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
五皇子所居的最奢华的院落忽然闹出了动静。
蔺柘还没来得及让阿童去打探一下发生了什么,原本没于府外的私兵就大肆进入了府内,并且每个门都留了人看守,其中五皇子的住处是私兵最多的。
五皇子大抵是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委屈,他自幼受宠,秦贵妃只有他一个儿子,秦家也指望着他能让秦府的门楣更上一层,自然是人人都捧着他,这还是头一回有臣子敢这样犯上的。
前些天李桉首表现得太谦恭,以至于五皇子现在还没意识到自己成了阶下囚,更没意识到李桉首是个怎样的狠角色,怒气上涌要求李桉首来见他。
但李桉首现在正为瘟疫的事焦头烂额,根本没有心情应付五皇子,要不也不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派兵将赈灾的一行人全部看管起来,眼下当然不可能来见五皇子。
五皇子那边的动静大半个时辰后才停歇。
蔺柘住得与五皇子不算太远,私兵只看守了院门,因此他还能在院子里走动。
浓重的血气自五皇子那儿飘过来。
只怕是见血了。
李桉首当然还有所顾忌所以不敢动五皇子,但五皇子身边估计已经有人倒霉被挑中了杀鸡儆猴。
五皇子现在肯安静下来恐怕是被吓到了。
事实也是如此,在李桉首的示意下,看守的人直接杀了两个五皇子身边伺候的人,这样混不吝的做法直接把五皇子吓傻了。
五皇子这辈子就没有亲眼见过几次血。
“郎君,接下来咱们干什么?”阿童偷偷问他。
蔺柘看着院子里栽的兰草,扯扯嘴角,云淡风轻,“不急,再等等。”
任何事情都要讲时机。
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
*
李府。
李桉首正在听属下的汇报。
“……大人,西山脚的事再不解决,恐怕就要瞒不住了,昨日下头来报,派去西山脚看守那些病人的军队里头出现了一例染病的。”
“什么?”李桉首大惊失色。要是连军中也出现大批染病的,恐怕就不能像现在这样瞒下去了。
“大人放心,覃指挥第一时间已经把人处理了,这才没有导致这疫病大肆在军中蔓延。”
虽是这样,李桉首却并不能松口气,负着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眉头紧锁。
“大人,属下听说五皇子那里并不安生,既然咱们都已经动手了,五皇子也一定会记恨住这事,继续留着五皇子一行人只怕会有后患啊!”
李桉首眸光一闪,意味不明看了眼面前这人,“此事我自有打算,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这疫病……这样,你带人将朝廷拨下来的粮食拿出一部分先分发给城内的百姓。”
自古瘟疫都必然会带走一大批人,西山脚下那些人是没救了,留着还会有传染的风险,得早点解决掉,若是不想徐州变成一座死城,那么还能活的那些人就不能让他们死了。
想到这里,李桉首又道,“安抚好百姓,告诉他们最近匪患太多,等匪患平息了自然不会拘着他们了。”
让人出去后,李桉首习惯性坐在椅子上盘着两颗包浆的核桃,然后闭目沉思。
过了会,才将自己的亲信喊进来。
“你去叮嘱私宅的人,切记不能伤及五皇子本尊,吓一吓他让他安安静静就好。”
亲信不解,“可是之前京城来的命令不是——”
李桉首眼中闪过一抹狠色,“京城那人将我当做一条随意使唤的狗,当然不会管我的死活,我自己却还得留一条后路,免得被当做断尾求生的那条尾巴了。”
自从下令把私宅的人看管起来后,他就没有再出现在五皇子面前过,为的就是将来能有说辞应对。
五皇子是死是活,都还要等。
他好不容易爬起来的,可不能因为一时不慎再次跌入谷底。
“可覃指挥那里怎么办?”
李桉首当初就是靠着覃虎才和京城搭上线的,李桉首要是迟迟不动手,只怕覃虎那里会有疑虑。
李桉首道,“你以为我为什么不是让覃虎的人去看守五皇子,而是用自己的?”
亲信眼前一亮,拜服道,“还是大人想得周到。”
李桉首眯了眯眼。
他和覃虎现在虽然是在一条船上,但说到底,覃虎比他在京城那人面前要得力,对京城那人更是忠心耿耿,有的事他需要人共担风险,自然就得拉上覃虎一起,但有的事他不得不防上一手。
只是这头事情还没了,这个节骨眼又出了件事让李桉首闹心。
“不见了?”李桉首摁着胀痛的头,“你们干什么吃的?一个生着病的孩子都看不住?”
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捏住的覃虎的把柄!
覃虎这个人看着五大三粗,却难缠得很,他们二人共事这么久,他都没能抓到他的把柄,若非这次赶巧了,他还不能发现这么一桩秘事!
本想着有这个把柄在手,将来就算成了那人的棋子,也能要挟覃虎助他,没想到他只是两日没有过问,就得到这么个坏消息!
李桉首气得砸了一套茶具,怒斥,“还跪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让人去找!”
“等等!给我记着,不能惊动驻军大营的军队!”
“是!”
