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月朗风清。
白露进来时便被云韶的样子吓了一跳,她哭了一夜,眼睛有些红肿,眼底还有很重的乌青,想来一夜未睡。
“娘子,你这是......”
云韶扯出一个微笑:“昨夜雨大,我睡不着,看书晚了些。”
白露并未多问,她知晓娘子最近脾气有些古怪,许是又有什么心事不愿与他人说罢了。
云韶想了一夜,如何让姨母付出应有的代价。
死是最容易的事。
生不如死,才是最痛苦的。
云夫人名叫周兰惜,出身金陵周氏。孟夫人是她一母同胞的姐姐,名叫周兰英。
姐妹二人在金陵闺中时,便素有美名。
周家两位娘子。大娘子周兰英爽朗大方,快言快语。二娘子周兰惜温柔婉约,蕙质兰心。性子虽截然不同,但一动一静,又因容貌过盛,人称金陵双姝。
周大娘子年方二八便许配给了当时在姑苏赫赫有名的孟家郎君。孟家乃是当地有名的茶商,夫妻二人起初也算琴瑟和鸣,不久后便诞下了一子,也就是孟勉。
而作为妹妹的周二娘子,则远嫁到了洛阳云氏,后又随夫君赴任到了长安。
云家老爷子也就是云韶的祖父,年轻时曾携夫人到金陵做过巡抚使,因缘际会结识了周家家主。二人相见恨晚,当场结下儿女亲家,留下一枚玉佩作为见证。
至于与云家结亲的是姐姐还是妹妹,却并未说清。
周兰英多年来心有不甘,为何妹妹可以嫁入官宦人家,自己却要嫁给一介商户。
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乃是最低,即便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在其他世家面前也是抬不起头的。孟老爷虽明面上不敢纳妾,但背地里在外养了好几个外室,引得二人婚后频频发生争吵。
而云家家风清白端正,妹妹与云家郎君夫妻恩爱,鹣鲽情深。一儿一女,好不快活。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曾询问过父亲,她的样貌品性哪点比不上妹妹,为何将两姐妹区别对待?
得到的确是父亲的一句:心术不正,又唯利是图,不堪世家大族的当家主母。
心术不正,唯利是图。
这句话疯狂刺伤了周兰英的心,一气之下与家中再无往来。
多年来,周兰英与孟老爷貌合神离,只做表面夫妻,维持面上的平和。
她一门心思培养孟勉读书,希望他可以考取功名,摆脱商户的身份,有朝一日可以扬眉吐气。
心情烦闷之际,便想起了远在长安做官夫人的妹妹,不免生出妒忌之意。假借送紫云参给云夫人补身体,实则在那人参中泡了不少的朱砂。
云夫人信任姐姐,对她毫不设防,便将那株人参日日泡水服用。
朱砂的毒性一点点侵入肺腑,融进经脉。
云夫人先是开始头晕眼花,失眠多梦。后来又呕吐乏力,一病不起。
云韶年纪小,尚不清楚母亲是何病,只记得母亲最后一直虚弱无力,缠绵病榻,最后香消玉殒。
有大夫称,云夫人的症状像是中朱砂之毒所致,可云鸿遍寻名医,却依旧解不了妻子的毒。
他派人去查探妻子的饮食,在云夫人日日饮用的燕窝里,发现了朱砂的痕迹。
云鸿大发雷霆,严查府中众人,最后证据指向了厨房的刘妈妈。
刘妈妈承认是她偷盗主母的首饰被发现,怕被赶出云府,便偷偷给主母下毒。
李珹此趟赴往姑苏,恰好查到了孟夫人当年买紫云参的铺子。而当年被送往官府的刘妈妈,摇身一变成了这铺面的主人,连带着夫君儿子都鸡犬升天,在姑苏过了十来年逍遥日子。
一番追问下来,终于吐露了实情。
而一切皆是源自那妒忌二字。
昨夜云韶听着李珹讲述前尘往事,呆愣地站在原地,心绪久久不能平息。
她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孟家所居住的院子,亲手杀了这个害死她母亲的真凶。
真相冲垮了她的身躯,她抱膝蹲在地上,任由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白露面色焦急:“娘子,发生何事?”
