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弟子大会(十一)

南宫臧趴在地上,先是希冀地仰头望了望沈苌楚,看那双眼中没有他期许的熟悉后,登时一愣,转而定定盯着雪霰看。

良久,他拧着一张脸,哭笑不得:“这是她的选择?”

雪霰在沈苌楚侧脸落下一道素影,玉剑照亮她略带怜悯的眼:“她与你离开极北,不论何种结局,求得绝不是今日你意图血洗的果。”

即便历经一万次的失败,黎清逸始终没动沈苌楚神魂;而她脊骨化成的‘黎清逸’面对仇恨,择的也是再入剑炉,庇护外门弟子出逃。

南宫臧仰天长叹,半身魔气尽数退去,戾气减少,苦笑道:“真令人羡慕,永远心怀善意。”

他拖着血孽走了那么长时间,唯换来满身疲惫。南宫臧望向乔羽护着一众外门弟子,警惕的望着他,自嘲一笑。

他也曾是弟子们拥护的大师兄,现在,才算真的众叛亲离。

不,他在幻想什么?

南宫臧狼狈地抹了一把脸,起身,眼底再露杀意,手腕一甩,幻出一只漆黑魔气化成的利剑:“孑然一身,我从未有过回头路。”

沈苌楚冷哼,脚下一踩,闪身到南宫臧身边:“你还是没明白她想说什么。”

以千钧之势横劈一剑,南宫臧反手格挡,剑势极快,顷刻间一光一影交撞数十招。

乔羽闪身想上前帮忙,却未看到沈苌楚略带警告的一撇,反倒是肇斯行捕捉到了,抬手拦住了乔羽。

乔羽冷然:“让开。”

肇斯行摇头:“师姐要自己解决。”

“……”乔羽眉头中心贯起沟壑,攥剑目不转睛盯二人许久,才稍稍松开清皎剑柄。

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肇斯行背手,抽出袖子里的小匕首,握在手中,随时抵在手腕上。

若师姐有事,他便放血画符诀。

鲜血不行,那用心口血。

他身无长物,灵府又浅,能给苌楚的,也不过这么一具身躯,减寿如何,损命有如何。只要师姐想要,师姐需要,他什么也能给。

命也行。

沈苌楚再接南宫臧一剑,身轻如羽毛,借剑势,手中雪霰一撑,朱红色倩影弯月倒挂,没有丝毫喘息,朝着南宫臧甩出一剑,打散其左臂。

南宫臧一愣,残肢如此暴露在人前,皮肉一阵幻痛,牵扯他面颊狰狞:“你居然……”

被打出狼狈之处,戳中痛点,南宫臧气急败坏,断臂之处逸出数团黑雾,沿着四周横冲直撞一圈,卷起散落地上的夫诸骨灰,向南宫臧聚集,他的身形扭曲膨胀,不断变大。

转瞬之间,人影消失,化作一只高数十丈的荧白骨鹿,朝着沈苌楚撞去。

“师姐!”肇斯行抖掉觞小宁,抵在手腕处的小匕首用力划破皮肤,灵蛇腥甜血液横流,他咬住匕首,凭借过目不忘的本领,仿着觞小宁施出爆破诀结印。

灵蛇血加持下,悬浮在半空中的金色诀印快速成型,朝着骨鹿颅首飞去。

砰!

一声巨响,骨鹿脖颈一颤,生生被炸歪了头!

歪头骨鹿受身,竟原地调转方向,朝着人群冲了过来,沈苌楚御气飞身半空,背身持剑:“肇斯行!”

他眼前一亮,看向半空中的朱红倩影,听沈苌楚指挥:“擂台斗法所用阵法记住了吗。”

两人如心有灵犀,猝然,肇斯行以血捻神行诀,冲着骨鹿疾驰而去。

二人相视颔首,便快速各行其事。

沈苌楚转头,雪霰挽出剑气,借这一剑,脚下轻踏,抬腿朝头颅上的鹿角揣去!

这借力一踢以小拨大,硬生生又将骨鹿揣得换了方向。骨鹿顺势撞向山壁,震落山石,登时地动山摇。

摇晃间,沈苌楚回身看向肇斯行,他在剑意落点处,正以血画阵。

化身骨鹿的南宫臧彻底失去理智,巨骨艰难腾挪身躯,再朝沈苌楚撞去。沈苌楚向后退,引着骨兽远离人群。

烟尘过后,露出浅金色护身阵法,乔羽双手维持结印之势,望向同沈苌楚一同奔波的肇斯行,清冷浅眸显露几分艳羡。

他为何能听懂?

了解她的,能帮她的,为何不能是她?

沈苌楚一面引着巨骨兽,又接连打出两三剑,擦着骨兽砸落地面,这几剑打的极巧,既能吸引骨兽注意,又能为肇斯行留出安全空间。

而肇斯行闪躲飞沙走石,按照沈苌楚指示阵点画阵。剧烈震荡之中,肇斯行敢低头安心画阵,底气全来源于沈苌楚。

师姐一定会护他周全。

思索至此,脚踩神行咒的肇斯行居然轻笑出声——连他也不知,为何他如此相信师姐。

沈苌楚打出最后一道剑意,在地面砸出一道深壑,肇斯行紧随其上,落最后一道血符。

余光下,沈苌楚不停躲闪,望见肇斯行站在符点,手腕沾满血渍,却高兴地朝她挥手:

“师姐!师姐!”

“我画完啦!画完啦!”

