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斯没有去领奖,而是在盛夏的中午,顶着超大炙热的太阳,坐在体育馆后门门口思考人生。
准确来讲,是在思考接下来的路怎么走。
“诶呦我的天,你怎么坐在这了。”
“找到了,在这!”
牛峰冲着那边大喊,随后走到他身边一屁股坐下:“为什么不去领奖呢?”
“不想去。”牧斯说
“这是荣誉啊。”牛峰把属于他的三块奖牌垂在他面前,“帮你从节目组那要来的。”
牧斯瞧了他一眼,又看了眼他手中晃荡的金牌,接过来随手放到一旁:“谢谢。”
“诶,这可是真金牌,随手放多不好,拿着,收好,这是属于你的荣誉。”牛峰把金牌从地上捡起来,手掸了掸灰,又吹了几下,套到他脖子上,“收好别丢了,多少人想得还没那实力呢。”
“是啊,多少人想的得不到呢。”牧斯低头,拿起金牌看了看,沉甸甸的,在太阳光下,金牌显得分外耀眼。
可他为什么感觉不到一点快乐呢?
节目组的人紧接着赶到,看到牧斯坐在地上赶紧过去关心:“牧斯,是不舒服吗?”
“没有,麻烦你们了啊,我没事,一会就回去了。”牧斯说完艰难地扯出一个笑。
不笑还好,一笑可把节目组的人吓坏了:“牧斯,你要是有难处直接跟我们说,什么都能解决。”
“真没事,就是里面太热了。”牧斯随口答道。
热?
里面开着空调能有外面热?
还说没问题呢,感官都出毛病了。
“我陪他,你们先过去吧。”牛峰拍拍胸脯说。
工作人员看着牛峰,又看看牧斯,还是不放心:“不是,牧斯,你有事千万要说,要不然给你经纪人打电话?”
“不用,我真没事。”牧斯不得不站起来轻轻往里面推着他们走,“你们不是还有事吗?我参加比赛之前就这样,喜欢独处,奖牌我收下了,真好看。”
工作人员被他推搡着往回走,没办法进了大门:“那你有事就说啊。”
“放心吧,没事,再说不有牛峰呢么。”
总算把人送走,牧斯回去重新做下,闭着眼仰面朝天。
“你说你奖也不领,电话也不接,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没有,就是想一个人待会。”牧斯说完低下头看他,“多谢你这么关心我。”
牛峰脸一红,转移话题:“嗐,不说这个,你是不是觉得成绩不够好啊?”
能被偶像感谢,简直不要太幸福。
“???”牧斯皱眉,满脸疑惑地看他,总觉着能说出这话的人都有什么大病。
“不止我这么想,大家都这么说,而且赛后采访也这么说……”牛峰反正是相信他的实力。
“罢了。”牧斯摆摆手,从地上站起来,把手伸到他面前把他拉起来,捏着胸前垂着的金牌,“多谢了。”
牛峰愣了一下追上去:“所以你不领奖,是不是因为对成绩不满意啊?”
当然不是。
牧斯停住,转过头看他:“我非常满意。”
就是受之有愧。
下午的游泳预赛,牧斯已经不再挣扎,任由自己一个学了一周游泳的旱鸭子,在666不知名的暗箱操作下得了各项小组第一挺进决赛,然后差一点又超了世界纪录。
对此牧斯已无话可说,懒得挣扎,反正比赛结束,一切归于平静,他又是一条好咸鱼。
什么跟赵沈打赌得第一,他也不在乎了,只想赶紧结束恼人的综艺。
所有比赛结束,他没有接受采访,而是选择直接离开赛场,独自一人回到酒店,门一锁,趴在床上放空。
从他接受666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超乎了他的预期。
他已经无法掌控了。
牧斯闷哼了一声,把手挤进身体和床之间,五指张开放在胸口,感受那里强有力的跳动。
这颗心脏证明他还活着,至少还能再活十年,也许不止,可能是好几个十年。
但他都要靠系统活着吗?