云韶摇头:“白露,再过几日便是我母亲的忌日,楮钱都备下了吗?”
“娘子放心,都备好了。”白露答道。
“阿兄今日休沐,你我去小厨房做些他爱吃的金乳酥,我们去瞧瞧兄长吧。”
“是。”
金乳酥的做法略微复杂些,要用蜂蜜、酥油和面,再放进炉子里烤制,加一点黑芝麻做点缀。
小厨房的庄师傅已经提前发好了面团,云韶将酥油和进面里,又额外加了些月季花瓣进去,更加清香可口。
这是云夫人最喜欢吃的酥点。只可惜云韶长大后,没机会亲手给母亲做一次。
云峥的院子与她院子相邻,只是他性格过于古板严厉,院落布置的也极为呆板。除了翠竹便只有零星的几株兰花,与云韶花团锦簇的院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沿着小径行走,穿过幽长的回廊,眼前豁然开朗。
云峥独自在廊下下棋,眉头紧锁,似遇难题。
黑白两方棋子互相纠缠,看似黑子领先,实则被白子步步紧逼,无处可退。
“阿兄。”云韶眼波流转,扬起手臂挥舞着。
云峥看到妹妹皱起的眉头瞬间松了下来,语调轻快道:“召召来了。”
“今日怎的想起我这个兄长来了?”他的语气似有怨怼。这些时日妹妹经常跟明王纠缠在一起,忽略了他这个兄长。
云韶径直坐在了棋盘另一侧:“我做了金乳酥,特意带给阿兄尝尝。”
云峥接过了食盒,目光扫过云韶的脸惊讶道:“你眼睛怎么了?哭过了?”
“阿兄,过几日是阿娘的忌日。”
一阵无言。
云峥了然,妹妹这是思念母亲了。
云韶抬眸,目光紧紧注视着云峥的神情:“若阿娘是被人害死的,真凶逍遥法外,阿兄要如何做?”
云峥面色沉重。
对于母亲的死,他早有怀疑。
当年刘妈妈虽已经伏法,但他并不觉得,一个下人能如此胆大妄为,仅仅是怕被揭穿自己偷盗的真相,就敢毒害主母。
可人证物证俱在,刘妈妈也早已被处刑。时过境迁,要想再查下去,恐怕也难。
“召召可是有何线索?”
“前些日子,我托明王去查孟勉。他亲自去了趟姑苏。”
云韶声音哽咽,眼眶发红:“阿娘,是被姨母下毒害死的。”
云峥拿着金乳酥的手微微颤抖,失魂落魄道:“可有证据?”
“刘妈妈没死,这些年一直在在姑苏打理着姨母的铺子。当年姨母买通刘妈妈,将送给阿娘的紫云参替换成了泡过朱砂的人参,所以后面才没有查出来。眼下人已经被带到了明王府。”
云峥愕然。
真相往往是残酷的,偏这位杀人凶手如今就住在自己家中。
这些时日他们兄妹两亲切地叫着姨母,收留这一家人一月有余,还帮孟家在东市找牙子置办了宅子。
姨母甚至还有意要让召召嫁给孟勉。
极其讽刺。
他怒气冲冲,拿起旁边的佩剑就要冲出去。
“阿兄不可。”云韶拽着他的衣袖,眼泪还来不及擦干,生怕兄长冲动惹下祸事。
“你若亲手杀了她,怕是自己的前途也毁了。”
云峥怒容满面:“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我有一记,需要阿兄帮忙。”
云韶垂眸看了一眼棋盘,挪动了一颗黑子。
棋局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今天更两章哈!解决恶毒姨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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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真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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