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代辰勾起一边唇角，带上些自嘲的意味：“不突然，我蓄谋已久，否则，穆家军早就被那人抢了去。”
“当年我慢了一步，让那抡锤子的女人抢了先，我真是欠了她的，到头来，还要替她照顾孩子替她报仇。”
穆代辰直言直语，没有一句废话：“沂武国不安分，这便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陆昭云垂眸，长长的睫毛盖下来，掩住了眼底的情绪，思考了一会儿，才将面前的酒杯斟满，同穆代辰碰杯。
三人目光相接，一切尽在不言中。
从穆代辰府上出来，陆昭云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
“绣绣，这份生辰贺礼，我很喜欢。”陆昭云将宋锦绣的手拉了过来，十指紧扣。
“既然回了城里，那便回去吧，生辰宴上，你作为寿星缺席，母亲会怎么想……我不想母亲觉得是我在你这里挑拨。”
“我知道你是为了顾念我的感受特意挑了这几日出游，但毕竟一个是亲生女儿，一个是不受待见的外人，怎么可能一碗水端平？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陆昭云攥紧了宋锦绣的手：“不许你这么说，在我这里，你不是外人。”
*
两人回到国公府时，国公府已然布置一新，一进门便见前厅摆满了鲜花，多是芍药月季，姹紫嫣红一片，极为热闹。
这些都不是这个季节时令的花儿，却因为有人喜欢，就这样逆着节律开在了小小的花坛里。
即便这生日宴没有请外宾，也看得出来国公府上下都有精心布置，为了这个生辰，滕书艺花费了很多心思。
生日宴上，果不其然，餐桌上有一大半都是红通通的辣菜。
连陆绍元都只能偷偷挑着夹杂其中为数不多的清淡菜吃。
宋锦绣拿着筷子不知如何下手时，滕书艺兴致勃勃地将亲手做的新衣服拿了出来。
陆昭云和贾代贞一人一件，颜色统一，纹样相仿，穿上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才是一对。
“表小姐穿上这身，跟世子站在一起，当真是郎才女貌，登对极了。”
贾代贞带来的侍女见滕书艺满脸红光地看着面前穿着新衣的一双人，壮着胆子奉承道。
贾代贞倒是率先羞红了脸，那余光偷偷瞧陆昭云的反应。
滕书艺连连点头，面露满意之色。
陆昭云的脸色倒是冷了下来：“你这侍女在胡说什么？我待贞儿如同亲妹妹，而且我已经娶妻，绣绣贤良貌美，举世无双，你再胡言乱语，我摘了你的脑袋！”
滕书艺见陆昭云对一句讨巧话一本正经地上纲上线，不禁有些扫兴，出言袒护那侍女：“好了好了，这喜庆的日子，说什么晦气话，赶紧吃饭吧，今儿个可都是好菜。”
宋锦绣瞧着贾代贞欢天喜地地穿着新衣服，心头不禁有些酸涩，酸涩过后就是深深的无力之感。
她无意识地夹了一块辣子鸡放进嘴里，却猝不及防被呛到，咳嗽不止。
陆昭云赶紧帮她拍背顺气，等她稍微好些，才将一杯凉水递到她面前。
宋锦绣咳得眼眶有些泛红，小口小口地喝了水，嗓子才好了起来。
“姐姐，你没事吧？”贾代贞一脸的歉意，“都怪我，嗜辣了些，桌上好些辣菜，姐姐下次可得慢慢来。”
宋锦绣看了她一眼，她身上水蓝色的新衣碍眼得很，刺得她立马又转回了目光。
此时，大门口传来一阵声响，管家竟然领着怀济朝前厅而来。
几日不见，怀济明显更加清瘦了些，两鬓生白发，眼尾生细纹，眼见着苍老了许多。
陆绍元立马放下筷子，快走几步上前迎客：“仙师亲临，我该出门相迎的。”
怀济在厅外站定，客气地同陆绍元见了礼，衣袂飘飘，仿佛仙鹤合翅而降：“今日是昭云生辰，我带了贺礼来给昭云和我的小徒儿，祝生辰喜乐、平安顺遂。”
他将两个质朴的木盒分别交到陆昭云和宋锦绣的手里，神秘兮兮地嘱咐他俩等晚上再打开。
宋锦绣明白，恭敬而真诚地向怀济道了谢。
怀济深深看了宋锦绣一眼：“我给你的医书可有仔细看？”
“徒儿日日认真研读。”
怀济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点点头：“明日来摇光园一趟，为师要考考你。”
“是。”
简单交谈几句，怀济便要告辞。
陆绍元要留他用饭，怀济扫了一眼饭桌：“我这几日辟谷，不用饭菜。”
“不过我见餐桌上多重油重辣的菜式，多食恐不利于国公和夫人身体，还望多加注意。”怀济的眼神落在滕书艺身上，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贾代贞笑得脸都僵掉了，怀济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
