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枭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床上的男人已经醒了。
房间里多开了一盏灯，但是光线仍旧幽暗。
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爱欲气息，还没有完全散去。
林枭裸着上半身，下身只围了条白色的浴巾。
他身上还残留着沐浴过后的草本香气，与窗口吹进来的阵阵海风纠缠在一起，露骨而咸湿的诱惑悄无声息地向四周荡漾开来。
床上的男人抬了抬手。
对他说：“过来。”
林枭若无其事地走向那个男人，却在靠近床沿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他边擦干头发边问：“你醒了？是先吃点东西还是先洗个澡？”
明明是句关心的问话，从他嘴巴里说出来，却透着股冷淡疏离的意味。
床上的男人扬了扬眉，线条刚硬的脸上微有不悦。
他反诘：“如果我说想再来一次呢？”
林枭歪着头看向他，唇角掀起一道优美的弧线。
“你要是愿意当零号，我倒是乐意奉陪。”
床上的男人但笑不语，他半坐起身，低头点了支烟。
林枭明显没有再战一回合的兴致，他走到台灯旁的沙发坐下来。
漫不经心地问：“听说炎龙界有意同11K合作？”
林枭是个健硕的男人。
漂亮但不夸张的胸肌和结实的完美腹部简直让人自惭形秽。
他将擦头发用的毛巾随意朝肩上一搭，湿漉漉的发丝凌乱地垂下来，隐藏在后的犀利长眸在晕黄的灯光下闪烁着淡淡的光。
“你是怎么知道的？”
抽烟男人吐了个烟圈，就这么透着烟味看向他。
就外表而言，这个男人与林枭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是他眉眼间埋藏着的一股不易觉察的沧桑，那是历经骇浪磨砺而成的风雅。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你不要忘了，我是警察。”
林枭说这话的时候可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抽烟男人听完却“哈哈”一声笑出来。
“噢，那么警察同志，你怎么看待这件事？”
无视他的嘲讽，林枭正色回答。
“炎龙界在这节骨眼上提出合作，无非两个目的。”
“一来是想两强联手牵制黑鸦那伙人。”
“再来就是想探探我们的底。”
“但如今的11K已经不是五年前的11K，我们无须依附炎龙界的势力也可以做到风生水起。”
“敌人的敌人未必就是朋友，更有可能是下一个挡路的人。”
“与其同未来的绊脚石联手，不如暗中推一把黑鸦，借机铲除炎龙界。”
“你也是这样认为的，不是吗？”
言罢，林枭视线上调，对上他的。
精锐而沉着的眼神仿佛洞察一切了然于心。
“我很不喜欢别人猜测我的心思。”
抽烟男人的眼色倏地一沉，眼底滑过一丝令人难以琢磨的波动。
他突然转用温和的语气补充道。
“但是你除外，你是唯一一个真正懂我的人。”
“而且，我喜欢你说到‘我们’时候的表情。”
林枭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看着他吞云吐雾的样子。
这么多年陪伴在他的身边，已经足以使得经验老道的林刑警清楚地意识到，这个外表看起来玩世不恭的男人，其实血液里流淌着和希特勒一样独裁的血性。
即便是他已经到手玩腻的猎物，也不会轻易放手让出去。
“还有一件事。”
林枭整个人陷进沙发里，轻描淡写地开口。
好像在说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
“我已经向本家提出了要求，这次交易结束，我就会彻底离开11K。”
林枭完全没有留意到在自己说出这句话的同时。
抽烟男人的脸色已经黑到可以媲美锅底了。
“你的意思是想离开11K，还是想离开我？”
他的问题一针见血，像是被触碰到了逆鳞。
林枭缓缓抬起头，毫不避讳地迎向对方质问的眼。
四目相交，燃起一阵浓烈的火药味。
气氛随着两人眼神间的交锋而陡然崩紧，空气中好像藏着条看不见的细弦，被两人拉扯得快断未断。
终于，有人打破沉默。
“老爷子已经答应我，只要你继续留在11K，他们就不会为难我……”
可那人话音未落，对方已不再淡定。
他突然从床上跨下来，扔掉手中的烟。
愤怒地扑向陷在沙发里一脸淡漠的家伙。
谈判无疾而终。
结局自然又是林枭被他干到全身无力地只好用手推他……
“你给我好好反省一下，我们再谈。”
驾驭在林枭身上的男人猛地抽了出来。
动作粗暴，害林枭止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我已经决定了。”
明明脸都白了，林枭仍倔强地盯住那个男人的眼睛。
抿了抿唇，隐约尝到从嘴角伤口漫溢出的血腥。
“把你这副条子的嘴脸给我收起来！”
“别以为我是这么好敷衍的！”
