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三年发生的变数太多了,偏偏她的记忆永远停留在过去,一个旧朝的孤魂野鬼,活在了一个全然陌生的新朝,苍天已死,旧朝已亡,她完全没有立足的支点,是真正的孑然一身了。

大嵩没有亡,老百姓还是过得好好的,根本不在乎龙座换了哪个主人,那一段被羌人打到家门口的屈辱历史,成了久远的过去——她,沈莺歌,被历史喂了注脚,大抵也彻底被遗忘。

一种莫大的孤独攫住了自己。

“夫人怎么哭了?”以冬手忙脚乱,拿起绣帕递过去,夫人一觉醒来情绪低落,又莫不是仍抵触着这一桩婚事?

以冬安抚道:“燕京谢氏是绝顶高门,夫人嫁入谢家,便是长房少夫人,姑爷是朝中独相,位极人臣,谢家乃至整座燕京,无人会低看夫人一眼。夫人的好福气,皆在后头呢。”

沈莺歌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听错了,迟疑好一会儿才问:“我嫁了谁?”

“谢姑爷,谢家家主。”

沈莺歌突然打了个颤,鸡皮疙瘩爬满两条胳膊,寝屋明明燃着炭火,她却是感到阴冷。

一片哔剥声里,她艰难地问了一遍:“他叫什么名字?”

以冬不敢直呼姑爷名讳,但夫人的脸色近乎死寂得可怕,以冬不敢违抗,跪地道:“姑爷,讳曰瓒,字延暻。”

沈莺歌头皮一炸,她嫁给了谢瓒?

这座处处皆是大红的喜房,居然是她跟谢瓒的婚房??

重生后,嫁给了上辈子的宿敌,这一定是个鬼故事!

绷在沈莺歌神识上的弦突然断了,掌心的茶盏砰的一声,碎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她承受不住,这具柔弱的身体也承受不住,人再度昏过去。

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让沈莺歌半梦半醒间,彻底了解这一桩婚事的来龙去脉。

现在的沈氏与前世的沈氏不同,前者是门阀显赫的官宦人家,侯府先祖曾是大嵩开国功臣,立下汗马功劳,煊赫一时。但近几年,子孙耽于享乐,侯府地位式微,原主的父亲也是一个从六品通判,与燕京谢氏绝不能相提并论。

但两家的老夫人是手帕交,做了主,给两家小辈定下了一门亲事。原主定下的婚约的对象,正是谢家长房已经接替家主之位的大少爷。

如日中天的大嵩宰相,谢瓒。

双方交换生辰贴,让礼部走了流程后,谢家遣了管事来,带来了百箱彩礼,还有一箱嫁用之物。

管事以谢大人“日理万机、无暇抽身”为由,让原身穿好嫁衣,上了通往燕京的喜船,跟一柄金质玉勺匆匆拜了堂。

古语有云,金勺者,瓒也。

原身跟金勺拜了堂,就算是跟谢瓒对拜过了。

原身的人生大事,新郎官拿一柄玉勺敷衍了事,谢家长辈都不在场,这算哪门子成婚?

偏偏这门亲事,是实打实的高攀。

原身一口郁气憋闷在心中,郁悒终日,花烛夜就这般病昏了过去。

……

时下,沈莺歌从梦中惊醒,睁开眼,抚住心口,她的心正缓慢而有力地跳着,却无悲无喜,平静得彷如一潭死水。

这一刻,她终于确证,自己重生到了这个姑娘的身体里,并接替了她的人生。

可是,谢府不是她的归宿,日后要她与谢瓒同居一个屋檐下,做到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她根本做不到!

他带给她太深的恐惧和恨意,哪怕自己演技再好,在他面前,她无法装得情深深雨濛濛。

沈莺歌完全没做好面对谢瓒的准备,跟谢瓒的每一次博弈,她基本没有赢过。

上辈子完全输给他了,这辈子她不想开局就满盘皆输。

十字海棠纹的窗棂半开着,江上微风徐徐拂了进来,沈莺歌谛听着潺潺江水声,久违地感受到了一份柔软的清凉。

燕京的风从来都是刀割一般的冷硬,只有江南的风,才如此婉约缠绵。

只是此行漫漫,船身三不五时就要晃荡几下,沈莺歌心中微躁,不想一直躺着,正想吩咐以冬扶她去舱外走走。

突然,船身剧烈地颠簸一下,少女孱弱的身形不受控制地随惯性往窗棂的方向倒去。

以冬惊叫一声“夫人”,但见沈莺歌眼疾手快地扶住窗棂,止住了摔出去的势头。

而船舱外,已经乱了。

有奔逃哭喊的声音,有高昂混乱的男人冲杀声,也有侍卫们警惕地低嚷:“大胆!你们这帮水贼,居然敢劫掠……”

