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静的夜空下，绵延百里的山峰像是沉睡的巨兽，无声地注视着这个世界。而就是在这样一望无垠的星空下，有一点火光，明亮又突兀地出现在黑暗中。
“好名字！”苏楚楚揉了揉红狐的身体，十分不走心地夸了句。
红狐抖了抖身子，毛茸茸地狐狸尾巴柔软地刮过苏楚楚的手心和手背。
酒麻痹了众人的神经，江若书慢了半拍，看向说话的红狐，满脸震惊之色。
“说起来，为什么你是个男狐狸？”石清泉大着舌头，仍然不肯相信会有男狐狸这样的生物，“话本上都说，狐狸精会勾引书生，哪有男狐狸精？！”
本不想交待自己姓名的红狐本就心烦意乱，此时更是暴躁，恨不得挠花石清泉的脸。
苏楚楚将红狐抱在怀里，安抚着他：“说起来，师弟小时候在人间长大？”
“那当然……我和你们说，我小时候住的村子山青水绿，那水呀清得都能看到里面游的鱼，我们经常去爬山，捉鸟，捕鱼，什么都不用想。”石清泉这两天瘦了些，逐渐显露出英俊的眉眼。
他说话时，眉飞色舞，极易把人带入到他的情绪中：“醒了就可以出去玩，玩累了回家吃饭，朋友都住得不远，喊一嗓子就能叫到人……”
木柴燃烧时不断发出轻脆的爆鸣声。
明黄色的火焰是这黑夜中最好的取暖之处。
石清泉喝酒喝得尽兴，高兴之余话也多了：“后来……发现了自己的修炼天赋，家中很是为我高兴，不过我还犹豫过要不要来这里，毕竟传说中的仙人遥不可及，谁知道未来什么情况……”
“不过嘛，父母还是将我送了出来，他们说不想耽误我……”
石清泉又喝了碗酒，荡漾的水光映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师弟……”苏楚楚拍了拍石清泉的肩膀，用行动表示了自己的安慰之心。
她用酒碗碰了碰石清泉未动的酒碗，碰撞间些许酒业从碗中溢出，笨拙地用自己的方式安慰着石清泉：“喝！”
石清泉爽朗一笑：“喝！”
这两人喝得痛快，那边一人一狐却相看两厌。
江若书盯着苏楚楚腿上卧着的红狐不动，目光火热。她眯眼，食指指着红狐：“我明白了，他是妖！”
苏楚楚和石清泉看过来。
“平常狐狸不可能会开口说话，只有狐妖才能说话，听说元婴期以上的狐妖都能化形！”江若书兴致盎然，“我还从未见过修为这样高的妖修！”
红狐默默转身，用屁股对准江若书。
江若书双眼放光：“自千年前，玄剑门掌门凭一己之力将妖界和魔界同修真界分开，此后妖修和魔修都很少出现，你这狐狸从哪儿来的？卖不卖？”
“大小姐，我说过了，这是我们的朋友。”酒意上头，苏楚楚强压着眩晕感，装作风淡云轻的模样。
她盘腿坐在地上，一只手撑在身后，一只手抚摸着红狐。闪烁的火光照在她脸上，让人能够清楚地看到她脸上的笑意，却也油然而生一种高不可攀的气质。
她说话时，脸上的笑意非常淡，目光扫过江若书时蜻蜓点水，没有过多停留。
可江若书却在这种目光中，感受到极大的压力，像是小动物的天然直觉，放肆的举止一瞬间收敛了很多。
这种微妙的气氛被石清泉毫不留情地打破。
他摸着后脑勺，看了眼趴在苏楚楚腿上的红狐：“怎么，只喂了他一碗酒，就醉成这样，真没用。”
红狐浑身炸毛，轻巧地跳到地上，旋身变成了一位陌生的少年。
由他带来的风将火苗吹得东倒西歪，东方槊穿着一身红衣，眉眼不笑自弯，面容柔和，风度翩翩，看上去更像是名俊秀的书生。
他的头发看上去比江若书还要顺滑，身材挺拔，长身玉立，站在月光下，如同一场好梦。
即便他再俊秀，石清泉看了两眼还是大失所望，低头喝了口闷酒：“真是个男的啊……”
“我当然是男的。”东方槊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没好气地坐到苏楚楚身边，膝盖下意识贴着苏楚楚的腿，距离极近。
苏楚楚看了眼两人挨在一起的膝盖，目光移到东方槊的脸上，没说话。
对面坐着的江若书对发生在眼前的一切感到有些迷惘，随即甩了甩头。
“喂……”石清泉的态度变得很快，“刚才大小姐说你是妖修，应该在妖界，怎么会跑来修真界？”
“对啊！”江若书不解，“修真界对妖修和魔修一向不太友好，你们三个怎么成为了朋友？”
东方槊幽幽叹了口气，刚想开口，就被石清泉截断了话头。
