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盈握筷子的手一滞，夹好的地瓜片直愣愣砸进油锅，溅了一圈：“《月色溶溶》？”
——是她知道的那个《月色溶溶》吗？
——是那个没钱没流量连宣发都靠蹭的三无剧《月色溶溶》吗？
——是那个以一己之力开辟了国产古装甜宠剧先河的年度爆款《月色溶溶》吗？
963同晏弥迩齐刷刷看向一脸不可思议的孟盈：“你听过？”
“也难怪。”晏弥迩说：“这部剧改编自同名小说，读者基础大，算是同类型中的佼佼者。”
963疑惑道：“既然这个本自带流量，为什么不找更具知名度的演员？”
这个问题大有质疑晏弥迩的嫌疑，孟盈一个飞踢，963也后知后觉地往嘴里塞菜。
谁料晏弥迩不仅不在意，反而被自己接下来的直白回答逗乐了：“因为穷啊，我们导演是圈内新人，虽说是二代，但家里不支持她干这个，直接断了她的资金链。”
“一听活多钱少，导演原本找好的演员全都不来了，这才便宜了我这个门外汉。”
提到这部剧的导演陆文婷，孟盈更是如数家珍。
甜宠剧、修仙文、年代剧——
别家都是什么火拍什么，这位导演是拍什么火什么。
凭借着高超的拍摄手段和独特的叙事视角，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陆文婷的名字都象征着爆款与经典。
别看这位姐现在一穷二白，人家将来可是大导，随便喂一口都够晏弥迩这种新人演员吃到撑！
孟盈替晏弥迩倒满水杯，苦口婆心劝道：“姐，钱不钱无所谓，主要还得看剧组，好剧组可遇不可求，关系一定得打好，这可是你人生的第一部戏！”
《月色溶溶》的女二设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祸国妖妃，这种集美貌同恶毒于一身的疯批角色放哪个时代都吃香。
只要陆文婷正常发挥，晏弥迩一炮而红绝不是问题。
晏弥迩点头认可孟盈的话，心中也不免对接下来的剧组生活产生期待：“小遐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小时候？”
晏弥迩伸手捧住孟盈的脸，额头抵着额头，轻轻碰了一下。这样近的距离，孟盈甚至能看清晏弥迩眼中的每一朵泪花。
回忆在晏弥迩的轻语中变得鲜活，时光在这一刻缓慢地恰到好处。
晏弥迩：“那时候还不流行汉服，我不过随口说了句想穿，你就踩着凳子把遮光用的白纱帘给摘了下来，然后顺走了老爸的剪刀针线吭哧吭哧一顿收拾。”
“结果三水你猜怎么着？”
孟盈没有晏朝遐的记忆，脑袋空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求助的目光投向963，他十分捧场地接话：“怎么着？”
晏弥迩说到高兴处，丝毫没察觉两人的不自然：“她把白纱帘缝在了校服上，第二天我上学才发现。”
孟盈听后笑笑，靠近晏弥迩，试图回避掉所有互动时刻。
晏弥迩：“那披风我不舍得拆，爸妈索性请了半天假，买回新校服后才去上的学。”
963继续尽好捧哏义务：“后来那件改良版仙女风校服被珍藏起来了？”
晏弥迩斩钉截铁道：“当然！百宝阁最中央的盒子里就是。”
有了963的捧场和孟盈意在回避的“依偎”，整场火锅局下来晏弥迩都兴致高昂。
火锅的热度顺着雾气在三人的回忆里继续扎根蔓延，在未来某个不具名时刻继续温暖着他们。
——
熬过长夜，就到了学生党最喜欢的自由环节——早读。
古语有云：早读出歌手，自习出画家。
孟盈的座位正正好好就处于两大艺术流派的夹击地带：旁边是励志当中国第一漫画家的孟祁月，前边则是华语曲库野生代言人沐天娇。
——
孟盈：“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
沐天娇：“把你画成花，会开的一朵花—”
孟祁月：“沙沙沙—沙沙沙—”
——
孟盈：“若夫日出而林霏开……”
沐天娇：“好像那时我们都在，当时的事都记了起来—”
孟祁月：“沙沙沙—沙沙沙—”
——
孟盈：“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沐天娇：“如果能重来，我要选李白，至少我还能写写诗来澎湃逗逗女孩—”
孟祁月：“沙沙沙—沙沙沙—”
——
这诡异又和谐的局面给963笑到前仰后合，光幕上的消息弹噔噔噔跳个不停：
【联络人963】：在教室里盖少年宫（震惊/震惊）你们学校真有钱（坏笑）
【宿主7004】：你很闲吗？（锤头/炸弹）
【联络人963】：嗯，没钱探店也没钱健身，的确很闲。
【联络人963】：花博士对面新开了一家烘焙店，买一送一（伸手/伸手）
合着又是来要钱的。
孟盈懒得理会，963就一条接一条进行信息轰炸，大有你不回我我就烦死你的架势。
孟盈索性关了光幕，偏头手拄在桌子上勾着孟祁月小拇指：“姐姐在画什么？能给我看看嘛？”
初中时的孟盈敏感到不愿同任何人分享自己的画，但孟祁月愿意把一切都分享给孟盈。
本子被推到孟盈跟前，一幅五官尚不明朗的素描映入眼帘。
纵然人物脸部一片空白，但孟盈一眼就能看出画作上的狼尾女孩就是现在的她。
“什么时候的事？”孟盈噙着笑，把画举起来同自己的脸平行，越看越欢喜。
在孟盈心里绘画、摄影、写作是世界上最美好的艺术，被记录的幸福足以冲淡一切烦心事。
