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孟盈不再寻死,惊魂将定的梁槐安从怀里掏出一根烟。
只听打火机咔哒一声,火星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刚才的三次寻死已经抽干了孟盈所有气力。
她疲惫地闭紧双眼,希望梁槐安能趁机离开,最好转身就忘了她这幅狼狈样子。
但梁槐安这个反骨仔偏不遂她意。
直至一根烟燃尽,梁槐安还稳坐原地,单手撑地始终保持着背身拦人的姿势。
没听见脚步声的孟盈使劲掀开眼皮,唯见云雾中一点猩红。
烟丝燃尽时,梁槐安率先开口打破静默:“你画的?”他铺开画稿,顿时明白了孟盈寻死的原因。
这上面的故事内容和人物设定与林繁芝获奖作品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林繁芝那两把刷子他自然知道,谁抄谁的一目了然:“画得真好,你想当漫画家?”
他一向是被捧着的中心人物,并不擅长活跃气氛的事。话题转地僵硬又干涩。
提到画稿,孟盈再次痛苦地闭上双眼。
她曾经的梦想的确是当一名漫画家,但以后不是了。
“我画不出来了。”孟盈哑着喉咙,每说一个字都像吞刀片一样难受。
这是实话,于创作者而言,比灵感更重要的是对创作的热情。
她一个连作品都保护不好的人又哪来的信心重拾创作热情?
她所有的灵感早在上楼那刻碎成灰烬。
梁槐安不懂这些,他跟孟盈聊梦想只是为了将孟盈全须全尾地哄下天台。
梁槐安也没想到他不过是想躲天台上抽根烟,怎么就顺道成了目击证人?如果他走后孟盈又想从楼顶跳下去,他说不定还得背一个见死不救的黑锅。
真难搞。梁槐安深吸一口烟,猛吐一口烟圈。
远处放学铃声响起,惊飞楼顶白鸽一片。学生鱼贯而出,梁槐安顺势后躺避开所有目光。
烟雾扶风直上,又在风中消散,刺鼻的烟味飘向孟盈这边,她用力偏头躲开。
天台将他们框成四方一角,两个人谁也不开口,任凭外界再度冷却。
“你走吧。”孟盈终于说话:“我不跳了。”
目的达成,按梁槐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子,他本该赶紧下楼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梁槐安也的确想这么做,但他走到楼梯口又折返回来,靠着石栏杆问孟盈:“为什么不跳?”
这句话问得实在莫名其妙,孟盈把头偏了回来:“太难看了。”
刚才录音笔掉下来的时候她看得很清楚,东一块西一块,渣滓到处都是。
“我活得已经够难堪,不想死了也难看。”
说话时,孟盈自始至终都没看梁槐安的正脸,眼睛里只有他的衣角,那是梁槐安身上唯一干净的地方。
“我还以为是我劝得好。”梁槐安拍拍手上的土,抽出烟,但他想到了什么没再点火,烟被他取下在手里把玩。
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摁在校服裤上,不小心牵扯到后背被石子磕破的伤,疼得他龇牙咧嘴。
梁槐安低声骂了一句,丝毫没半点演讲台上的肃穆模样。
“你比你想得厉害多了。”他说:“那年演讲比赛,你第一、我第二,我当时还为这事难过一阵。”
他说得忍俊不禁,只听身边传来微弱的一句:“你还记得?”
“当然,这可是我比赛生涯中难得的第二名,不过后来……”
梁槐安顿了顿,气势微弱;“就没怎么见过你了。”
“在那之前,我们见过最后一次。”孟盈勾起脚尖,鞋面下的甲床隐隐作痛。
这么多年,痛感依旧在增强。
“五年级那年,你、我、林繁芝都在**小学比赛,林繁芝用木凳故意压我脚。是你背我去医务室,也是你蹲下帮我扇风止痛,老师劝我下场时也是你帮我据理力争。”
“是我太废物,辜负了你们。”
她说得轻描淡写,背后所有的挣扎被她一句带过,留下的只有自卑和内耗。
“这样啊。”梁槐安挪去较远的位置,将耳旁的烟取下点燃,烟雾将他笼罩其中。
“不是你的错。”
两人各执一片凉荫,中间隔着一道毒辣的日光,就像一道天堑,互不相犯。
“这事我也有印象,怪不得每次见面你都欲言难止。”
孟盈的暗恋太过明显,梁槐安想不知道都难。
提到这,孟盈神情有一种小心思被戳破后的不自然。
气氛一时又陷入了尴尬。
“你很厉害,真的。”梁槐安斟酌着用词:“评委们后来提起过你,说你很厉害,离冠军就差那么一点。”
“后来转学到这,你和林繁芝的事我也听说不少,你从未屈服,不是吗?”
梁槐安说得是林繁芝在厕所打她却反被孟盈推进垃圾桶的事,林繁芝那次闹了好大的没脸。
当时梁槐安就在不远处看着,却始终无法将那个像母狮子一样发疯反抗的孟祁月同记忆中说话都会脸红的对手联在一起。
“我之前也打听过你,他们都说你后来成了结巴,但现在看来,这个也被你克服了。”
此时的孟盈已通过对镜自述再度恢复到说话流畅,她没想到,自己的努力和反抗都被梁槐安看进眼里。
这让她心底生出一簇希望之火:她不是孤身一人。
她也有被注视、被期待。
“谢谢。”找到希望的孟盈终于起身,下意识的自我贬低道:
“只是这份胜利太过渺小。”
梁槐安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两罐酒,度数较低的鸡尾酒被他扔进孟盈怀里:
“胜利渺小,却依旧伟大。”
“我信你,在不久的将来,你一定能取得更大的胜利。”
“干杯!”