“在没找到更好的借口之前，你休想离开我半步！”
男人冷冷威胁着，单手掐住了林枭的脸。
用指腹抹掉他嘴角扎眼的血迹，像是在驯服一匹脱缰的野马。
林枭瘫坐在沙发里调整呼吸。
冷白色调的皮肤上留满了红紫色的印记。
腰部以下更是一片泥泞。
他就这么望着那个男人背对他穿戴的身影，不温不火地来了一句。
“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对我说的话？”
那个男人没有回答，只是烦躁地打着领带。
“你说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我记住了，但现在看来，你好像忘了。”
回答林枭的是一记沉闷的摔门声。
就像两人之间暧昧不明的关系。
那人走后，林枭才勉强撑起身站了起来。
浑身上下都像散架了般的疼。
他走进浴室又重新冲了把澡。
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还有散落在地的刑警队服、警徽警帽和一把警枪。
林枭一头倒在床上，望着白森森的天花板，心中止不住地感到窒息。
刚才摔门而去的那个男人就是沈家的少东沈擎苍。
暗界组织11K的下一任接班人。
海市商界异军突起的实干派。
短短五年便坐拥百亿资产。
他手下控有四间上市公司。
表面上是以沈家为名的金融投资。
实际上却是为11K吸金漂白的最佳掩护。
而林枭也算不上什么正常人。
说白了，他就是被沈家买通后安插在警局内部的卧底。
自从五年前林枭带队侦破一起轰动全国的连环杀人案，并借此名声大噪一路高升，沈擎苍便盯上了他。
软硬皆施重金收买，无所不用其极。
谈条件谈到最后竟然谈上了床。
一晌贪欢过后。
林枭就清晰地感受到，这辈子纵使再遇到如何倾国倾城的女人，自己恐怕都难提起**。
这一做便是五年。
跟着沈擎苍在商界摸爬滚打，在暗界出生入死。
流弹不是没有白挨过，风险也不是没有替他分担过。
日子一长，林枭心中残存的渺小正义感逐渐被谎言所吞噬，像是对这种刀头舐血的生活上了瘾。
等他意识到危险的时候，自己已经一脚踏进了沈擎苍精心布下的危情陷阱，无法自拔。
林枭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正义与谎言像是两道洪流在他心灵深处激烈碰撞，痛苦之情难以言表。
心烦意乱间，他拉开床头柜，胡乱摸了一粒安眠药吞了下去。
“像你这样的危险人物，我当初真该离得更远一些。”
林枭喃喃自语，皱着眉闭上了眼睛。
倦意渐渐袭来。
他的身体像是被一股力量控住了，逐渐下沉。
慢慢不知身在何处……
林枭七零八落的梦里全是沈擎苍的影子。
有他扯开领带坏笑起来的样子。
也有他对着属下大发雷霆的样子。
在林枭的脑海里交错盘旋挥之不去。
就好像无论他逃到哪里，都会被他生擒活捉一样。
可恶！
为什么连吃了安眠药都甩不掉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林枭在梦里恶狠狠地嘀咕。
“你个臭小子值班打瞌睡也就罢了，还给我说梦话！？”
一把似曾相识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
不等林枭彻底清醒过来，头顶心已遭对方重重一击。
“咚”的一下，疼得他咬牙“嘶”了一声。
森冷的长眸危险地眯紧。
他抬起头，却与一双透着嘲讽笑意的黑眼睛撞个正着。
“嗯！？”
林枭心中咯噔一下。
“呐，别说队长不关照新人。”
“这小混混的口供你来录。”
“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就去问隔壁组的同事。”
说话的是个体态微胖的中年男人，穿着警服，嘴里叼了根烟。
他把那个所谓的小混混按到林枭对面的凳子上坐好。
“咔嚓”一声，一双钢制手铐扣住手腕。
林枭难以置信地看着刑侦队长潇洒离开的背影。
又转而盯住眼前那张他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一时半会儿还没想通为什么一觉竟让他睡到了五年前。
对面的小混混已经率先开口，懒洋洋地说出了他俩之间的第一句话。
“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说吧，我要给你多少钱，才能不留案底？”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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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01章_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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