她藏在袖子里的手，早已捏得骨节泛白，对于怀济这种看重宋锦绣却忽略她的态度极为愤恨嫉妒。
宋锦绣小心翼翼地将木盒收好，毕竟这是她从小到大，收到的第一份生辰礼。
她没有想到，其实滕书艺也给她准备一件新衣服。
吃过饭，她正在房中翻医书，准备明日怀济的考问，滕书艺端着新衣，叩响了宋锦绣的房门。
这还是这么长时间来，滕书艺第一次踏进宋锦绣的小院子。
“我给你也准备了一身新衣服，不过今日毕竟是贞儿和昭云的生辰，我便没有在前厅拿出来。”
宋锦绣轻轻抚过托盘上的新衣，手指微微有些颤抖。
这件衣服布料上乘，针脚细密，滕书艺也是花了心思和工夫。
宋锦绣心里又缓缓地酿出些甜蜜来。
“穿上试试？有不合适的地方，我可以再改。”
滕书艺突如其来的亲近让宋锦绣受宠若惊，连忙客气道：“一定不会不合适的，我相信母亲的手艺，我很喜欢。”
滕书艺见宋锦绣心情很不错，嘴边的话酝酿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殿下，其实，贞儿是个命苦的，实在是走投无路才来投靠我们，我也很喜欢她，想让她长长久久的留下在我身边……”
宋锦绣原本还沉浸在喜悦里，听滕书艺提起贾代贞，指尖忽然一阵发麻，清醒了。
“所以我想让云儿纳了她，这样，她就能永远留下了。”滕书艺说完，用满焊期待的眼神看着宋锦绣。
宋锦绣此时已经完全清醒了：“母亲，你说的，得问昭云的意思。”
“他似乎心心念念的只有你。”滕书艺想起不久前饭桌上陆昭云扬言要摘了那侍女脑袋时的疾言厉色，眼底流露出几分不满来。
宋锦绣瞧着滕书艺的神色，淡淡道：“那我同他说说。”
滕书艺大喜过望，没想到宋锦绣这么懂事，难得态度和蔼可亲地夸了宋锦绣一番贤良大度懂事之类的。
等送走了滕书艺，宋锦绣瞧着托盘上叠得整整齐齐的碧色衣裙，轻轻摇了摇头。
不久，夏思容敲门进来：“主子，祖母来了。”
宋锦绣的眼睛瞬间便亮起来了。
她感到前厅的时候，祖母已经在上首坐定了，家里的一大帮子人各个恭敬地立在她身边，嘘寒问暖端茶倒水捶腿。
“母亲，你的腿脚好了许多呐……”陆绍元双手奉上热茶。
舒霜接过，笑道：“是啊，娇娇和小云来看过我，娇娇还教了孙婆婆一套按摩的手法，我日日按摩，渐渐就能起来自己走了！”
滕书艺听到娇娇这个称呼，不由向贾代贞看去。
此时恰好宋锦绣走来前厅。
祖母见宋锦绣急急赶来给自己请安，放下手的茶盏，起身亲自将宋锦绣扶了起来。
“娇娇呐，可想死祖母喽！让祖母看看瘦了没有……”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是一愣。
站在角落里的贾代贞更是暗自将指甲掐进了手掌心，眼里弥漫出止不住的杀意来。
“祖母，你认错了，我不是娇娇，我是绣绣呀。”宋锦绣余光瞥见了贾代贞，赶紧解释道。
“我怎么会认错呢？”
她枯瘦的手指在宋锦绣的手臂上捏了捏：“怎么好像真的瘦了，在府里没有吃好吗？”
对上祖母质问的目光，滕书艺解释道：“公主殿下前段时间不慎被蛇咬伤，病了一阵……”
言下之意，自然不是没有在她府里没吃好。
祖母略显浑浊的眼睛里竟泛起点点水光，显出心疼至极的神情来，紧紧握住宋锦绣的手：“我，我的好娇娇真的受苦了……现在好了吗？”
宋锦绣对上祖母的眼睛，只觉这段时间所有的委屈都尽数翻涌了上来，眼底也氤氲起淡淡的雾气来：“谢祖母关心，我都好了。”
祖母还是不放心地上下看了看宋锦绣，又将陆昭云叫了过来：“你没照顾好娇娇。”
陆昭云搂住宋锦绣的肩，连连告罪：“祖母，孙儿知道错了，晚上这就去跪搓衣板，绣绣跪多久，就跪多久。”
祖母这才笑着放过了他，招呼孙婆婆把两个大锦盒拿过来。
“这是给你俩的礼物，这个是你的，这个是你的，都有都有，不要抢呐……”老太太慢悠悠地将两个沉甸甸的盒子分别交到两人手里，眼里慢慢地都是慈爱。
“多谢祖母。”宋锦绣和陆昭云异口同声道。
滕书艺瞥了一眼一边垂着头略显失落的贾代贞，笑着对祖母道：“母亲，您也太客气了……”
祖母不以为意的摆摆手：“给孩子的，你别插手，我赶路过来，有点累了，给我收拾两间屋子出来，我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好好看看我的小云和娇娇。”
祖母亲昵地挽了宋锦绣的手，眼角眉梢都是慢慢的慈爱。
贾代贞在无人在意的角落看着这一大家子其乐融融，仿佛置身事外，良久，眼底划过一丝狠色。
这么幸福？她讨厌看别人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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