月也不负众望,接连捧回了几个冠军。
其中一场赛事的亚军就是林繁芝。
林繁芝自小就被灌输“她是天之骄女”的观念,根本无法容忍别人走在她前面。
更何况孟祈月相貌平平、家境贫寒。
货车司机和服装女工的孩子有什么资格跟她争?
“听说有个叫孟祁月的挺厉害。”
与她同参赛的梁槐安看向林繁芝,眼神满是憧憬:“我倒还挺想会会她,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挺进决赛圈。”
“当然不能。”手中的饼干被林繁芝狠狠捏碎,饼干屑沾她一手,也落在对话人的白球鞋上。
“你的对手是我。”林繁芝骄傲地提着裙摆对梁槐安宣告主权:“冠军也是我。”
于是决赛当天,孟祁月的脚就出了事故。
决赛地点在校会议室,学校那时使用的还是木凳,凳身笨重,在地砖上一拖一划痕。
只要压下去,冠军就是她林繁芝的。
但亲自动手,林繁芝还是第一次。
林繁芝犹豫了。
恰在此时,梁槐安朝她和孟祁月走来,他今天发挥超常,目前获得了全场最高分。
“你就是孟祁月?”梁槐安主动伸手。
刚下演讲台的他身着白衬衫,衣摆恰到好处的扎进黑色长裤,常年的拉丁训练让他始终保持高昂自信的仪态:
“我们在上次的市赛中见过,你是冠军,我是亚军,我也很期待你今天的表现。”
他掌心炙热,笑容醉人,孟祁月一下就羞红了脸:“谢、谢谢,我会尽力的。”
梁槐安说完就走,全然无视孟祁月身前的林繁芝。
尚存的犹豫瞬间被击垮。
林繁芝调整椅腿,冲孟祁月的右脚狠狠地压了下去。
“啊!”
脚趾传来一股锥心疼痛,孟祁月上身顿时痛地蜷了起来,她不停推着林繁芝的后背:“你压到我了,把凳子挪开。”
听不到,我什么都听不到。
林繁芝将外界屏蔽开来,再次狠压椅腿,十几秒后终于咬着牙松开。
林繁芝还没从初次动手的惊吓中缓过来,眼睛向后方瞥去,死死地盯着孟祁月的右脚。
右脚大拇指的甲床一角几乎被完全压碎。血液从脚趾一侧渗出,混着椅腿下的泥沙,几乎成了一块烂肉。
明眼人都看出来这是林繁芝故意为之。
闻声折返的梁槐安一把将孟祁月背起,迅速送往医护室。
“老师你信我,我不是故意的。”林繁芝涕泪纵横,哭得楚楚动人。
带队老师对此也犯了难,老实说,他心里也偏向认定此事是林繁芝故意所为。但马上就到林繁芝上场,他也不能因为猜测把人扣下。
“12号林繁芝做准备。”
带队老师脸色不善地盯着林繁芝,对方仍是一副梨花带雨的凄惨模样。
“12号怎么还不上场?”主办方不耐烦地再次催促。
林繁芝柔柔弱弱地举起手,眼睛肿得像核桃。她试探性地往后台走,带队老师也没拦,就算要追究此事也得等比赛结束。
另一边的孟祁月虽然止住了血,但状态已经被打乱,脑中背好的稿子也在十指连心的锥心痛下断成一块一块。
梁槐安举起演讲稿一下一下地替她扇风止痛。
带队老师赶过来时,孟祁月已经脚肿到无法穿鞋。
“梁槐安,你说。”
梁槐安将故事原委不加感**彩地叙述了一遍:“我刚走就听见这位同学惨叫……之后过了几秒林繁芝才将凳子挪走。”
事实摆在这,带队老师怒不可遏。
不知真怕还是假装,林繁芝的表现差到极点:忘词、漏句,下台鞠躬时还不小心碰倒话筒。
林繁芝讲完,就轮到孟祁月。
老师劝她休息,但一想到林繁芝不仅造谣污蔑,现在竟然还想伤害她。
孟祁月坚决要登台:“我偏不倒下!”
在梁槐安的搀扶下她一瘸一拐地登上演讲台。带教老师则满场寻找林繁芝,却毫无踪影。
为了维持站立,孟盈将重心放在完好的左脚上。
她强行忽略泛上的疼痛,但额头的涔涔冷汗却不受压制。
演讲过半时她站不住了,指侧渗出的血滴在鲜红的地摊上呈暗红一块。
同她一样,与这个美好的地方格格不入。
带教老师想终止比赛,却被梁槐安拦下:“努力这么久,倒也得倒在演讲台上。”
一语成谶。
随着新一波阵痛袭来,孟祁月再也维持不住‘正常’面貌,演讲内容也全靠肌肉记忆。
当感官完全麻木那刻,孟盈已经听不清自己说的是什么。
她看不清评委的表情,但依稀能辨别他们在摇头。
在评委的视角里,13号选手一直在重复同一段内容。
“她知道她在说什么吗?”