*
“我去看过了,库房是满的,但药材和粮食都被换掉了三分之二,这两天官府的人应该还发不现。”说话的男子身材劲瘦,身形十分灵活,黑布遮面,只能看到露出的半张脸上的半道长长的疤痕,光看着疤痕的深度就能想象这一刀有多狠。
蔺柘若有所思道,“他的动作倒是很快,意料之中。”
有朱雀卫在,贺兰莳想做成这事并不难。
“还有其他发现吗?”
“我找到了李桉首训练私兵的地方,还有他其中一个用来存放金银珠宝的地点。”
蔺柘挑挑眉,说,“我似乎还没有让你去找这些。”
男子犹豫半晌,想到自己月前被蔺柘所救时答应过会全心全意替他办五年的事,在此期间不会有任何隐瞒,所以还是把自己做的事全数告知。
“被你救下时你说过给我一个月时间去处理自己的事情,我要寻找的故人就在徐州,只是我找到时他们已经成了亡魂,但我打听到他们还有一个孩子活着,不知道为何他会被囚禁在李桉首的其中一处私宅中,但他是我故人之子,所以我已经把他带出来了。”男子道,“刚才说的那些都是在我追查这个孩子下落时跟踪李桉首的心腹时发现的。”
蔺柘眉心动了动,“你是说,你要找的故人之子曾被李桉首囚禁?”
不需男子回答,蔺柘已经将这事在心里转了好几个弯。
李桉首此人,观其作风就是无利不起早,若是按他所说,他救的这个孩子对李桉首来说肯定非同寻常……
蔺柘有种预感,他这次会非常非常顺利。
男子顿了顿,还是抱拳请求,“这个孩子是故人遗子,我一定要护他周全,若郎君要对付李桉首,尽可吩咐我做任何事,我一定完成,只有这个孩子……”
“阿默。”蔺柘似笑非笑,“我看起来是会拿一个孩子做筏子的人?”
男子垂首未语。
蔺柘轻嗤一声。
好吧,他确实是。
“行,我知道了。”
既然他都这样直言了,蔺柘也不是不能给他一个面子。毕竟是他依着前世的记忆花了些心思救回来的人,价值比起一个孩子来说可大多了。
而且他只是不拿那孩子来做什么,又没说不能调查事情的来龙去脉。
其中肯定是藏着隐情的。把这隐情挖出来,效果也一样。
蔺柘捋了捋现在的局面,然后交给阿默下一个任务。
——监视覃虎。
覃虎可不是等闲之辈,功夫并不弱,监视他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
男子面不改色,“是!”
在这之后,蔺柘又通过昌平侯交给他的送信渠道,将早就写好的一封密信送往了京城昌平侯府。
接下来,蔺柘就停止了一切行动,只每日听一听覃虎的这一日的动静。
三日后。
蔺柘得知了覃虎和李桉首的最新动向。
“覃虎直接找上了李桉首?”
“是,而且他们二人谈话时还屏退了左右,由于覃虎警惕性极高,所以我只能远远监视,只依稀听到他们在争执什么,似乎是为了什么人指示。”
“指示?”蔺柘喃喃。
看来他果然没猜错,李桉首上头恐怕还有人。
而且他和覃虎应该不只是单纯的勾结在一起,应该是同时听命于谁,两人站在同一条船上。
如果是这样的话,李桉首囚禁五皇子是为了什么?他们又在争执什么指示?
“我知道了。”蔺柘说,“你继续监视。”
“好。”
“对了,你前几天说你救下的那孩子在重病中,现在如何了?”
阿默神色微苦,“一直在断断续续发热,我将他寄养在一个江湖朋友那里,也不缺药材,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一直没有醒。”
蔺柘有一瞬间想起了贺兰莳。
他医术很好。虽然不知道他一个先后养在深宫又囚于道观的人是哪里学的一身医术。
蔺柘没有再问。
当日深夜,这座府邸却再次闹了起来。
蔺柘穿着寝衣出来只听见五皇子那边一直有人大喊“有刺客!来人!有刺客!”
蔺柘算了算日子,接着皱眉。
和前世不同啊。
难道是有什么变故?
蔺柘匆匆披上外衣,趁着乱势冲进了五皇子的院落。
此时所有人都乱成了一锅粥。
蔺柘一进去就看见地上的两具还没凉的尸身。
是秦国公派给五皇子的其中两个,是秦国公的心腹,也是赈灾途中最频繁跟在五皇子身边的人。
竟然就这么死了?
“不好了,五皇子不见了!”
“来人!快来人啊!”
“殿下被刺客劫走了!”
蔺柘的脚步虚虚顿住,然后大脑在快速地思考。
怎么回事?
前世应该只出过五皇子遇刺的事才对,他从未听说,五皇子还曾被劫走过!
蔺柘快步冲进去,入目只看见慌张的伺候的人,五皇子根本不在,只有被砸坏的花瓶桌椅,桌椅上还有明显的刀痕和血迹,一看就是来要人命的。
而这里最重要的那个人,五皇子,不见了!
蔺柘心头警铃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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