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却某些紧急情况，合唱团一般都在放学后排练。
合唱团一共30名成员，眼下除了告假的林繁芝全都聚集在五楼排练室。
孟盈是以送歌词本的名义进来的。
她一进门，左璇就直勾勾地盯着她，恨不得从她手上剜出一个血洞。
自从简容若发现原课代表参与霸凌后，他的位置就被撤了下来，孟盈如今是新的语文课代表。
她今天去印刷室查卷时正巧碰上陈兰西，对方正跟印刷老师千叮万嘱：“歌词本急用，最好在排练前印完。”
孟盈垂眼看了一眼手表，此时距排练开始还有十分钟。
印刷室的老师也很给陈兰西面子，在打印机的嗡鸣中两人交谈起来。
“陈老师你放心，打印机是学校新换的，这些肯定能在排练前打完。”
陈兰西冲他歉疚一笑：“麻烦您了，实在是事发突然，才接到上头通知，说市中秋汇演有个空位，这才紧急加练新节目……”
“中秋汇演？那可是给学校长脸的事！”男老师不禁鼓掌叫好，然后就从打印机的凹槽中取出文件按份仔细订正。
可文件印完，两人又犯了难。
30份歌词本堆在一起简直就是一重小山，陈兰西手头拎着一大兜道具，男老师又走不开。
孟盈瞅准时机，捧着试卷与陈兰西擦身而过，对方这才注意到角落里还有个查卷的女学生。
但只要她稍加注意就能发现，纸页摩擦声皆由女生早就查好的试卷发出。
不出孟盈所料，陈兰西在她转身那刻将她拦下，颇难为情地拜托她将歌词本送到排练室。
孟盈一派悦然：“老师，道具也一并交给我吧，班里还有同学，我们可以一起送。”
见孟盈痛快答应，陈兰西顿时对眼前这个热心女孩生出几分好感。
“那就拜托你了。”
“不客气，陈老师。”
班里没有同学，孟盈先送道具，送完孟祁月出校门她才悠哉悠哉地抱着歌词本出现在五楼。
陈兰西见她热得满头是汗，赶紧叫林繁芝递纸巾。可连叫两三声都没回应，这才想起来林繁芝不在。
她不由得哀叹：林繁芝不在，她身边一个可用人都没有。
见陈兰西手足无措，其他学生却全都面面相觑，一个都不敢上前。
陈兰西不知道的是，林繁芝为人霸道，又是个笑面虎。早就明里暗里警告过其他人不许越过她靠近陈兰西。
左璇等人就是林繁芝的爪牙，在合唱团内占了一多半。合唱团偶有反对的声音也很快因寡不敌众被压下来。
孟盈也是后来听李思巧说才知道，那天在厕所里浑身湿透的女孩是付泥。
付泥本来也是合唱团成员，只因和陈兰西多说了两句话就被左璇等人关在厕所浇了一桶脏水。
“想来这就是付泥主动替祁月盖校服的原因。”李思巧猜。
陈兰西也有些奇怪，自己明明不凶，学生们怕什么？
左璇扫了一眼旁边人的瑟缩模样，得意地跑过来：“给。”
她抽出纸巾，当着陈兰西的面和煦的地递给孟盈：“辛苦这位同学跑一趟。”
“谢谢。”接纸巾时，孟盈的目光有意地对上左璇。
对方和林繁芝一样，在大人面前永远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假面。
左璇还贴心地替她拧开瓶盖，身体也不自觉的靠近陈兰西，一颦一笑尽显主人风范。
一切都像极了林繁芝，孟盈不由嗤笑：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就是不知道她们的“上下级友情”禁不禁得起考验。
——
孟盈咽下口中的甘甜，冲二人道谢：“谢谢陈老师，谢谢这位……同学，既然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说到左璇的名字时，孟盈顿了顿，语句间留下一处明显的空白，仿佛不知左璇姓甚名谁。
左璇皮笑肉不笑地在心里骂她装蒜，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陈兰西一心担忧中秋汇演，根本无暇顾及孟盈的去留，粗略点头后习惯性地搂着身边人商量诸多事宜，左璇受宠若惊。
入团三年，这还是她第一次离陈兰西这么近，近到让她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想取代林繁芝。
蒋卿之曾夸过左璇的声音条件不输他人，左璇对此十分惊喜。
结果林繁芝见状就立马以身高为借口将自己挤到边角处，完全不顾自己为她做了那么多事！
既然她有天赋、肯努力，凭什么出处都矮林繁芝一头？
过往的心酸顺着不甘的藤蔓爬至眼底，化为浓浓野心。
左璇顺着陈兰西的动作，刚把头凑过去就听耳边传来一句亲昵的：“芝芝，你觉得呢？”
一听对方把自己当成了林繁芝，左璇手一僵，脸上的笑容也火速凝固。
陈兰西也察觉到不对劲，搂着左璇的手一松，连声抱歉：“不好意思，我把你当成芝芝了，董……”
陈兰西向来是记脸不记名，“董”字一出口，左璇的脸色更加难看。
陈兰西发觉不对，连忙止住话头，让大家归队排队型。左璇原本挨着陈兰西，对方猛然离开，她就像棵歪脖树呆愣愣地杵在原地。
不等她说什么，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刺耳的笑。
是孟盈。
笑声传进耳道，像毒气弹一样炸开，每个音调都在提醒左璇：只要林繁芝在，她永远也出不了头。
连名字都不配被记住。
