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快过生日了吗？”
原离闻言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这你怎么会知道？”
她的的生日是五月五号，确实是快到了。但在这个城市，知道的人一只手就能数过来。要知道她连公司档案上写的生日都是假的，林澋上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我就是知道。”这个人居然耍赖了！
原离用食指敲着自己的脸颊，像是要把眼前这个人看出花来。好一会儿才问出她心中盘绕许久的问题：“林澋上，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林澋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只有微红的耳朵证明刚刚的对话不是原离凭空想象出来的。
“……干嘛用这种谴责的眼神看着我？”
这眼神原离太熟悉了，光这辈子，叶霖霖和孟之遥就这么看过她无数回。
而林澋上也和她俩一样，并不解释原因，只是眼中谴责的意味更重了。
林澋上不是那种很有攻击性的长相，因此哪怕眼神里的责备都要溢出来，看起来也不可怕，漂亮的杏仁眼紧紧盯着人，反而有点可怜感觉。
向来迟钝的原离难得感受到了良心上的拷打，她脑在中疯狂搜索这个人。
十七岁之前的原离从未出过老家，她也不搞笔友网友那一套，如果认识，那就只能是在老家认识的。
……那吸人精气的破地方还能生出这么水灵的人？
原离摇了摇头，将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
他喜欢我。
原离脑子突然冒出这几个字。
在她过去的人生中，有谁喜欢过她吗？
好像有很多人。可那些人只是她生命中匆匆而去的过客，挥挥手就不会再见。
除了一个人。
他答应过她一定会再见。
“我要走了，你可以送我吗？”
少年的身影渺渺回荡，搁着十余年的时光，再次出现在原离的面前。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没听到她的回答，少年的声音似有失落。
“没时间来也没关系。”
“我答应你，一定会来找你的。”
“离开这个沉闷压抑不见天日的地方。”
“我们终会重逢。”
原离脑中一片雾蒙蒙，少年的身影离她越来越远，连带着声音也渐渐消失。她呆怔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又一个身影出现在她的身边。
“听闻原小姐有另谋高就的打算，不知我现在提出的条件，你可否满意？”
“我有话想对你说，你生日的那天晚上，可以留给我吗？”
然而这一次，却是她先一步离开。
她死的那一天，是要去做什么来着？
原离透过这片迷雾，想要去找寻她忘记的一切，可一只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用力地握着她。
“原离！”
“醒醒！”
原离的眼神溃散，似乎陷入了某种奇妙的幻梦。林澋上许久没听回应，一回头看到她一脸失神，也顾不得别的，担忧地喊着她的名字。
好一会儿原离才从那种状态中抽离，原本红润的双唇白了几分，情况很不好的样子。
他伸手按铃叫医生，可不等他碰到床头铃，原离将手轻轻放到了他的肩上。
“我没事。”原离气若游丝。
和之前一样，是记忆复苏的前兆，只是这一次恢复得不太顺利，像是强行摘下未成熟的果实，反而上伤到了幼枝。
“真的没事吗？还是叫医生来看看吧。”林澋上担忧地看着她，“我觉得你还是要做个彻底的脑补检查，我给你约时间，好吗？”
可是原离摇了摇头，说：“做检查也没用的，你忘了吗？我上次做过的。”
那是在几个月前，可林澋上想到却不是那张没问题的脑部检查单。
“昏迷的原因很可能是收到了刺激，大脑产生的应激反应。”
林澋上放在身侧的手指微蜷，好一会儿才将原离的手从肩上拿开，轻轻握在了手心。
他轻声说：“你吓坏我了。”
原离勉强笑了笑：“抱歉啦，我不是故意的。”
两人间那点微妙的氛围，因为原离突然的状态不佳而彻底消失。林澋上扶着她躺下，又将电视关上。
“今晚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原离裹在被子里轻轻点了点头。
她大概真的消耗了太多精力，没一会儿就陷入了梦乡，传来轻而稳定的呼吸声。
林澋上没走，就这么看着她入眠。好一会儿才低头，隔着床栏叹息着说：
“忘了就忘了吧。”
“我记得就好。”
原离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林澋上昨晚不知什么时候走的。
她又闭上了眼睛，虽然睡了一晚上，但还是感觉很累，迷迷蒙蒙地又睡了过去。可这次还没睡一会儿，就被手机铃声吵醒。
