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3

王寅眸中闪过怀疑精光。

“哦,是哪一位贵人?你不说的话,我也不大敢收啊,万一是赃物我岂不又得被你给连累了。”

灼玉犹豫再三,终是支支吾吾地小声告知:“是、是今日一位贵客送的,但他让我别声张。”

王寅不依不饶:“哪一位?”

十几岁的少女尚且稚嫩,在追问下六神无主,咬了咬牙,壮着胆指了指:“是、是那一位。”

王寅颔首,话锋一转:“念在相识一场,我就原谅你那一巴掌,这玉我先替你保管着!”

灼玉乖巧退下。

毕竟年少藏不住事,即便她分外恭顺,王寅仍能敏锐地看到她那双清稚眸子里藏着不忿和心虚。

王寅若有所思掂了掂手中美玉,眼中漫上阴狠得意。

-

吴地近海,风总是缠绵又湿润,携着无数潮湿的情愫。

灼玉赤足走向空地正中的漆盘,她穿一身石榴红曲裾深衣。曲裾裙缠绕纤细腰身,衬得少女袅娜多姿。

这一幕何其熟悉。

绫罗曲裾、朱漆木盘,盘中供人欣赏的美丽舞姬,及高楼上傲慢俯瞰她们的贵族子弟们。

和着罄音在漆盘上起舞时,灼玉不合时宜地想起一件事——

今日是前世她初见容濯那日。

她不觉抬起眸,越过飞舞长袖望向高楼。王侯子女们傲然而立,睥睨着下方的舞姬乐伶。

锦衣华服看得人眼花缭乱,其中有一抹温润的白色。

灼玉目光随之滞了滞。

叮——

击罄之声再起。

极清脆空灵的一声,似送葬的乐声,又似招魂仙音,直敲进灼玉心里,让她浑然一颤。

望着高楼上的少年公子,灼玉忽然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高楼上那个玉白身影亦是一顿,似有所感地望来。

灼玉一颗心倏然提起,又在看清少年公子面容那刻落下。

容濯不在,她望见的是容顷。

平易近人的吴国二公子容顷,而非若即若离的赵国二公子容濯。

叮——

又一声空灵的罄音。

灼玉醒转,踏着鼓乐声翩然起舞。含着对前世命运的不屈,这支舞她跳得卖力,堪称惊艳。

高楼上,容顷的目光迟迟无法移开,他身侧一个紫衣少年笑道:“这便是那日你与公子濯遇到的那个舞姬?当真是惊才绝艳。”

容顷赧然地收回目光,极其不熟练地岔开话题:“执玉今日为何没来,可是上次生病还没彻底好转?”

来广陵的路上,容濯曾偶感风寒,近日才有所好转。

紫衣少年想起此事,神秘道:“我看啊,他这病大有来头。啧啧,那日我听说他病了,跑过去探望,公子顷猜猜发生了何事——

“斯文矜持的公子濯说梦话了!连唤好几声‘求你,别走’,像被女郎抛弃了,还落了一滴泪!”

容顷诧异:“过后如何了?”

紫衣少年耸耸肩:“那日醒来后他冷着张脸不理人,我看啊,他搞不好是害了单相思的病!”

话虽如此,但紫衣少年很清楚容濯今日没来并非因为所谓的单相思,而是因为日前赵国的探子查得消息,称容濯走失的幼妹似曾出现在淮阴。

为免有心之人冒充或加害,这些年赵国一直暗中寻找,容濯有一幼妹流落在外一事鲜有人知。

紫衣少年便也没告知容顷。

容顷亦不欲过问旁人私事,目光再度落到下方。

看着漆盘上翩然起舞的灵动少女,“单相思”三个字忽然在少年心中荡过一圈,留下涟漪阵阵。

转眼一曲奏毕,众舞姬退下。

王寅忽然带着几个健妇上前,不容分说地将灼玉押走。

“那刁奴竟还在为难她!”

容顷温和面容倏地覆了霜,二话不说便匆匆下楼。

-

空旷的大殿前人头攒动。

王寅跪在下方,言辞振振:“那舞姬用玉佩贿赂奴,让小的托人将她送入二公子宫中。小人见这玉贵重,就多问了她几句。她支支吾吾称是贵人所赠,并指了安阳侯世子。

“可奴记得侯爷和世子来王宫后未私下见过任何舞姬,又怕误会了她,这才斗胆问一问。”

安阳侯世子直言不知玉佩来历,但边上的安阳侯一见到玉佩却面色微变,让他们速速寻来那舞姬。

众人猜玉佩定是侯爷掉落的。

那舞姬萌生贪欲私藏玉佩,被追问后仗着王寅不敢寻贵人深究,妄言称是安阳侯世子所赠。

吴国王后神色不豫,又听王寅说舞姬想趁机攀上二公子,更是震怒:“我儿出于善心维护了她一次,她竟敢仗着我儿作威作福!”

待灼玉被押入偏殿,吴国王后冷目看向仆妇,仆妇窥探到主子喜怒,按住灼玉肩膀喝道:“跪下!”

“住手!”安阳侯打断她们,拂开众仆妇来到灼玉面前。

“孩子,此玉从何得来?”

灼玉抬头,趁机打量这位面善的侯爷。他会是她的亲人么?

安阳侯亦打量灼玉的眉眼,不知是否是先入为主之故,竟真叫他看出几分熟悉感。怕吓着这孩子,他目光放得温和,又问了一遍。

“此玉佩从何而来?”