“那当然是因为我们有命中注定的缘分，对不对，楚楚师姐？”石清泉歪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苏楚楚和东方槊，笑时露出两颗尖尖的老虎牙，性情明朗。
在这样毫无阴霾的笑容里，苏楚楚有片刻的晃神，随即点了点头，给了他肯定的答复。
“我看啊，都是孽缘。”东方朔抱胸，凉凉地说道。
他倾身，手臂擦着苏楚楚的腿，拿起地上属于他的酒碗，放到眼前，颇为嫌弃地扫了眼上面的狐狸毛，用手指抚摸过杯身眨眼间变得干干净净。
苏楚楚默默看着他，并不说话。
“你……修为不过筑基，竟然能够化形？”江若书仍旧感到不解。
石清泉一愣：“你还没说你是从哪儿来的……”
东方槊垂眸不说话，旖旎的长袖将他的手臂同酒碗一同遮住。
看他如此，石清泉觉得自己又说错话了。
他起身，上前，坐到东方槊身边，拉起他的胳膊：“你我二人是过命的交情，来，喝！”
东方槊被石清泉拉着多喝了两碗：“我……确实是从妖界而来。”
在场其余三人竖起了耳朵，等着听东方槊的故事。
“故事很老套，我厌倦了妖族纷争，被流放到了修真界。”东方槊语气平淡，只不过眼神从不与三人对上。
江若书忿忿不平：“怎么，你一个小小的狐妖还看不上修真界？”
东方槊摇了摇头。
他的长发用红锦束带束起，摇头时发丝轻轻擦过苏楚楚的肩膀，占据了苏楚楚眼中一小片角落，存在感极为强烈。
“只不过妖气同真气不能相互转化，所以若要在修真界修炼，速度总归是慢些。”东方槊解释道。
石清泉已经快要喝断片了，等东方槊话音落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拉着他喝酒。
江若书很是好奇，不过她还没说两句，燃烧的篝火突然晃了晃，不远处树随风动，摇曳作响。
还算清醒的苏楚楚和江若书立马停下了动作，两人对视了一眼，默契地喝掉了手中的酒。
东方槊勉强保持着清醒，只见满目皆黑，唯有他们这点光亮。
江若书带来的随从都回帐篷里休息了，只有那位眼熟的随从忠心耿耿，仍旧守在一旁。那随从上前一步，护在江若书身前。
江若书喝完酒后，将琉璃碗随手一扔，揩去嘴角的酒液：“我江若书是月华城江家独女，天赋异禀，如今已是金丹修为，这些人定是为了杀我而来。”
“金丹？”石清泉迷迷糊糊重复了一遍，身子一歪，席地而睡。
江若书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利剑在手，傲然而立：“若是不想被我连累，就退远些。”
周围静得出奇，苏楚楚和东方槊没动。东方槊顺势将头靠在苏楚楚肩膀上。从苏楚楚的角度，能够看到他颤动的眼睫。
“别动，我头晕。”东方槊闭眼，意味不明地接着说，“她说她天赋异禀，如今已是金丹修为，若是让她知道你是渡劫修士，你猜她会有什么反应？”
苏楚楚拍了拍他的背：“别说话，头会晕。”
东方朔用气声笑了下，随即乖乖听话，闭了嘴。
利刃破空之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疾驰而来的长剑被随从挡住。有几道身影，轻跳几下，从森林中一跃而出。
利剑相撞的铮鸣声回荡在场地中，其他随从也醒了，开始了混战。
江若书说的话不假，她确实是天之骄子，不过在众多围攻下，显得左右支绌。眼见那位眼熟的随从即将死在两个黑衣人的围攻下，江若书速度飙升，不顾受伤的危险，持剑为他挡开了其中一位黑衣人的攻击。
可她却暴露了，黑衣人的利剑离她不过一尺之遥。
江若书来不及回身做出反应，即将血溅当场，千钧一发之际，谁都没有看见苏楚楚是怎么出的手。
苏楚楚单手持剑立于江若书身前，身上爆发的气势荡开了周围所有黑衣人。她被风吹动的衣角猎猎作响，如天神从天而降，救了江若书一命。
“你……你不是筑基修为！”江若书喘着粗气，难以置信地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苏楚楚。
苏楚楚侧头看了她一眼，将利剑抛向半空。
上万柄散发着光芒的利剑幻化而出，在苏楚楚的催动下，朝黑衣人攻去。
只一招，就击飞了所有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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