“应该是带病上台,病糊涂了。”
“可惜了。”
孟祁月最后是被梁槐安背下的讲台,那时她还不知道他是谁。
后来再见,她已经从意气风发的演讲冠军变成了人皆避之的结巴。
——
面对孟祁月所受的无妄之灾,孟家父母怒气滔天。
但林繁芝早就逃之夭夭,转学到了其他地方,并在电话中一口咬定是意外。
孟家还想追究,但林家父母始终不出面,机构也被孟家父母闹得被迫关停两个月。
林繁芝未成年,且孟祁月受的是小伤,律师也无可奈何。
校方还为此被记者批判,登上报纸。
鉴于离小升初还有一年半的时间,孟家怕老师对孟祁月有意见,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但孟祁月却始终忘不了指甲被压碎的切肤之痛。
无法伸张的正义成了她医不好的心病。
此后她每每登上演讲台都头晕目眩,说出的话也颠三倒四。
久而久之,就得了口吃。
演讲,也正式退出了她的生活。
——
一想到当年被父母强迫转回老家上小学的事,林繁芝就恨不得扒了孟祁月的皮。
但她不能直接这么做。
她的思绪又回到了那天,林父语气压抑,林繁芝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你可以发泄,但不能留痕。”
林母将她塞进车里,面色阴冷:“幸好你现在未成年,要是以后惹出这种事谁都保不了你,你给我滚回老家好好反省。”
“要么做事不留痕,要么——”
林繁芝在纸上写下父母对她的唯一要求:将责任分散。
“法不责众,女儿你记好了。”
林繁芝听了,也这么做了。
此后她做事都会尽可能多的拉人下水,但弊端也很明显。
——
“董蕊怎么还不出来?”林繁芝焦躁地将本子撕碎扔进垃圾桶。
左璇则乐不可支:“听你堂弟说她被她爸给打了,打得可惨了,满口是血。”
-活该!谁让她还敢攀扯自己?
“来了来了!”6班众人急忙将林振樾围在中心,向他询问进展。
林振樾猛灌一大口水,坦白道:“什么也没听见,都散了。”
众人闻言一窝蜂似的散开,林振樾这才悄咪咪地靠近林繁芝。
他们是堂姐弟,但二人平常并不对付。
林振樾歪嘴一笑:“你亲爱的狗腿子正在那边坦白从宽,你猜猜,说到哪了?”
林繁芝闻言双手握拳,阴恻恻问道:“能说什么?她又没证据。”
额头的冷汗出卖了林繁芝,她并没有看起来那么镇定。
林振樾乐了:“没证据?那挺好,小叔又省下一笔公关费。”
林繁芝还想问些什么,林振樾就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不行!她得去一趟会议室!
她不能任由董蕊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
孟盈明白了董蕊的意图,就势反问:“都是你干的?董蕊,你还真够恶毒。”
“当然不是。”董蕊借力发挥:“我哪能跟林繁芝比?”
“我顶多就是不服,就想站在舞台上让那些抛弃我的人看看我有多厉害。”
说到这,她看了男人一眼。
他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甚至还想抬手封住自己这张惹事的嘴。
董蕊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可惜啊,我不配。”
“只能靠着给人当狗腿子才能拿下一个边角料的位置。”
孟盈调整了口袋里的手机录音,继续同她配合:“你替谁办事?”
董蕊照实回答:“林繁芝。”
“做什么?”
“欺负孟祁月。”
“例如?”孟盈身体前倾,紧盯董蕊,那是猎人看诱饵的眼神。
董蕊也不想替林繁芝隐藏,她直起身一字一句认真道:
“孤立、造谣、辱骂。”
她知道孟盈有小动作,但她不在乎。说破了天,她也就是个未成年素人。
舆论束不住她。
思及林繁芝的新星梦,董蕊眼珠一转,又替林繁芝加上一条:
“但她不让我‘故意’打人。”
“为什么?”
“她父母告诫过她,教训人不能留痕。”
董蕊盯着孟祁月的脚,看着歪扭的甲床,想到了自己接下来的扭曲时光,心下悲戚:
“她父母还说,法不责众。”
“所以她才会把事外包给我,也鼓励我带其他人一起找乐子。”
“她承诺,只要我听话,就推荐我进合唱团。”
漂亮的对答。
眼看问不出什么,孟盈打算收起录音。
千钧一发之际,林繁芝及时赶到。
林繁芝:什么?想搞我但没证据?等着,我自己送上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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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笼中兽(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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