话未毕,便是一片连绵的哀嚎惨叫。

沈莺歌心下陡然沉了下去,运河一带夜里多水贼,尤其是春夏时节。看来此行失算,她是遇到了江上劫匪。

上辈子,有一众皇家侍卫护驾,她毋须忧虑自己的性命。

但这辈子,嫁了宿敌,开局还有性命之忧!

老天爷又在搞她!

“夫人,如今该怎么办?”以冬焦灼地问道。

随着这一声落下,船舱外就有几个男人在一片哀鸿遍野之中,阴毵毵地吼叫道:“老子管你们是谁,从这大运河过,就要留下过路金银,兄弟们,这船上大办着喜事,咱们不仅要劫财,还要劫这新娘子!”

一阵慌乱的步履声由远及近,紧接着响起仲春恐慌的声音:“求求您,行行好,别杀我!我告诉您夫人的下落,夫人就在二楼的船舱里!”

沈莺歌扶着窗棂,倾听着外头的诸般动静,因是过度绷紧,因发慌而用力。

患难见真情,果然有贱仆背叛了她。

舱外在一片剧烈的打斗厮杀声后,几道匆匆的脚步声在往船舱边赶来,皆是沈府陪嫁的侍婢,众人六神无主道:“夫人,水贼头目马上要杀过来了,我们怎么办?”

沈莺歌定了定神,道:“谢家管事在何处?”

得到的答复是:“曹嬷嬷已经去通风报信了,但不知何时才能获救……”

沈莺歌心凉了半截,以谢家的防卫,不可能连个水贼都抵挡不住,除非这次迎亲,谢府根本没有派遣足够多的守卫。

换言之,这船上的防御力量,几乎全是沈家的,死伤也全是沈家的人。

沈莺歌心底把谢瓒骂了个千万遍,心底很慌,但明面上,她显得格外坦荡镇定,淡声说:“随我上顶楼。”

夫人一点都不紧张,还这么镇定发号施令,众婢心中惊异,莫名有了主心骨,纷纷遵了一声“喏”。

气氛剑拔弩张,一片滔天的喊杀声间,沈莺歌带着一众侍婢攀上了喜船顶层,舢板上储放着成排的封盖木桶。

“火折子递给我。”沈莺歌道,“你们都躲到木桶背后。”

以冬不懂夫人在筹谋着什么,只能如实照做。

这是船只的顶楼,江风极大,潦烈地吹拂着沈莺歌的鬓发,她接过火折子的那一刹——

刺啦一声!

一柄刀迎面横空刺来!

沈莺歌侧首一躲,刀面贴着她的左脸疾然划过,深深扎入了身后的船梁!

众人脸色煞白,急声道:“夫人!”

“都别动!”沈莺歌克制住狂乱的心律,擦净脸上伤口留下的血,淡视着从船梯爬上来水贼们。

水贼头目审视着这位谢家新娘,她云淡风轻地立在人前,抬眼的瞬间,眸色清亮,如皑皑山雪。她执着火折子,火光照亮半张脸,眼神凌冽如霜,仪容骄矜,嫁衣红胜烈火,反而烘托出了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围观的水贼们不禁受到威慑,水贼头目亦是如此。

江风簌簌,沈莺歌突然直直朝着水贼们行前数步。

水贼头目不知道对方打着什么算盘,眼皮开始乱跳,心底没有底,遂凶狠开腔,让她站住。

所有的侍婢也在心惊肉跳地看着这一幕。

夫人与寻常很不一样。

沈莺歌勾唇笑了一下:“你们真当我沈氏没有后手?”

所有人顿时一愣。

连以冬和其他侍婢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些木桶里,所装之物皆是喜宴用的烈酒,只消我一把火落下,今夜,我们谁也别想活着走出这艘船。”

以冬等人听罢,整个人都发抖了起来。

这木桶里……根本没有烈酒,都是普通的淡水!

眼下这么大的场面,以冬简直不敢想自家夫人要怎么收场!

第二更QV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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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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