就像一只不停摇尾,讨她开心的小狗。

看着这样的肇斯行,沈苌楚鼻尖一酸。

他曾翻山越岭,曾伴她成长,曾为了那破剧情命定的命数,将命与雪霰都交于她手中。

此时,若要他命,他还愿。

似乎再来一千次,一万次,他仍愿。

沈苌楚眼里噙泪,飞身后退,远离肇斯行,将巨骨引入阵心。她双手持剑,竖立眼前,闭上双眼,额头轻抵剑身。

雪霰绽出璀璨白光,以灵剑为阵眼,六枚阵点同时启动,恰好将巨骨兽包裹其中!

乔羽身后,有人惊呼出声:“封灵阵!沈师姐用的是封灵阵!”

“擂台那日,沈师姐同佘师兄斗法,用的便是封灵阵!”

黎清逸一手撑着从旭阳,另一只手揽着觞小宁,睁大双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沈苌楚看。

雪霰灵剑所绽光华璀璨,却不耀目。

如冬日皑皑白雪折来的暖意。

好熟悉。

六道阵点射出光柱范围不断缩紧,中心处的巨骨兽无用地挣扎,也难逃被封灵阵打回原形。

骨鹿俯首,身形渐小。

最终,随着封灵阵落,沈苌楚缓缓落在阵心处。

南宫臧蜷跪在地上,不甘地仰头,死死盯着沈苌楚:“是我输了。”

沈苌楚举起雪霰,作势要朝南宫臧脖颈处劈去,南宫臧闭上双眼,却迟迟没有等来最后的“解脱”,只听叮当一声,灵剑落地,利风卷过南宫臧发尾,削掉一段白发。

南宫臧睁眼,不可置信的看沈苌楚:“你不杀我?”

沈苌楚冷哼:“剑意为止杀。既已止,何必杀。”

嘟囔着,沈苌楚抽出发簪间的素色玉簪,一瞬,雪霰灵剑震动嗡鸣,抖落一团白光,钻入玉簪中。

雪霰又恢复了龟裂之状。

沈苌楚蹲下身,摊开手,将玉簪递了过去,抬眼道:“接着。”

南宫臧迟疑着,倾斜身体,伸出右手,接过玉簪:“这是……”

玉簪落手的瞬间,他怔住了,愣愣地盯着掌心玉簪不放。

“徐府时,我为保赵珠神魂,在它身躯上打了一道固魂,保那只蠢猫儿还能轮回去酆都。活物可固魂,死物亦可。”沈苌楚继续道:“黎清逸捏碎魂钉送我出去,附在魂钉上的神魂无处可去,我就将她固在玉簪上,带了出来。”

南宫臧颤抖地捧着玉簪,喉间发出似兽类呜咽声。

他看到如雪絮般的白玉簪之中,蜷缩这一只小鹿,她鹿角繁盛如玉树,冰晶随风轻摇曳。

是黎清逸。

沈苌楚将黎清逸带了出来。

魔王对着一枚簪子,没形象地哭出了声,哭得眼泪鼻涕糊成一团,拖在地上发尾被灰尘染成灰色。南宫臧哭着就要给沈苌楚磕头:“谢……”

“哎哎,别,”沈苌楚起身收雪霰回鞘,楠木剑柄抵着南宫臧肩膀,“云舸夫诸大仇得报了吗?”

南宫臧愣在原地。

她可从来不是什么善茬,向来睚眦必究,有仇必报,沈苌楚撇眉:“我不是什么圣女,说不出什么走上正途的‘公道’话,更何况血海深仇,更要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此话一出,不光南宫臧楞在原地,就连无数外门弟子,也楞在原地。

沈师姐在说什么屁话?

这是什么女魔头发言?!

南宫臧回神,终于是听懂了。

沈苌楚并非在替他开脱,而是留他一些时间,要他了无遗憾。

仇要报,怨要消。

不光是夫诸与云舸的,还有他欠外门弟子的命。

南宫臧捧着簪子,定身,挪着身子,朝着沈苌楚与外门弟子磕了数个响头:“在此,南宫臧以神魂为押,向诸位赎罪。”

随他的诉说,南宫臧面前浮现出歪歪扭扭的,暗红色的字体:“自云舸夫诸血仇得报后,我南宫臧,魂飞魄散,以儆效尤。”

猩红字符聚拢,凝结一枚血咒,扎入南宫臧胸口处。

血契既成,再无回转之余地。

*

藏剑峰上,沈苌楚主持安顿好外门弟子后,却并没有立刻回到茅草屋,而是站在山崖处,叫到:“长生,醒醒。”

唤了良久,才将混沌中的长生唤醒,它迷迷瞪瞪叫嚷道:“怎……怎么啦……”

沈苌楚有些无语。

面对极长久的沉默,长生心虚道:“我好像被迫下线睡了一觉,期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很多,”沈苌楚微微皱眉,将所经事件同长生快速相对一番,质问道,“此世所发同上一世截然不同,却打通不少关窍。我原本怀疑上一世的魔渊是南宫臧放出来的。可既然他的计划是以附魂之术复生夫诸一族,再围剿于至岑,最后一刻,完全没必要打开魔渊。”

长生小声嘟囔:“我写的最后一刻,南宫臧确实死了……”

沈苌楚更狐疑:“那谁下的毒?魔渊,又是谁打开的?”

谁想拉乾华山所有人陪葬?

又或者,谁在魔渊大开之时,无论如何,也不会受到影响,还会因此得利?

沈苌楚越问,长生越心虚。

怎么办,都是坑。还都是它填不上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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