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去和问来就发现他们的师父这几天不太对劲，非常不对劲。穆尘的性子虽然清冷，沉默少言，但明事理讲诚信，待人也宽厚，但自打梨小琮来了之后他浑身上下就越发透着一股凛然的杀意，仿佛谁要是靠近他下一刻就被他犀利的目光给刺伤。
比如昨天穆尘穿着一身红衣缓缓踏进大殿上早课时，他就散发着这种杀意。今天就更厉害了，问来和问去感觉穆尘的整个厢房都散发出这种肃杀的杀气。
从厢房走出来时穆尘穿着一身深紫色长衫，白色金边腰封，长发被一根紫色束带高高扎起，衬得他肤白貌美，挺拔俊丽，加之被那双桃花眼看一眼便浑身战栗的距离感，让玄冰门的一众女人神魂颠倒。就连肃笠见了也满口夸赞，可感叹过后又说他好看是好看，就是不像修仙之人。
今天午膳时终于有人忍不住讨论起来。
“你们昨天看见了吗？”那人挤眉弄眼，又没有指名道姓，可一开口大家便知道他说的是谁。
“看见了！你以为我眼瞎吗？”
“昨天他走进大殿时，我都以为我升仙了，能看见真正的仙人了。”
“我认识他这么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穿红衣。”
“瞧瞧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有什么！今天他穿的一身紫衣才叫漂亮呢，我从来不知道他的腰这么细肩膀这么宽。”
“呜呜呜他穿红衣好好看，他穿白衣时，我以为他是高高在上的谪仙，没想到他穿红衣就像俊美逍遥的山中野鬼，就是那种风流鬼，双眼羞红眼睛湿漉漉地看着我。”
“你们别说还真别说，我祖父曾给青丘的九尾狐画过画像，昨天的穆尘师叔就像那赤红九尾狐那样勾人，不对，比狐狸还要勾人。”
“谁允许你们背后这么说少掌门的？”问来愤恨地怒斥这些说闲话的同门，被问去一把拉住，“你们这帮人胆敢诋毁我师父！拿我师父和那野狐狸相提并论？问去，你别拦着我，我要去教训他们。”
那些人急赤白赖地狡辩，“笑话，我们又没有指名道姓，问来师兄，你怎么知道我们说的是少掌门？还是说你也以为少掌门穿红衣好看？”
问来怒吼，“你们这群人！”
问去使劲抱住问来，“你冷静点，师父都没有说什么，你管那些人干什么？”
回来的路上问来依旧气愤，鼓着腮帮子义愤填膺，“你说师父哪里不对劲？换做平时，让他穿红衣，他早就罚我们了。”
梨小琮迎面碰见二人。问来见罪魁祸首就在眼前，脸偏过去就当没见到梨小琮。
问去手肘撞了他一把，朝梨小琮施礼，“师叔，你这是给师父送吃的？”
梨小琮完全不介意问来差点想杀了自己的目光，上一世她为了讨好穆尘，小心翼翼谨小慎微非常在意他身边人的目光，可这一世反正她在这里待不了几天，犯不着讨好别人。
梨小琮淡漠地回应问来的目光，挺直身子问道，“是的，二位是不是有事找少掌门？那便同我一起进去吧。”
“少掌门，用膳了。”
她打开食盒将一盘盘素食端出来放在桌上。
“你！”问来指着梨小琮说道，“你怎么给师父吃这些？”
“有什么问题嘛？”梨小琮眉眼弯弯，笑得那样嚣张，天真无邪地问道，“麻辣豆腐，青椒豆干，香辣干丝，少掌门觉得怎么样？”
问来气得快七窍生烟，指着梨小琮鼻子呵道，“我不是交代过你，师父向来饮食清淡，不吃这些辛辣之物，你看看你这些菜哪个和清淡沾边？”
梨小琮张大嘴巴，吃惊地看向穆尘，一瞬变脸，咬着下嘴唇唯唯诺诺地问道，“是吗？问来你说过吗？我怎么不记得？一定是我天生愚钝，记不住这些事。”
问来终于忍不住，“这么简单的事你怎么可能记不住？”
梨小琮低下头，一双水灵大眼睛愧疚之色全无，只注视着穆尘，“是，我怎么这么笨呢！少掌门该不会生气了吧。其实您生气也是情有可原，换成是我，有人硬塞给我我不喜欢的，我肯定也不开心。”
穆尘拿起筷子，连一个眼神都没给站在一旁的梨小琮。
眼见穆尘没有动怒，更不想继续这个无聊的话题，梨小琮又找死道，“少掌门，你这么不开心，不如换一个……”
“用膳吧。”
穆尘吃相斯文，一口一口细嚼慢咽，好像是平日吃的清淡饭菜一样。
梨小琮不服气，哐当一声摔上门。明明是穆尘被戏耍，怎么生气的却是她？
“昨□□他穿红衣时他还有一点点生气，今天怎么一点生气的意思也没有？”梨小琮嘴角叼着一根芦苇，蹲在书房门口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他是吃错药了？要是换成以前，他早就把我丢出他的灵阁了。”
屋内传来一声说话声，“问来，传所有弟子去大殿，我有事吩咐。”
此言一出，梨小琮好奇之心顿起，慢慢站起身子竖起耳朵，又听得穆尘的声音就在耳边。
“梨小琮，进来。”
不管穆尘怎样平静，梨小琮还是心虚地朝桌上觑了一眼，桌上已被擦拭得干净整洁。她注意到穆尘的目光正看着自己，她朝着穆尘嘿嘿一乐。
“这几日我有事要出一趟远门。”
