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珈敏是猎户家的女儿,从小就跟在我的养父养母后头打猎为生,会剥兽皮,抽兽骨,按理来说,是不会怕你一只小小野狼的,所以,小狼,你莫非当真不是一只简单的狼,而是…真的怪物啊?”
盛浔依旧在笑,可笑意却并未达至眼底,那双黑亮的眸子淡淡扫过雪九琅,却又好像空无一物,薄情而寒窒。
雪九琅正趴在盛浔的卧房中舔自己的爪爪。
听到盛浔这么说话,就抬头看了一眼盛浔,又继续舔爪爪。
什么怪物不怪物的,就算他真的能够偶尔变成人,那又怎么样?他又没有害过人,连咬人都是没有咬过的,凭何说他是怪物。
反正他不承认。
盛浔又没有看到他变成人的样子,他打死都不承认就是。
盛浔看雪九琅一直在专心舔爪,根本懒得搭理自己,只好抽身从房间中取出伤药,对雪九琅道,“趴好,我给你上药,上完药伤口会愈合得快一点儿。”
雪九琅防备地瞟了眼紧闭的房门。
盛浔对他解释道,“我阿妹住在院头的另一侧,无事不会来我这里,我方才已经哄好她了,跟她说过,你不是什么怪物,而是我的宠物,她不会为难你了。”
说话间,雪九琅的狼爪就已经被盛浔牢牢地抓了起来。
药膏很清凉,涂在爪爪上确实很舒服,雪九琅难得配合,一双绿眼瞪得溜圆,直直地望向为他低身抹药的盛浔。
盛浔的手凉凉的,抚在爪爪上很舒服,加之盛浔动作亦很轻柔,所以雪九琅也放松了下来,从喉咙里发出几声低低的哼声。
盛浔擦完药后,本是想找些纱布为雪九琅包扎的,奈何雪九琅不喜欢身上有布料,一直躲着爪爪不让盛浔碰,盛浔拗不过狼,只好随雪九琅去了,于是雪九琅慢腾腾地趴到了卧房的角落,又开始舔自己的爪爪。
“呜…哇……”
爪爪上有药,他这么一舔,药全落到了舌尖,苦得他直咧嘴。
正在看雪九琅的盛浔,嘴角没忍住抽搐了一下。
“嗷呜!”
雪九琅本就苦得直委屈,又瞧见盛浔那根本是憋都憋不住的笑意,更是又羞又恼,他几步跨到盛浔身侧,把沾了苦药的舌头“唰”地一下,舔向了盛浔的脸。
“喂!你这小狼怎么偷袭我啊!”
盛浔被狼苦苦的口水舔了一脸,刚欲发作,就被雪九琅快人一步扑倒在了地面。
欺负完盛浔的雪九琅得意洋洋地扬起脖子。
“好了好了,我认输,你快下来!”
盛浔没好气地推开雪九琅,擦了把脸,又重新拿来膏药,“药都被你给舔没了,好了,现在只能再上一次了!这次,你可不能再舔爪爪了,否则,我只能找个绳子把你的嘴给拴起来!”
盛浔一边抱怨,一边自顾说道,“不过,你跟我小时候倒真有点像,我小时候最喜调皮捣蛋,每回受了伤也总不爱吃药抹药,母后没有办法,常…”
盛浔像是提到了极不愉快的事,又缄了口,不再言语。
雪九琅则是吐了吐舌,将两爪乖乖伸出,让盛浔又给他上了一遍药。
*
雪九琅脸上和背部的伤养了几日就好得差不多了,可爪爪上受的伤很严重,盛浔最后还是用两团纱布将他的爪爪给包了起来,既是为了防止他再把药给舔掉,也是为了防止雪九琅磨爪时会加重伤口。
这次,盛浔给雪九琅包扎的纱布打上了死结,雪九琅咬了半天都咬不坏,只好直眉愣眼地瞅着盛浔发呆。
“想要出去走走吗?”