——
一节化学课上完,孟盈工工整整地做了好几页的学习笔记。
“小遐你真的没事吗?”李思巧抓紧书包带,她老爸在门外等她。
孟盈又恢复了平常那幅开朗样,拎着化学笔记在三人面前展示:“不仅没事,还全程都有认真听课。”
孟祁月和李思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全被孟盈推出门外,送交家长的手中。
“放心啦,我真的没事,对了。”孟盈把二人拉到耳边低语:“别忘了看明天的中秋晚会,大概率有惊喜。”
惊喜?!
那我岂不是可以现场观看?
同为参演人员的李思巧顿时腰部酸腿不痛,被知识污染后的大脑瞬间焕发生机。
孟盈给了二人一个“你懂”的眼神,就潇潇然地出了门。
孟祁月还想带着她一起回家,但孟盈只让她好好享受和祁秀丽的亲子时光。
孟盈下楼后并没走远,而是转角拐进了一家便利店,将货架上某个品牌的鸡尾酒一扫而空。
鉴于晏朝遐那比命还惨的身体状况孟盈滴酒未沾,将瓶瓶罐罐叠放在一起堆成金字塔。
透过塔缝,她看见梁槐安和叶庭阳向这边走来。
会面是叶庭阳主动约的,孟盈隐约记得好像有什么‘好事’。
叶庭阳拎出一份试卷:“晏姐你先别急,先做份试卷,咱们一会再谈。”
梁槐安看了叶庭阳一眼,随后径直走向货架,看着他去的方向,孟盈得意地一笑。
“这是今年的英语竞赛题?”
孟盈粗略看完试卷,抬头果然见到梁槐安两手空空从酒区走了出来。
叶庭阳震惊:“一瓶都没有?”
梁槐安抬头看向孟盈前面的“金字塔”:“都在这了。”
“未成年不宜饮酒。”孟盈看着试卷悠悠道,语气中满是揶揄。
“那你买这么多干什么?”叶庭阳反问。
“搭积木。”孟盈面不改色地扯谎,她晃晃手中的手抄版英语试题:“你说的好事就是找我做题?这个竞赛不是刚结束吗?而且你们还拿了冠军。”
回归正题,叶庭阳说你先做,做完我再跟你细说。
孟盈始终没动笔,指节清扣木台,放出清脆的扣鸣声:“我看起来很好忽悠?”
孟盈也不清楚为什么叶庭阳要拿一份今年考过的竞赛题来试自己。难道他们看出什么了?
这也难怪,孟盈当时控分完全就是随机错题。
骗骗那些小白还可以,像叶庭阳和梁槐安这样的竞赛选手,要真是看出什么也不难,无非费些时间。
可无缘无故试自己干嘛?闲得慌?
梁槐安拉开座椅:“下月末大概率会举办一场英语竞赛,我的目标是团队赛冠军。”
这么一说,孟盈想起来了,第一届燕阳杯英语竞赛就是下个月举办,分个人赛和团队赛。
团队赛是以3V3的形式进行比拼,不过这个竞赛并没什么含金量。
“好事就是带我参赛?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们的目标是亚军。”叶庭阳一提起“亚军”两个字连音调也拔高了几分,显得十分激动,店员看向这边。
梁槐安和孟盈同时低头跟对方划开距离。
亚军?
参加这么多年竞赛,孟盈还是第一次见这种要求。
“比赛分上下场,上场演讲,下场笔试,我们发现你在控分方面很有天赋。”
梁槐安点开手机,上面正是孟盈的成绩折线图。
怪不得,孟盈腹诽道,原来是找自己控笔试分来了。
但说到演讲……孟盈突然有个好主意。
“因为是第一届,所以没有参照,但难度跟这个差不多。”梁槐安拔开笔帽递给孟盈,却被孟盈推回。
她接过试卷看了几眼题型,又在心里估摸了一下难度。
休息间隙还不忘给梁槐安扔一罐鸡尾酒:“谢谢你的好消息。”
试卷被孟盈重新塞回叶庭阳怀里,他急道:“什么意思?”
孟盈:“你们的目标不是团队赛亚军吗?”
梁槐安:“没错。”
孟盈晃晃手腕:“那我组个比你强的队然后夺冠不就行了?”
“你开什么玩笑?在我俩不放水的前提下夺冠?”叶庭阳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可梁槐安却不这么认为,他看着孟盈言笑晏晏后坚毅的眼神,发觉这个小姑娘可不是在说大话,她是动真格的。
孟盈一边往包里捡鸡尾酒一边冲他们眨眼:“放心,你们的亚军由我来守护。”
前一秒:我的白月光~我最亲爱的人~
后一秒:冠军是我们祁月的~
——
孟盈:白月光是用来怀念的,孟祁月是用来保护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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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我们的目标是亚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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