这样得来的成绩跟使用兴/奋/剂有什么两样。
牧斯把头歪向一侧,看着即将隐匿于地平线的太阳,落日余晖照耀着大地,很美。
但牧斯没有心情去赏这美景。
片刻后,他撑着床起来,跪坐在床上:“666,你告诉我,是不是比赛结束,我们就互不相干各走各的。”
【小牧同学,当然不是呀,我们是一体哦,你在我在,你亡我去找别人,所以不要担心我会离开哦。】
“那我去死就行了?”牧斯没头没脑来了一句。
【小牧同学,这边检测到你的心情波动较大,建议尽快平复心情。】
“你天天都这样说,平复了又能怎样?我说的话你有听进去过一个字眼吗?没有,你根本就不在乎组织的感受,人家想死,你们非要人活,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牧斯双手捶床,头抵在床低吼着。
【小牧同学,当时绑定系统前,我有再三确认你是否需要绑定,你说需要,你要懂得,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你想活,代价就是不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过活,而且,我不认为活的成绩对你个人来讲有什么不好。】
【这才几天,每天你都会问我无数遍能不能不帮你之类的话,不管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一意孤行认为你就是对的,认为你就活该无法取得好的成绩,你要知道,我们做系统的虽然不追求业绩,可也是根据宿主自身特质分配系统,都是经过精准计算,明明活下去的愿望如此强烈,为什么不肯承认?为什么否定自己的优秀。】
此话一出,便是一片沉默。
良久,牧斯才直起腰,面色凝重:“可我一点运动基础都没有,这么做不公平。”
【哎。】
【小牧同学,我不想再重复了,我只能说,你配得上这些成绩,我只不过是在你现有身体机能的情况下,呈现了最佳状态。】
牧斯换了个姿势,盘腿坐在床上:“你的意思是,我的上限就是能破纪录?”
【是的,小牧同学。】
牧斯挠挠头,想了想:“哦。”
【这是什么反应?】
“那我应该很激动吗?”牧斯反问,“那么多运动员的上限肯定都是破世界纪录啊。”
【不是,根据基因、后期训练、饮食、体能、心态等方方面面有关,并不是所有运动员都的上限都是世界纪录,准确来讲,是能突破的上限。】
“能突破的上限?”牧斯笑了一声,挪挪屁股,“能突破的还叫上限吗?那叫没有上限。”
【宇宙飞船、导弹还有速度上限呢,但每次技术革新,不是又上一个台阶?你能说没有上限?不能,在人类有限知识体系的情况下,针对每次突破,就是有上限,所以叫可以突破的上限。】
“太复杂了。”牧斯摆摆手,躺倒在床上,腿还维持刚才盘起的状态,“就是说,我之所以破世界记录,是因为我能做到那样?”
【是的,所以说小牧同学很棒棒啊。】
“嘁,那不还是你帮我了。”
【我没有。】
“你还不承认。”牧斯刚想从床头拿手机点个外卖,门就被敲响。
牧斯随手抓了件衣服套在身上,从床上蹭下去开门。
“导演?”牧斯惊讶不已,都忘了请人进来,“你们怎么来了?”
“牧斯,诶呦,你还真在这。你是不是不舒服啊?你可是我们这次节目的看点,重要人物,?今天下午?的采访你都没有参加,我们有些担心你。”导演说着让后面跟着的助理搬了个果篮进来,“这水果是节目组的一点心意,然后能不能抽出时间接受一下采访?”
“……”牧斯回头看了眼自己的房间,“稍等,我收拾一下。”
牧斯回手把门重重地关上就要收拾房间,其实只有被子让他弄乱了。
等他走到床边,才想起来怎么能把导演关在外面,抖了下被子赶紧过去开门。
他带着些许歉意的笑容挂在脸上:“抱歉哈,导演,我这太乱了,被拍到不好。”
随后牧斯闪身,做了个请的动作:“请进,请进,进来坐。”
导演还以为有多乱,除了被子的一脚折了过去外,屋内可以说是非常整齐,一尘不染,要不是他人在这里,还以为从没住过人:“不乱,不乱。”
“马上就好。”牧斯看着最后一个摄影师扛着设备进来后,把门关上,又去把被子那角铺平,端坐在床边,面带微笑。
“不好意思啊,导演,下午的时候,有点累,所以就先走了,但现在好了,可以采访了。”牧斯冲着镜头,维持着非常官方的笑容。
“好,好,那拍吧。”
采访很顺利,问的问题也就翻来覆去那几个:对自己成绩是否满意,在决赛上能否有能佳的表现,对其他选手有什么要说的,以后是否有打算在这方面深造的想法种种。
之前被问过的牧斯对答如流,加上刚才跟666推心置腹,已经能坦然接受采访。
可不接受又能怎样,他总不能说,自己有个不听话的系统,偏要让他得第一。
就算他说,也要有人信才行。
导演临走的时候说:“小牧啊,这样,我们节目有个宣传片,人选一直没定,想让你来拍,不知道有没有时间?”
牧斯愣了一下,本来都打算把门关上了。
这算是天降好运吗?
果然只有人有实力,那些原来得不到的东西,才会蜂拥而至,一股脑涌上来。
可这让他心里的愧疚感更深了。
牧斯手扶着门框,随时准备关门,他笑笑:“导演,这个要去跟我的经纪人联系,我没办法决定的。”
“行,行,那我去联系。”
送走导演,牧斯把门关上,背靠着门:“666,这就是连锁反应吗?”
【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倍儿爽?】
“没有,没觉得,反而觉得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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