孟盈还以为孟祁月在自我创作，没成想时间都用来记录她了：“怎么突然想起来画我？”
“没怎么，”孟祁月双手捧着发烫的红脸蛋，话音轻糯的像棉花糖：“看到就想画。”
高举的话本被风一吹，纸页扑簌簌地垂了下来，铅笔的味道提醒孟盈这个本子另有玄机。
垂落的一角露出了水彩的痕迹，孟盈想掀开仔细看，又碍于这是孟祁月的本子，询问了一声。
孟祁月：“当然可以，不过小遐你暂时只能看到前十页。”
十页？
孟盈好奇，孟祁月就凑近悄声说十页之后是她的秘密武器。
有了画手许可，孟盈从第一页看起：第一页是她、第二页是她、第三页是她……最后一页也是她。
睡觉时、发言时、骂林振樾时、还有录助眠时，每一个时刻都被孟祁月从时间缝隙里摘取临摹。
素描、水彩、兔塑漫画……一幅接一幅，孟盈这才发现孟祁月早在自己的世界里观察记录下了她的每一阶段。
“你还好意思问人什么时候画的？”沐天娇恨铁不成钢：“晏朝遐啊晏朝遐，你这话问得可真伤人心！”
“反正模特就你一个，想画随时都——”
沐天娇的前半句刚出来孟祁月就捂住了她的嘴，孟盈只听清了一句含糊的“模特”。
美术课有个环节，就是请志愿者当模特。
孟盈：“模特？你要当模特？美术老师不是请病假了吗？”
沐天娇被孟盈的空耳气得眼皮直跳：“你说得对，美术老师不仅请了病假，看的还是耳鼻喉科，因为她两耳朵不好使。”
对牛弹琴有多痛苦，沐天娇算是感受到了，她气得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指着本子上的画就要给孟盈分析画手的心理活动。
“沐天娇——”叠好的心事被沐天娇拿到太阳底下暴晒，羞臊让孟祁月少见地动怒喊了重音：“你、你、你太没礼貌了！”
本子被孟祁月强制收回，重重地搁进桌洞，沐天娇更是气愤：“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这是帮你，你还在这劲劲儿上了？”
“活该你等。”随后沐天娇也抬着凳子往前连窜好几步，孟盈一手一个完全拉不住。
事态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光速发展，直到第一节下课，孟祁月都始终没放下手中的笔，发泄似的在另一个本子上涂涂画画。
不管孟盈怎么安慰都只是摇头，一个劲说着自己没事后继续埋头创作，为防止笔触声影响孟盈，她还特地挪去了桌子右侧。
孟盈给沐天娇递过去的所有安抚小纸条也全部被对方踢进了垃圾堆。
孟盈压着一口气，整个人在四周异常的沉寂中几近崩溃：What happened？
黑板上的字她是一个也看不进去，这时光幕被963强制性打开。
【联络人963】：V我50，教你如何哄好追星少女。
孟盈闭眼撇嘴，半信半疑回了句：你没事吧？
嘴上这么说，却还是死马当活马医地让963去门口抽屉拿50块消费。
【联络人963】：沐天娇新粉的妹妹是你姐新戏的女一号，据我所知，她有人家的签名照且不止一张。
孟盈：好消息！
【客户7004】：（大拇指/大拇指）牛逼！
目的达成后，963直接消音，孟盈总结了963的每日行程——白天烘焙坊；中午探饭店；晚上健身房。
孟盈不解：他流汗有瘾啊？！
但963的办事效力跟信息含金量值得肯定。
孟祁月只是抽空给画稿勾勒上五官，再抬眼，孟盈跟沐天娇两人就亲亲热热地挽手走了进来。
沐天娇：“看在签名照的面子上今天的事我就不跟那个谁计较了。”
孟盈点头赔笑：“是是是，您大人有大量。不过这件事也不算祁月计较，毕竟那个本是人家的创作心血，看重点很正常嘛。”
沐天娇一把甩开孟盈的手：“这是创作的事吗？我从头到尾碰没碰那个本一根手指头？不是我说姐们，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从头到尾，她的画就没出现过第二个模特。
孟盈闻言之后坦然道：“我当然懂，她最近情绪很低落。”
孟盈当年被孤立的时候最爱的就是画画，后来心情低落时偶尔也会画上几笔，但画完之后稿子就会被她立刻扔掉。
孟盈“你说得对，我对她的关心还是不够，连她什么时候画画都没关心。”
沐天娇：？？？
沐天娇：“咱俩说的是同一件事吗？”
孟盈沉浸在自我解读中难以自拔：“虽然我们暂时告别了被霸凌状态，但阴影还在。接话、交流、所有感情相关的方面孟祁月都得从头开始。”
“如果说过去她的人际交往经历是空白状态，那现在她对除我、李思巧以外的所有同龄人都是防御状态。”
“她就像秩序敏感期的小孩子，任何一点超出她预想状态的小举动都会引起她的激烈反应。”
阐述完毕，孟盈神情落寞，同一脸无奈的沐天娇形成鲜明对比。
沐天娇的嘴翕动几次最后还是把话憋了回去：“瞎点好。”
孟盈：“？？？”
沐天娇：“瞎子不用开门。”
沐天娇：你们这帮直女真伤人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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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模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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