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箬恍然大悟道:“怨不得我忽然收到乾华山灵信,知会按约造访,原来是你搞的鬼!”
他连那盏铜镜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又如何使用?二位仙君来向他要铜镜时,他一脸懵。不敢得罪乾华山,只能先打发二人住下,等找到铜镜,赶紧送走这两尊大佛。
沈苌楚一怔,登时心头涌上莫名怒意,她定定片刻,良久,她对上肇斯行,尽力柔声道:“她说的是真的。”
肇斯行眼睫剧烈颤抖,他能听出,她并非是在质问。
有些委屈,可委屈过后,是无尽的空虚。
因他无法反驳,从头到尾,这些事情,都脱不开他的干系。
骤然,肇斯行肩膀塌了下去,带着锁骨处的缚妖索伶仃作响,自我厌弃地点头:“是我做的。”
不该希冀一个被他欺骗的人,还能轻而易举的原谅他。可肇斯行却无法克制内心的渴求,希冀地望向沈苌楚。
听他承认后,沈苌楚阖上双眼。
肇斯行心凉了大半。
沈苌楚定片刻,起身,大步流星,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长生急切:“苌楚!任务还没结束,你就将人扔在那里不管了么?”
“不想管了。”
沈苌楚走的太快,长生看不到她的表情,亦听不出她情绪,追在她身后:“那肇,肇斯行,你也不管了吗?”
“那可是苌楚好不容易寻回来的师兄,就扔在那里,前有狼后有虎,以后徐氏父子继续取他心头血……”
沈苌楚停了下来,问道:“他是师兄吗。”
长生笃定道:“是,名字什么都对上了。”
刚刚它抽空去询问主系统,主系统虽没哟承认,却也没有反对吗,只留下一句有些模棱两可的话:“若女配找的是师兄,那他不是;若找的是前宿主,那他是。”
长生:“那究竟是还是不是?!”
主系统沉默下线。
长生安慰沈苌楚:“或许是因为从小成长环境不同,导致他出现问题。在我们世界里,有句话叫原生环境决定性格,肇斯行重来,环境如此恶劣,养成现在这个性格,也在常理之中。”
沈苌楚:“……”
她回头,又朝着祠堂走去,正当长生以为她回心转意时,沈苌楚立在肇斯行身边:“你将清明镜藏在哪儿了。”
灵蛇少年跪坐在地上,可怜兮兮:“仙君姐姐……”
沈苌楚撇眉:“我问你,将清明镜藏哪儿了。”
肇斯行的心凉得彻底,他指尖轻弹,不再想要够沈苌楚裙角,缓慢指向门外:“我将清明镜,藏在了莲花池中。”
“好,”沈苌楚点头,毫不留情,一剑斩碎装有鲁容月骨灰的白瓷罐,黑气弥散。不管赵珠悲戚哭嚎,她捏住魔气尾部,用力捏碎。一气呵成,沈苌楚长出一口气,“魔气已除,乾华山的人情就此还清,日后徐府不论发生何事,都与我们无关。”
徐箬忙不迭磕头:“多谢仙君出手相助,多谢仙君,多谢……”
沈苌楚越过肇斯行,提前徐箬领子,眸光冰凉:“老头,以后少做什么恒念万古,长生不老的春秋大梦。你体内的那一丝魔气,我就不取了,若继续服用精怪心头血,养得可不是你的身体。”
扔下徐箬,沈苌楚抬剑抵住他的心口:“养的就是这缕魔气,待它壮大,就会将你吞吃干净。”
徐箬惊恐地瞪大眼睛,忙不迭点头。
沈苌楚心中冷笑,不过贪生怕死之辈,恶人没受到恶报,当真无趣。
长生急切,光团在她眼前乱晃:“肇斯行呢,你不管了?”
“不管,”沈苌楚敛眸,指尖凝灵火打在哭得撕心裂肺的赵珠额头上,猫妖昏过去,再不看肇斯行一眼,心中冷道,“我看他是乐在其中,过得挺自在的。”
长生见她面色不虞,大抵仍在气头上,终究听话闭嘴,不再言语。
沈苌楚走向乔羽,伸手抓住他的小臂:“取走清明镜,我们就走吧。”
*
亦如来时,二人乘剑穿风而行。
此次,速度却慢了些许,沈苌楚飞得有些心不在焉,她俯瞰金陵,原本的繁华灯火已歇,唯有一两处亮着灯,显得有些落寞。
她心中也落寞。
长生宽慰不无道理,生活环境不同,人养成的性子也会不同,沈苌楚她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可她就是生气,气恼十七年间跑前跑后,再见面景象却是如此‘狼狈’。她的师兄本是赤诚待她,此时却形同陌路,连她都要利用。
沈苌楚自认再如何偏心,也是有自己的小脾气的人。
她会生气,气性也不小。
乔羽默然,他时刻注意沈苌楚,最后,还是开口道:“师妹可否还是忘不了他。”
沈苌楚坦然:“是,忘不了。”
一人为你生,又为你死。她的师兄便是如此,为她重启世界,又为了给她气运,甘愿去死,她如何能忘。
乔羽叹气:“可那或许只是与他长得像,并却根本不是他呢?”