左璇回头，孟盈早就消失在排练室，但耳边笑声不停。
有孟盈的。
有其他人的。
还有……林繁芝的。
左璇自己也没想到，这种难堪时刻她最先想到的竟然是林繁芝那张总是高高在上、对她呼来喝去的面孔。
此刻，这张面孔正在眼前对她笑，仿佛在笑自己的不自量力。
凭你？也想取代我？
做梦！
孟盈并没走远，她就待在左手边的空教室用963出借的上帝视角观察一切，出门时还和上楼的付泥打了照面。
“你这是？”孟盈记得李思巧说付泥已经退团了。
“找你。”付泥看着孟盈，从背包里取出孟盈替她披上的校服：“谢谢你。”
“不客气。”
孟盈收好校服，两人却都默契地走进空教室。
孟盈有从963那借来的上帝视角，付泥则全靠屋内的动静来揣测剧情走向。
孟盈看见左璇紧握双拳，不甘心地走进队列。陈兰西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将中心位空出。
左璇也如上次般被安排到林繁芝身旁，只是如今，这个离中心位最近的地方已满足不了她。
“林繁芝是生病了吗？感觉已经很久没见过她。”陈兰西问。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所有视线最终归拢一处。
左璇本不想吭声，但陈兰西也看了过来，柔声问她：“林繁芝呢？”
林繁芝林繁芝，又是林繁芝！
刚刚低落的厌恶感顿时翻腾起来，左璇攥紧拳头又想到什么，倏地放开。
她紧咬嘴唇，面露为难：“芝芝她、她……她大概是病了。”
“大概？”陈兰西皱起眉头，但看着众人神色各异的表情又不好多问。
剧情发展到这，不用想都知道后续会发生什么。
孟盈看着一旁一言不发的付泥，对方率先开口：“真希望林繁芝赶快回来。”
孟盈闻言挑眉，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老朋友，眼中有些惊喜。
付泥语气暗示，面容却沉静无波：“狗咬狗，最好看。”
孟盈偏头直视付泥双眼，她记得这位老朋友也深受林繁芝霸凌之苦。
而且当年林繁芝倒台也有她一臂之力，当年孟盈报警后最快拿出检举材料的就是付泥。
付泥向孟盈伸出手：“合作吗？”
孟盈回握：“当然。”
“合作愉快。”
——
中场休息期间，陈兰西借着搬道具的名义特地将左璇叫了出去，问她林繁芝到底怎么了。
直到陈兰西面露不虞，左璇才为难地开口：“林繁芝她其实是回家反省。”
陈兰西惊呼：“回家反省？”
“因为她……和同学起了矛盾。”左璇的眼睛不停乱瞟，语气中也满是遮掩。
“什么矛盾能到强制离校的地步？”
左璇等的就是这句话，她俯在陈兰西耳边低语：“就是……”
陈兰西的瞳孔一再放大，左璇看得满意极了，但还差最后一击：“老师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不然我我我、我就待不下去了！”
说完，她捂着脸跑去洗手间，待了好一会才和陈兰西错开着回到排练室。
陈兰西被左璇的话搞得心烦意乱，原本属意给林繁芝的中心位也是怎么都不顺眼。
此时距离中秋晚会没几天的准备时间，无奈之下她只好让大家解散，赶往蒋卿之家中求她出山。
——
第二天排练时，中心位就换成了左璇。
孟盈眯眼伸了个懒腰：“林兰西选的？”
李思巧伸出手指晃了晃：“说出来吓死你，是蒋卿之蒋老师选的！”
李思巧有些憋闷：“不过也是，虽然左璇人品差，但她嗓音条件是真好，除了退团的付泥，也就她能和林繁芝比。”
孟祁月不懂音乐，对着练习册听这些更是兴致缺缺，她整个人埋进校服里，瓮声瓮气：“蒋老师是谁？很厉害吗？”
孟祁月哭丧着脸，指尖摩挲鲜红一片的化学卷，悲怆发声：“她会化学吗？”
三人的视线同时擦过卷上的“19”，皆哑口无言。
李思巧：“听说约瀚教育新开一门化学课，要不祁月你考虑一下？”
孟祁月歪头枕在孟盈胳膊上，无力晃头。
孟盈调整了姿势，确保她枕得舒服。一抬头，正好与来送东西的付泥对视。
两人的视线无声汇合，倒让孟盈想起了昨天下楼时的对话。
孟盈：“你不回合唱团？”
付泥：“不回。”
孟盈：“不回也好，省得左璇没事找事。”
付泥：“跟这没关系。”
孟盈：“？”
付泥：“比起中心位，我更喜欢导演席。”
够狂，够傲，够嚣张。
孟盈仰头看向天花板，风扇‘吱啦啦’的转着。
越来越有趣了。孟盈心道。
李思巧；化学辅导我就不去了哈！
（孟盈、孟祁月一人拽一边）：不行！
李思巧理直气壮；凭什么？
孟盈拿出试卷；9、19、38，你说呢？
孟祁月、李思巧：哪来的9分卷？
孟盈强颜欢笑：我考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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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盟友付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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