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宁竹在书院之中住了些时日,遇见了前来书院的楚渠。丞相倒台以后,几个联名上奏的大臣也接连倒台,六部之中几位尚书都被革职查办,楚渠倒是借这个机会爬了上来。
在书院中遇见楚渠时,叶宁竹叫住了他。对方先是一惊,然后仔细回想自己究竟是在何处见到过眼前的姑娘。
“上一次在书院,公子莫不是忘了。”叶宁竹道。
楚渠恍然想起这事来,问道:“姑娘缘何在此?”
“书院乃是读书人的去处,我能为了什么。”叶宁竹隐瞒了她在这里的缘由,只是道,“还未恭贺大人升职。”
楚渠挠了挠头,“多谢姑娘。”
“上次两位公子同我说了丞相府,不多日丞相府便被查封,倒还真查出了不少钱财来。”叶宁竹道,“不知是哪位大人带头查的?”
“姑娘为何问这个?”楚渠思考了一下后道,“听说是齐大人。”
说着,他还怕叶宁竹不认识,说道:“便是同我与杨尘一同殿试的那位状元郎,如今也算是平步青云了。”
叶宁竹猜到了是他,只是不由的好奇,既然齐简想要除掉李丞相的心如此强烈,怎么会迄今没有任何动作,还任由他越狱了呢?
“齐大人年纪轻轻便手握重权,大人就甘心吗?”叶宁竹故意道,她虽不了解楚渠此人,但同一届殿试的学子,齐简处处压了他们一头,总归是有些不情愿的。
楚渠脸色大变,连忙呵道:“姑娘慎言!”
“大人不必担忧,此处唯你我二人,他人无从知晓。”叶宁竹说,“齐大人平步青云,是因为他立了功。可倘若大人也立功,我想陛下定会一视同仁。”
将楚渠培养成她在朝中的人,是当下最有用的法子。
“我可以助大人。”
楚渠眉头紧蹙,反问道:“姑娘一介女子,如何能助我?”
“如今罪臣逃离大牢,大人若将其追回来,自然会得到封赏。”
“可我怎会知他在何处……”楚渠下意识道,但看着叶宁竹清明的目光,似是有了想法,“还请姑娘指教。”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叶宁竹淡淡道,“大人如此聪明,该有想法了才是。”
丞相府转移出去的那些钱财,但凡是个常人都不会放弃。她不知道那些钱财被运向了何处,就算楚渠也不知道具体去向,但他在朝中,是最好打听这些事的人才是。
楚渠心下了然,沉默片刻后道了一声“好”便告辞了。
叶宁竹在书院中找到纪缘,只是嘱咐了她照看好书院,便再没有多说其它。纪缘是个心思单纯的小姑娘,她不该将她牵扯进这件事中来。
陛下准备的府邸,叶宁竹也没有回去住了。她计划着等楚渠找到李丞相的藏身之处后,去见其一面问清楚,此事了后,便要离京去找苏鸿煊算账了。
好在叶宁竹身上还有些银子,够她与白桃二人在客栈小住些时日。
两日后,楚渠带了一些消息来。听闻李丞相频繁造访过城外的一座庄子,据楚渠调查,那座庄子的地契是属于一个叫阿离的姑娘。
这倒是巧了,在如月馆见不到阿离,许是在城外了。
二人当即计划着如何不做声色地去往庄子探个究竟,叶宁竹多余问了一嘴:“是从何处查到的?”
楚渠说:“说来惭愧,今晨跟着齐大人,偷听到他与下人的交谈。”
“齐简也知道了?”叶宁竹急道,那他们应该要快些动身,省得被齐简捷足先登了。叶宁竹换了身方便的衣衫,嘱咐白桃道:“你留在此处,若我申时未归,便一个人离京。”
她有些担心楚渠是不是中了计,但她与楚渠往来的事,她不会外传,楚渠便就更不会,齐简没有理由提前设局。
“你要小心。”白桃咬了咬唇道。
叶宁竹与楚渠备了两匹马,策马狂奔至城外庄子时,仍旧是一片风平浪静。庄子外有一扫地的婢女,抬眼瞧见他们,下意识地一愣后跑过来问:“二位找谁?”
