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两人离开后，余悦还站在原地发呆，隋欣喊她回神，“我们也走吧，送你回医院。”
“好。”余悦又问道：“你怎么还在？”
“等你，送你回医院。”隋欣被她问得没好气。
车子走走停停行驶在路上，夏天的太阳光刺眼，让人眼睛涩涩的酸，余悦觉得车里闷得慌，打开车窗，温热的风一阵阵灌进来，吹得她睁不开眼。
隋欣抱怨道：“开窗冷气都跑掉了。”
“有点闷，我想吹风。”余悦低低道。
隋欣看她无精打采的样子，有点担心：“怎么了？不舒服吗？马上到医院了，你忍一忍。”
说着踩下油门加速往前开。
在红绿灯前停下，余悦闭着眼靠在座椅上养神，听见隋欣手机响了。
刚接通，暴怒的声音通过蓝牙回荡在整个车厢，“你怎么回事？一个艺人你都管不了吗?她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她想去哪就去哪啊？你马上带上她到我办公室来！”
隋欣语气温和解释，“唐总，我现在正回公司，马上去您办公室跟您解释，余悦早两天出车祸，现在回医院了，我会严厉警告她的，绝对不让她有下一次。”
“还回医院，去试镜怎么就没不舒服，她就是在手术台上你也得把她给我拎过来，试镜去得，我这里就来不得，告诉她，不来就给我滚蛋。”
唐贺说完直接挂断电话。
余悦早在听见他声音那一刻就睁开了眼睛，眼底都是恨意和厌恶。
她垂下眼睑，遮盖住所有情绪，轻轻说道：“欣姐，回医院不急，我们先去唐总办公室吧。”
隋欣不放心问她：“你身体可以吗？脸色这么苍白。”
“没事的，就是晕车。”余悦柔声道：“先回去吧，不然唐总那边您不好交代。”
余悦跟在隋欣身后进了公司，大厅，走廊，墙角的绿植，之前来过那么多次也觉得陌生得让人不安，这次却在陌生中体会到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人来人往，匆匆忙忙，在大家若有似无的目光中，她们走到唐贺办公室门前。
隋欣举起手敲门，里面传来一声：“进。”
进门前，隋欣靠近她小声叮嘱道：“待会儿站我身后别说话。”
余悦闻言愣了一瞬，又低下头跟着她进去。
关门的瞬间，办公室内压抑不住的怒气随着谩骂声传到外面办公区，大家压低声音偷偷讨论。
“大小姐的试镜都敢抢，可不得挨骂吗。”
“挨骂也不亏，万一选中了呢？这可是郑导的剧。”
“呵，真敢做梦呢？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出道这么久，唱歌不行，跳舞不会，蠢材一个，试镜又能比得过谁？”
“真选上了，她敢去吗？以后不想在公司混啦？”
“说不准她真敢去，而且，我听说这次是她先接到的试镜。”
“意思是，大小姐抢的她？”
“我可没这么说，谁知道她鬼迷了什么心窍，以前不争不抢的，这次明摆着大小姐看中了，还不管不顾冲过去，估计以后悬了。”
“可能是被郑导的光环迷花了眼吧，也能理解。抢角色事小，违抗那位的话事大呀，按那心眼，以后——估计没以后了。”
“唉，出道后就不温不火，冷下来更没希望了，不过这样的人多了，又有谁在乎。”
办公室内，唐贺从两人进来后就大发雷霆，撒完火后，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吞云吐雾，骂累了，抽一口。
隋欣陪着笑脸，端着热茶放在桌上，对着唐贺语气温和地解释：“唐总，今天的事确实是小悦莽撞了，您也是为了公司艺人，我们没体会到您的苦心，我们不对。后来的事也是意外，您打完电话我们正准备走，谁知道刚好遇见郑导，就那么巧看中小悦了，问我们是哪个公司的，让我们去试镜。”
“郑导？就凭她？”唐贺上下打量从进门后就低着头缩在隋欣身后的那人一眼，眼里的鄙夷毫不掩饰。
“是呀，我们都说后面还有活动要赶不及了，郑导还坚持，非说让小悦试试，我看那个角色虽然没有诗婉的戏份重，但是难得郑导邀请，也怕给郑导留下我们公司不好印象，到时候耽误乔哥和诗婉就不好了，所以才硬着头皮试一试。”
唐贺扯着嘴角不说话，低头思量着。
隋欣又道：“说起来，小悦也没什么经验，不像乔哥现在红红火火的被点名进组，也不像诗婉这么经验丰富，成不成难说呢，不过齐部也说，还年轻，试试也没事。”
“真是金子，早发光了，沙子别往金子里凑，拉低金价。”唐贺冷哼一声，看向那个木木呆呆的人。
余悦从进来后就不发一言，也不抬头，她内心在翻腾，之前受过的委屈和伤害，在听见这个人的声音的瞬间，又一遍一遍划拉着她的心。
她用指甲狠狠掐着手心，痛感让她挣脱心里的窒息，让她感觉到她正活在这里，站在这里，尽管耳边是不堪的谩骂，她又有机会重新走一遍。
“小悦。”隋欣叫她，她愣愣抬起头，双眼通红。