梨小琮目光一闪，小脸上好像绽放出绚烂的烟花似地，还强压下嘴角的笑意，特别惋惜地说道，“少掌门要走？一路上辛苦，注意安全。需要整理包裹吗？此去山高路远，一去十天半个月，最好是去个半年，一定得多带一些衣物，我把春夏秋冬的衣物都带上吧。”
穆尘的目光淡漠清冷，粉色的嘴唇张了张又合上，甚至有些插不上话。
“少掌门何时出门？是不是有点太急了些？”梨小琮难以抑制地高兴，狗腿子般来到他衣柜旁，打开包袱手脚并用的开始替他整理包袱，“我是不舍得少掌门，但想来一定是大事才需要你亲自下山。”
“你看起来很高兴。”
高兴！当然高兴！梨小琮的双眼都在发光！她正打算寻个借口下山一趟，如今只要他明天一走，她就能神不知鬼不觉溜下山。
梨小琮柳眉倒竖，小脸垮了下来，“我？我怎么可能高兴呢！我才刚入灵阁，没和你相处几天，其实我是非常舍不得少掌门的，只是不想流露出来怕你担心。”
“真的？”
“当然。”
穆尘的嘴角好像笑了一下，又好像没有。
“既然是这样，梨小琮，随我去大殿。”
“是。”
一路上紫衣长衫远远望去还真像是俊俏的郎君，身旁跟着新婚小妻子，惹得弟子们纷纷驻足偷看，穆尘却浑然不觉，身板依旧挺拔，梨小琮跟在他身后唯唯诺诺活像个狗腿奴才。
“真是不好意思，少掌门，我不知道你不食辣食。你要罚就罚我吧，要是实在不满意，也可以让我回炼丹炉，我不会怪你的。像你这么厉害的人，肯定有很多人愿意跟着你。”
她深知穆尘最厌恶这种趋炎附势的狗腿，上一世她费尽心机想让穆尘爱上她，可惜不能如愿，这一世又要费尽让他延误她，一定要如愿。
可穆尘脸上并未有丝毫厌恶，他低声问道，“你不愿做我的女官，为何要拼尽全身仙力参加幻境考核？”
梨小琮脸上的愧疚之色全无，取而代之地是漠然，“以前没想明白，现如今想明白了。能做少掌门的女官是八辈子的福分，但我仙力尚浅，担不起这样的福分。我愿辞去此位，让给有能力的人，请少掌门成全。”
“这世上无论是谁，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穆尘站在大殿门口看向梨小琮，黑色瞳孔深不见底，“你我亦是如此。”
付出代价？我付出的代价还小吗？
梨小琮不服气地朝着那个背影做了个鬼脸。大殿之中弟子陆陆续续地到齐。
“少掌门有何吩咐？”
“这几日我要下山一趟，去民间办一件差事。”穆尘扫了众人一眼，“请肃笠师叔代为照看几日。”
从肃笠的表情来看，她是知道穆尘去干什么的。梨小琮的心思全在自己身上，她已经盘算好自己溜下山之后先去神仙居喝三月花还是去九万里喝醉上仙。
肃笠问道，“少掌门，此去路途遥远，老身以为你还是得带个帮手。”
穆尘略一思索点点头。
问来跃跃欲试率先起身上前一步，“师父，我和问去都愿意跟师父前往。”
穆尘说道，“你俩去了，玄冰门怎么办？玄冰门里各个灵阁怎么办？”
问来低下头不敢再继续说话，问去拉了他一把，他只能默默回到座位。
肃笠瞧了一眼自己徒弟，欢颜心领神会立刻上前，“少掌门，我们灵宗门下也愿出一份力，我愿代我师父助您一臂之力。”
“我武宗也愿意出一人，少掌门尽管从我灵阁内选一人。”
“少掌门，你选我，我能日行千里，跟你一起去方便你探查消息。”
“少掌门，我千里眼，我能洞察一切危险，护你平安。”
“是啊，能为少掌门办事，是我们的荣幸，请少掌门千万不要客气。”
殿内为了一个穆尘跟班的位置抢得不可开交，梨小琮坐在门口的位置，嘴角根本压不住。能有什么事比脱离穆尘的魔爪还值得高兴的呢？
她哼着歌从宽袖内拿出一方丝巾，里面包着刚出炉的碧涧豆儿糕，这可是炼丹炉那个老家伙今早在炼丹炉里开的第一炉，刚做出来就给她送来了。
牙齿咬上一小口，绿豆的清香立刻融化在舌尖，梨小琮看向门外天边，玄冰山连着湛蓝的天，冷冰山上常年没有绿植，死气腾腾的。
梨小琮不禁感叹上一辈子自己到底是中了什么蛊，怎么会为了穆尘一辈子甘愿待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偶尔几只秃鹫飞过，在半空中盘旋几圈。梨小琮贪婪地望着那只飞远的秃鹫，伸出手不由自主地想站起身来跟它一起飞走。
“师姐，师姐……”
“……梨小琮，梨小琮。”
梨小琮感觉自己衣袍被轻轻扯动了几下，一个焦急的声音说道，“小琮。”
梨小琮勉为其难地收回那目光，回头望向青荷，“干什么？”
青荷满脸羞红，“少掌门在叫你。”
“叫我？”
梨小琮后知后觉地看向殿内，这才注意到整个大殿的人都看向她，看得她怪不好意思的，她慢吞吞地站起来看向坐在椅子上的穆尘，眼里的向往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漠。
“不知少掌门唤我何为？”
“此次下山，我意属梨小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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