沈苌楚不回答他,只摇摇头。
乔羽不明了她在想什么,觉得胸口发闷,微微张口,却喘不上气。
那是沈苌楚的噩梦,又何尝不是他乔凤洮的噩梦。
他花费数年呵护的小师妹经那一劫,似乎转瞬成长。不再与他呛声,原先那些不加掩饰的厌恶都尽数掩藏。
曾经的娇悍跋扈消失,似乎只剩空壳。
他能感受到,这枚空壳,看似匆匆忙忙,却将无数嗔痴喜怒尽数压制。与过去不同,过去的师妹是一只刺猬,现在的师妹却亲手将身上的刺剥掉,变得柔韧又顽强。
常人不见她过往,可乔羽伴着沈苌楚,他看着沈苌楚长大,她的变化都看在眼里。常人喜爱勤奋刻苦的小师妹,他却是怜爱。
只有那一次,从旭阳说她曾哭过。乔羽自嘲,从始至终,他知晓,沈苌楚因何而哭,又为谁而哭,肇斯行在她心中分量如此之沉。
活人永远替不了死人。
他试图安慰内心,矛盾的,却又不敢正视内心。
他爱,他妒。
此时,他更妒。
忽然出现一个与逝去之人音容相貌完全一致的人,分走沈苌楚良多注意,催促她如此鲁莽,不加思索作出决断。
连被他利用,都会生半响闷气。
乔羽感觉喉头涌上一股血腥气,攥紧拳头,滚动喉结,他强忍道:“师妹,不如放下……”
煞时,沈苌楚悬停半空,不知想什么,从芥子中取出清明镜,抛给乔羽:“乔师兄,我要回去一趟。”
喉间血腥气更重,乔羽轻咳,却换不回她一次回眸。
“为何还要回去,你还是放不下他?”乔羽呼吸震颤,抬手紧扣住沈苌楚手腕,蹭开她衣袖,指尖触及她细嫩肌肤间的凹凸不平,“同名同姓又如何,那分明不是他。”
沈苌楚:“……你先放开我。”
他置若未闻,忽被什么支持着,乔羽勃然大怒,扯开她的衣袖,将一枚轮廓极为清晰的咬痕摆在二人眼前:“你还忘不了他。”
“留了这么久,只因是他咬得,对不对?”
沈苌楚皱眉,不知乔羽为何突然性情大变,两人修为相错不大,沈苌楚给他几分客气,不还手低声道:“放开。”
乔羽敛眸,仍旧用力捏着。
沈苌楚体温高,衬他手指冰凉,贴在她腕子上,如洇湿纱绢细细密密缠绕,沈苌楚已然忍耐至极,朝他手肘打出一掌。
“我承认,我有私心,”沈苌楚将袖子扯下,盖好咬痕,“可现在回去,是因刚刚恼怒上头,忽略徐府一事其中仍有漏洞。”
乔羽眼底发红,一眨不眨地盯着沈苌楚。
沈苌楚避开他视线,道:“澜沧宫在此事中担任何种角色,至仍旧不清晰。赵珠被灵蛇欺骗在先,就算猫儿再蠢钝,也应当有所防备。她或许找过外人,验证这种方法可否能养魔。”
不管乔羽持何种看法,沈苌楚坚持道:“灵蛇聪慧,若在徐氏父子还未成魔前唤我们来,无非拔除魔气,却不能置人于死地。借刀,却不杀人,不合他从始至终的做法。”
“实际驱使养魔的或许并非赵珠,而是澜沧宫。”
沈苌楚说完,便不再理会乔羽,转身,乘剑朝着徐府方向飞去。
望着人离开背影,乔羽悬停身躯猛然一震,捂着胸口,骤然吐出一口鲜红。
清皎不稳,摇晃半天,一时急火攻心,竟险些入魇。
无法收束的妒意如野蔓横生。
*
徐府内,林夕捻水诀将赵珠泼醒,身后,身后徐氏父子被五花大绑,跪在瓷白罐子前。
徐箬痛哭流涕:“仙君,仙君!求求你放了我们吧,澜沧宫要什么,我们都愿意给!”
“只要你放了我,放了我就好!”他不停向后挪,退到徐轩淼身后,“家财万贯,若用人,我也可将所有家仆都差遣来,要杀要剐随您!”
林夕不耐烦:“闭嘴,再吆喝,第一个将你喂魔。”
颓坐在椅子上的肇斯行发出嗤笑。
林夕咂舌:“你笑什么?”
灵蛇向后靠,摊在椅子上:“我笑徐箬,敢杀人却不敢死。”
林夕被他逗笑,几步走到他身边,指着他胸口道:“说的,你不怕死么?”
“为何要怕,”灵蛇轻叹,“现在于我而言,或许死了比活着舒坦。”
林夕答道:“也是,等将你收回澜沧宫,关在笼子里,好生养着,专取心头血,或许还不如在徐府里,同这群小人待着好。”
他看灵蛇,肇斯行眼底淡淡,无所畏惧。
林夕忽觉得无趣,专心对付赵珠,沈苌楚留她一命却打散其妖丹,天亮后就会变回返回原形,再无化形可能。既然父子二人体内魔气尚未成型,不如利用眼前这具不大值钱的妖身。
他提着赵珠到骨灰旁,言语戏弄:“你不是想复活鲁容月吗,现在给你个机会。”
赵珠畏惧,却因妖丹粉碎,一时动弹不得,唯有不断流泪:“不……不要,不……”
她知晓,林夕要她以身饲魔,成为鲁容月的躯壳。
她不想死!
林夕勾起嘴角:“笨猫儿,以身入局,现在可由不得你。”
赵珠哭道:“没……容月骨灰养……养出的魔气……被打散……”
林夕了然,竖起食指,淡定摇了摇:“没关系,我们有。”
他抬手,从芥子中取出一只贴满符纸的葫芦,拨开壶嘴,一缕灰黑色烟气从中窜出,循着死气,钻入骨灰中。
赵珠惊恐地睁大双眼。
澜沧宫身为与乾华山并称九州的仙门,居然在豢养魔气!
林夕指着骨灰,皮笑肉不笑道:“吃吧。”
“吃下去,你就是鲁容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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