盛浔拍拍狼脑袋问他。
雪九琅点点头,可他胆小,害怕村寨里的猎人,在院门口磨蹭半天,最后还是只敢呆在盛浔家中的后院。
盛浔失笑,想了想,就从后院的泥地里摘草,给他编了个大草球。
雪九琅有了草球,立时来了精神,在院中扑着草球追着玩。
哄好雪九琅后,盛浔就拾掇起院中堆积的柴火,开始砍柴。
其实盛浔的皮肤一点儿都不若那些猎户们粗糙,反而很细腻,除了肤色稍微深了些许,根本就不像是寻常猎户家的孩子,砍柴时的力度也并不算大,半截圆木矮桩都要砍上好久的功夫,一看起来,就是不常干粗活的。
但盛浔的手臂线条却很好看,劲瘦直挺,挥动间,便沾染几滴晶亮的汗珠,沿着胳膊滑落下来,看上去尤为专注,还有盛浔的那双眼,乌润的瞳仁格外明亮,眼尾则略略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如是一汪深泉,让人看了一眼还想要再看。
雪九琅停止了追球玩,叼球坐到盛浔身边。
不得不承认,虽然盛浔这个臭小子又没用又很讨人嫌,但他还是很喜欢看盛浔的眼睛的。
感受到对侧狼投来的灼灼目光,盛浔有点好笑地摇摇头,手下砍柴的力气便又大了些,终于,“啪嗒”一声,一个大木块掉落了下来,盛浔刚想弯身来捡,就被雪九琅叼住给抢走了。
“你想要这个?别跑,别跑,我给你就是了。”
盛浔朝雪九琅伸手,雪九琅就叼着木偶要跑,眼看那两只受伤的前爪又因为动作太大渗出血丝,盛浔颇为头疼地哄他,“这木块是老树的断枝,上头有不少尖刺的,你玩起来会伤到嘴,过来,我削完再给你。”
雪九琅把木块吐给了盛浔。
盛浔也不嫌雪九琅刚刚用嘴咬过,耐心地用手上的刀磨去木块上的尖刺,直到木块彻底变得光滑平整。盛浔瞥了眼紧紧盯着他看的雪九琅,想了想,又用刀雕刻了几番,将木块刻成了一个小狼形状的木偶,这才抛回给雪九琅。
雪九琅开心得抱住木偶不撒爪爪,草球也顾不得玩了,就用两只包了纱布的爪爪捧起木偶磨起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直作响。
盛浔重新砍柴,可这回,盛浔才刚砍完几根大枝,珈敏就来到了院里,她手里拿了个木碗,身后则跟了几只家鸡,她便那样一边走路一边撒米喂鸡,看见了躲在路边磨牙的雪九琅,又是吓得尖叫了一声,手一抖,碗里的米全都撒了出来。
家鸡们扑腾着翅膀一拥而上。
雪九琅则望着这些家鸡双目发直,身子也微微伏下。
这些家鸡长得都好肥,看得狼直流口水。
其实昨晚随盛浔回家之后,盛浔就拿了不少瓜果蔬菜和烙饼喂他,虽然是填饱了肚子不错,奈何他一只狼根本就不喜欢吃这些人才会吃的东西,他最想吃的还是肉。
动物的肉。
珈敏见雪九琅一直盯着那几只家鸡在看,不禁又怕又急,竟张开手臂挡住家鸡,冲雪九琅大吼道,“你这个怪物不准吃它们!它们是阿爸阿妈生前留给我的!你不能伤害它们!”
不就是一只鸡嘛,不吃就不吃,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在山上时,一天也能抓到两只的,干嘛把他当做怪物冲他大吼大叫的?
雪九琅慢悠悠地收回视线,默默趴下来重新玩着那块盛浔给他的小木偶。
盛浔这时却站出来对珈敏道,“小敏,这些家鸡确实是养父和养母留给你的不错,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要留下这些给你?”
“是,是因为阿爸阿妈想让小敏好好把他们养大,再拿去集市上换钱。”
珈敏好像对盛浔的话很是受用,也不再像刚才那样充满敌意和防备了,而是乖巧地回答盛浔。
盛浔冲她摇摇头,“不,阿爸阿妈留下它们,是想让小敏过得更好,小敏可以吃它们下的蛋,可以吃它们的肉,当然也可以拿它们去集市上换钱。小敏现在长大了,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我今天一大早忙着劈柴生火,就是准备杀一只鸡给小敏好好补一补身体的。”
盛浔说着,便偷偷抓了只最大的鸡。
珈敏年纪小,自也没绕过弯子,还在犹豫,“可是…可是……”
“不用可是了。今天,我们就吃鸡肉。”
盛浔提溜着鸡的翅膀,冲后边的雪九琅眨了眨眼。
原来,盛浔是想喂他吃鸡啊!
雪九琅兴奋地仰起脖子,发出几声开心的嘤叫声。
盛浔这个臭小子,有时候,还是有点良心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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