灼玉忐忑的心里有了些底,她转身怯怯看向王寅。

王寅还未从安阳侯微妙的态度中窥到端倪,只当这是上位者对外展露的风度,略带得意地回看灼玉。

她以为贿赂他就能消除她掌掴他的怨恨?这丫头和她阿姊一样倔强且记仇,他若不将她扯入泥潭,往后待她爬上枝头定会报复他。

他笃定玉佩是灼玉拾得或偷得,再随意编了个来处。

这丫头定想反过来栽赃他!

因而他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当众问起安阳侯,并当着吴国王后的面添油加醋。

他笃定旁人不会相信灼玉。

王寅有十成的把握,看向灼玉的眼里明晃晃地写着得意。

却不料灼玉非但未惧,还趁众人不留意对着王寅挑眉,明媚眸子里噙着不加掩饰、近乎挑衅的恶意。

王寅忽觉不妙。

灼玉转向安阳侯,怯生生地道:“这是我知事起便带着的玉,我也不记得谁给的……可这确实是我的玉,并非偷来的!

“我也不曾央求王乐长把我调到二公子身边,更没跟他说过玉佩是安阳侯世子所赠,是王乐长见我回话时一直看向两位贵人的方向,觉得定是我从客人那里偷来的!他从我这抢走了玉佩,还反过来诬陷我贿赂他!”

王寅攒起眉,这丫头不可能胆大到当众撒谎,莫非玉真是她的?可安阳侯又为何认得玉佩?太多困惑让他来不及思考,跪下叠声同安阳侯喊冤:“玉佩分明是她赠奴才的,怎么成了奴抢走她的玉佩!侯爷您也认得玉佩不是么,玉佩怎么可能是她的,一贫贱舞姬如何能有这样好的玉?!”

“住口!”

安阳侯厉声打断王寅。

“我为何认得玉佩与你无关,她如何得来此玉亦与你无关!但本侯可作证,是你抢了玉。”

安阳侯秉性忠正,他又认得玉佩,甫一发话,等同于铁证如山。

吴国王后险被王寅挑拨,眼下颇为难堪,将怒火加倍还给王寅:“来人将这恃强凌弱、诬告他人的恶仆先押入王宫牢狱,严加处置!”

安阳侯随后朝吴王和王后客套拱手:“有些私事不便言说,容本候私下问这孩子几句话。”

-

问些什么?

无非是这随身的玉佩从何得来,是否是其余她认识之人所给?

灼玉并不急着回答,试探过他不是她仇家,更与她的亲人无仇怨,才道出幼时走丢之事。

大多都能对得上。

但安阳侯还有困惑:“那刁仆为何会根据你的言行推断玉是本侯的,又正好问到本侯跟前?”

虽说是他的人一早查知玉佩出现在广陵,他们才会来吴国,但公子濯昨日才查到玉佩的主人出现在淮阴赶了过去,今日玉佩就出现在广陵。

见多了阴谋算计,安阳侯难免怀疑有人刻意安排。

灼玉茫然摇头,回想前世陈媪的话,道:“是奴婢见着您,莫名觉得亲切,才多看了您和世子几眼,王乐长看到了,误以为奴是心虚。”

安阳侯亦想起来了:“你幼时本侯还曾抱过你!”

没想到这孩子竟还记着他呢!看来这一次定是真的。

安阳侯激动地搓搓手。

见他如此,灼玉大着胆子问:“您知道奴婢的身世?”

安阳侯迟疑了稍许。

之前弄错过太多次,他不敢再轻易断定,便道:“若没弄错,你应是本侯友人之女。但一切还未断定,贸然告知你只怕会让你落空,我先去一封信,让他们过来看看。”

他许诺灼玉:“即便寻错了,吾也会给你寻一个去处。”

有前世陈媪的话和她的记忆在,灼玉倒不担心弄错。只是曾经被家人抛弃的误会太深,一想到还有家人在期盼着她,她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但除去容濯,其余人和其余关系,她都可以去习惯。

-

前往淮阴的船只上。

船上容濯白袍玉冠,临窗而坐,手持一卷竹简。

“公子,安阳侯自广陵来信。”

“念吧。”

主子放话,祝安这才敢代为阅信:“本侯日前于吴王宫偶遇一身负玉佩的少女,应是公子当年遗失之幼妹。吾正好急于北归,将携女郎同行,望公子与傅媪前来接应。”

听完信,容濯握着竹简的长指轻点了两下:“又一个,我竟不知我在吴国有这么多流落在外的妹妹?”

祝安亦是无奈。

此前公子让他去查舞姬,他却先查到玉佩的主人曾出现在淮阴,还没赶到淮阴呢,广陵又传来消息。

到底哪个是真?

祝安道:“此次有玉佩为证,想来可靠。说不定还是公子在吴宫遇到的舞姬呢!侯爷在信中还说,那少女善水性却怕水的性子也与姜夫人很像,眉间亦有几分像君上。”

容濯平静握着竹简的长指忽地抬起,许久都未曾再落下。

但他想到的并非那舞姬,而是萦绕数月的怪梦。

是个奇怪的梦,缠绕了他数月之久,然而每次醒后都记不起任何画面,只有些零碎的几处——

茫茫江水,怀里失去生机、却看不见面容的少女。

几欲令人窒息的心痛。

容濯握着竹简的手收紧又缓缓松开,敛眸挥散了残梦。

“荒谬。”

祝安思忖着他这句笑语,请示道:“可还要去接应?”

容濯卷起竹简,亦收起梦境。

竹简在指间旋转了一圈,他忽地为那荒谬的梦境寻到一个让它显得不那么荒谬的缘由。

“谁说我不去?我只不过在想,或许,这一次会是真的。”

哥其实是妹控,只是有点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003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六十二年冬

西江的船

貂珰

虐文受死遁后他们都疯了

狩心游戏

<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
×
重生后成夫君妹妹
连载中卧扇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