叶宁竹余光四处观察片刻,平静道:“我与阿离姑娘相熟,在城中寻不到她,便来了此处。”
“阿离姑娘没有说有客人来。”婢女嘀咕道,片刻后又说,“二位在此稍后,我去问一问。”
她正想跑远,叶宁竹眼疾手快地拉住她道:“麻烦告诉阿离姑娘,她还欠我一个解释。”
小婢女一愣,忙道:“嗯,二位稍等。”
等她进去通传时,叶宁竹在庄子外走了走。四周都不像是有埋伏的情形,兴许齐简还没有带人来此。正好走回庄子,却见小婢女跟在一个熟悉的身影之后走来。
那女子朝她笑了笑,“殿下,有些时日未见了。”
“思卿。”叶宁竹淡淡道,她在这里,就说明她的主子也在这里。她有求于丞相,自然不能让他轻易落入齐简手中,于是出声提醒道:“齐简查到了这里。”
思卿一愣,似乎没有想到叶宁竹会说这些。不过她面色平静,一点不担心地说:“殿下,主子邀您一见。”
她看了看叶宁竹身边跟着的楚渠,加重了语气道:“只您一人。”
叶宁竹看了一眼楚渠后道:“好。”
思卿招来一个婢女,将楚渠带进庄内休息,随后亲自领着叶宁竹进去。她们在庄子内绕来绕去,绕进了一间房后,思卿在墙上按下了一块砖,打开了房中的密道。
“殿下,此处很安全,就算是齐简来了也寻不到我们。”思卿顿了顿,“不过殿下要想清楚了,进去之后,您就真的无法求助外人了。”
叶宁竹睨了她一眼,说:“带路吧。”
思卿道了声“好”,便走在前方带路。二人走进密道后,身后的密道门猝不及防地关上。叶宁竹回身看了一眼,不做犹豫地跟上思卿。
通过密道来到地下密室之中,叶宁竹看见了那些被转移出来的钱财,一箱一箱地堆放在一起。她不顾思卿,走上前去将最上层的箱子打开后,讥讽道:“丞相大人身居其位,贪了不少。”
思卿只是淡然一笑,做了个手势:“殿下这边请。”
叶宁竹合上箱子,跟着思卿继续走。密道的尽头有一个房间,房间门紧闭着,思卿过去敲了敲门道:“主子,殿下到了。”
房间里穿了一阵咳嗽声,随后嘶哑的声音响起:“进来吧。”
思卿推开门,侧了下身给叶宁竹让了条路。叶宁竹走进去后,思卿在外关上了门。
她看见李丞相倚在榻上,比上一次见他时苍老了许多。从牢狱之中出来之后,元气大伤,本就年迈的身体更是遭受不住。
“殿下。”
叶宁竹顺势坐了下来道:“我来是为了……”
“我知道。”李丞相咳了几声,“兵符我已经交给了那小子,我们拿兵符,是为了能将御林军握在手中,可是那小子远在幽州,拿兵符有何用?”
他故作沉思,却叫叶宁竹的心绪不由得杂乱起来。
“殿下,我瞧着他是个痴情人,兴许是为了你呢。”他撑着身体坐起来,“我在他身上,看见了一块腰牌,那东西是他从殿下这里拿到的吧!”
他说到这,情绪有些激动,叶宁竹生怕他缓不过来,线索便就断了。
叶宁竹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他继续说:“那块腰牌并非平常物,那是梁国皇室的象征。可是先皇啊,他瞒的太好了。他在众臣以及子民面前,瞒住了你母妃的身份。若非我与梁国使臣联络上,从他那里听闻,便真叫先皇瞒了过去。”
“谁能想到,当今圣上血脉并不纯正,他生来就流着梁国人的血!!”
梁国皇室……即便叶宁竹提前就知道母妃是梁国人,也从未想过她与梁国皇室有关。
难怪母妃从小便与她讲,她的家乡行水葬,而原因只是因为梁国信丰于此。
叶宁竹低着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我被关在牢狱之中时,陛下曾来过。他提起了那段往事,提起了肃王。他说他愧对于肃王,因为他是唯一一个愿意替陛下隐瞒的人!!”
“那时我方才知晓他们真正的死因。”
“有一年冬日,贵妃娘娘在你母妃的宫中看见了年幼的陛下,以及他正在把玩的腰牌。”
叶宁竹听到这,猝然想起来那一年,母妃将皇兄关在宫里,生气极了。
那时皇兄尚小,可能不懂那块腰牌是什么。可后来他接手了所有的政事再想起这件事时,他会想什么?
会除掉这件事所有的知情人,因为他这个皇位本就名不正言不顺……但在外人看来,也只会认为是他为了皇位,没有人会知道被隐藏在这件事下的真相。
“那你告诉了苏鸿煊什么?”叶宁竹哑声问。
丞相笑了一声道:“我什么都没有告诉他,但谁知道他自己查到了什么,毕竟他的父亲曾亲眼见到先皇救下你的母妃。”
“我老了。”他哀叹一声,“殿下,你与陛下同宗同源,却与他全然不一样。”
叶宁竹深吸了口气,“您这一生倘若不背弃陛下,便也能退出朝堂颐养天年。”
“是啊,不甘心!”他强撑着仰天长笑片刻,呼吸变得急促,“哈哈,我见不到他败的一天了!”
他缓了许久,声音有些微弱:“齐简这个人,心计深重。他与我一同会面了梁国使臣,却背叛我站到了陛下身旁。”
“这一局,到底是我输了!”
叶宁竹沉默了许久,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从丞相之位走到现在,种种结果都是自己的选择,又能去怨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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