原离的住院时光很安静，除了上次叶霖霖等人来看望她，日常只有林澋上风雨无阻过来。
这天下午，忙活了一周的高智终于有时间再过来。在看见原离的一瞬间，他的眼泪几乎都要落下来。
“可怜的妹妹，你受苦了啊。”
原离看见他也很惊喜：“高哥？你怎么有空来？”
“我来的那会儿你还在手术间没出来呢。”高智说着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顺手将手机的果篮也放下。
他本想放桌子上的，可上面满满当当都是各种零食，根本没地儿放。
“而且我这个星期也没闲着哦，每天都在跟各路牛鬼蛇神打交道，给你争取赔偿呢。”
高智将手里的包打开，掏出各种文件，清了清嗓子：
“原离女士。”
“有！”
“对您发生的意外，我们深感抱歉，现对您做出如下补偿……”
原离认真听着，首先是节目组和公司共同承担原离出院期间及后续检查的的一切费用，和王洁的官司也由LFD的法务代为处理，不需要原离操心。
说完基础的，就是实际的金钱补偿。赔偿的钱款不多，但会为原离提供更多的工作机会。
听到这儿，原离打断了高智，问：“这方面的补偿能不能换一换？”
“？你说。”
原离定了定神，说：“我想与LFD解除艺人合同。”
高智下意识点点头：“好的，那这样的话你的违约金……不对！”
他诧异地看向原离，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到一丝开玩笑的迹象。可惜原离一脸平静，眼睛里的认真不似作假。
“为什么？”高智的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委屈，“你是有哪里不满意？可以直说的啊，我们可以商量着改的嘛，怎么突然说这种坏心眼的话……”
眼见高智要陷入悲伤和自我怀疑的大海，原离赶紧开口打断他：
“我不是想要离开LFD。”
“……那是？”
“再过两个月我就成年了，我想以经纪人的身份进入公司。”
如果说刚刚高智是悲伤，现在就是惊异了。
与艺人相比，经纪人的工作可以说是钱少事多累人，还没办法得到虚荣心的满足。如果让高智来选，在建模允许的情况下，他肯定是要出道的。
“进组几个月，我也想明白了，比起自己出道，在幕后帮助别人更难能让我开心。”原离笑着说，“这种感觉，同样身为经纪人的高哥一定也能明白吧？”
不我不明白。要我选我肯定出道。高智在心里说。
不过他当然不能在后辈面前表现出来。于是轻咳了一下，故作高深莫测道：
“是、是这样的。”
原离年纪虽小，可与她交谈之后总是会忘记她的真实年龄，想来她这么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况且她现在还躺在病床上，行动还要靠拐杖，对艺人这个行业心生退意也很正常。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高智冷静下来，开始认真思索，“我会把你的诉求告诉梦实姐的，但具体怎么施行，还是得听她的。”
“谢谢高哥！”
“先别慌着谢我，她还不一定会答应呢。”高智摆摆手，“我们公司虽小，进来的要求可不低。”
原离秒懂，立刻奉承道：“但是有高哥为我推荐，那就不一样啦。你可是我们最值得信赖，最善良好心的高哥啊！”
高智听了非常受用，又交代了她几句好好休息，暂时别想太多，又抱着公文包回公司了。
送走了高智，原离又舒服地躺下，靠在床头上嗅着蝴蝶兰的浅香，心想这事儿差不多能成。
原离的想法没错，当天下午她就接到了高智的电话，告诉她事情成了。
“不过景姐说了，你起码要维持现有的艺人合同一年。如果一年后你还打算退圈，到时候再签经纪人的合同。”高智说着，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兴奋，“她说你现在还有点热度，要用一年的时间把你的商业价值榨干净。”
“其实就是刀子嘴，怕你年轻想岔了，而且刚成年就进职场不合适。”
原离当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握着手机说：“没关系的，我都懂。”
她豪气万丈道：“高哥放心，我这一年会好好工作，绝对让公司把违约金的钱赚回来！”
“我说妹妹，你还拄着拐呢，先把伤养好吧”高智声音里满是无奈。虽说景梦实给了原离一年的时间去思考再决定，但高智心中有种预感，她是不会后悔的。
两相对比，原离似乎是选择了更艰难的路去走，但这是她自己的人生，无论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该由她自己来决定。
好好加油吧，妹妹。
高智挂了电话，真心祝福着这个认识不过半年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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