隋欣拉着她跟唐贺道歉：“小女孩不懂事，她现在也知道错了，唐总以后还是多多费心。"
唐贺冷笑着，上下打量她。
手机响了，他看一眼直接接起来，“张记者，刚想给你打电话呢。”
余悦和隋欣站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唐贺没有指示，也不好直接出去。
乔阳此时推门进来，看唐贺正在打电话，直接坐在椅子上，等着唐贺。
“······虽然俞越人不怎么样，但是乔阳是个好男人，相识一场，乔阳听到她的消息最近消瘦很多，看着都心疼，我们乔阳有情有义，只是识人不清被坏女人骗，你们多帮忙发一些文章，还可以宣传他马上要出演的角色，对，郑导的剧······”
唐贺挂了电话和乔阳相视一笑，“搞定。”
他们不在乎房间内的其他人，旁若无人聊起来。
唐贺仿佛才发现两人还站在这，挥挥手让她们出去。
人死了都不能放过她，趴在她身上吸血就算了，最后还要把她骨头也啃干净吗？
余悦用力握着拳到，指甲死死抠着掌心，努力压抑着心里的愤怒。
“唐总。”余悦从嗓子眼挤出一句，“请您节哀。”
唐贺意外她会主动说话，“什么？”
“听说俞樾是您手下艺人，请您节哀，她要是知道您这么放心不下，一定不忍心，希望您一定好好生活，别太难过。”余悦抬起脸，微笑着，一字一句对着他道。
一定要好好在这个位置上待着，等着我。
乔洋好奇地回头看她一眼，又满不在乎回过头。
唐贺细细看着眼前这张脸，脸型流畅，五官比例和谐，一眼看上去有种熟悉的神色，看来公司资质不错，怪不得郑导能看中。
唐贺随意点头。
隋欣见状连忙说道，“我们不打扰了，再见唐总。”
余悦被隋欣压回医院路上，她一直低头看着手机，网上“俞越”的相关消息很少，辰星娱乐账号发的讣告下面仅有的评论也是骂声居多。
余悦犹豫许久，忍不住问：“欣姐，我们公司有个演员叫俞越吗？”
“怎么问起她？我和她不太熟。”隋欣打着方向盘，随口说道：“上个月在活动现场出了意外，没救过来，你怎么会问起她？”
“网上刷到了，随便问问，挺多人骂她的。”
"骂人的人又懂什么，跟风罢了。"隋欣惋惜道：“其实我刚工作的时候见过她，人很和气，演技也好，也敬业，就是耽误了。”
“是啊。”余悦声音低不可闻，消失在风里。
这两天照顾她的小护士耳提面命地叮嘱，绝对不能再乱跑了，病人要好好卧床休息。
余悦连忙给她道歉又连连保证，剩下几天绝对乖乖躺着。
于是开始吃了睡睡了吃的悠闲日子，偶尔刷刷手机，看看电视。
“初阳娱乐傅承洲车祸现场”、“傅承洲车祸后现身医院”上了热搜。
初阳娱乐？她毫不犹豫点进去，标题诈骗，文章里只有一张模模糊糊的远景图，黑色西服，干净利落的短发，照片模糊得看不清脸，但是身材比例很好，气质出众，说是明星也不会怀疑。
只是，好像有点眼熟。
余悦凝神想了三秒，没想起来。
不过这两天她已经把社交平台刷八百遍了，说不定之前刷到过。
热搜没一个小时就被压下去。
余悦觉得无聊，把手机往床上一扔。
这几天闲得无聊也搜自己，没什么消息，看来还是太糊。
说来也奇怪，车祸肇事者一直没有出面，但她在医院住着，每天有护工阿姨来照顾，水果饭食一应不缺，甚至标准颇高。
余悦就愉快的养着病，直到医生告诉她可以出院了。
出院时隋欣来接她，进来就看见余悦把一颗快有她脸大的苹果啃了大半，劈手抢了过去，“少吃点，不是刚吃完早饭。”
“哎，别浪费粮食。”
“浪费不了，留给你当下午茶。”欣姐把苹果收起来。
余悦闷气：“我想吃上午茶。”
“体重不控制了？”隋欣白她一眼，“舍口腹之欲，得好身材，这叫有舍有得。”
余悦扯扯嘴角，算了。
负责余悦的小护士过来恭喜她出院。
“谢谢。”
“那个，我可以和你合个影吗？”小护士红着脸，神态羞涩。
“当然可以。”余悦是十八线开外，除了粉丝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人认识她，没想到还能收到合影请求。
“太好了。”护士把手机递给一旁的护工阿姨，请她帮忙照相。
“原来余小姐是明星啊，怪不得这么漂亮，唉，人老了，明星在眼前也认不出来。”护工阿姨四五十岁，但拍照技术很好，小护士看了照片高兴得直道谢。
“余小姐能不能帮我签个名呀？”护工阿姨难得见这么好说话的明星，虽然不认识，也想要一个签名。
余悦爽快地签给她，护工阿姨小心翼翼地把签名整齐折好装进口袋里。
隋欣从医生那回来敲门问她们，“收拾好了吗？走吧。”
余悦拎着行李，护工阿姨接过来坚持要帮她把东西拎上车。
路过护士站的时候，小护士还握拳鼓励她，“余悦，你一定可以红的，加油！”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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