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敏儿起身近前来的时候陈念真下意识拦了一下，大半个身子挡在孟清清前面气势汹汹，把纤细柔弱的赵二姑娘给唬了一大跳。
还是孟清清伸手安抚着在陈念真后背摩挲两下，陈念回头看了眼自家皇后，才大概明白今儿这一出戏怕是故意的。
“主子什么时候谋划的这么场好戏，奴才竟是不知。”陈念真招手让宫女换了盏茶给赵敏儿，把一直跪在外头的喜雨弄进来烤火暖身子，又叫人去端了碗冰酸酪给孟清清，顺道把心里的疑问给问出来。
“想跟你说来着，你这几日不是忙吗，就没说。”孟清清接过陈念真递到手边瓷碗，捎带手在他手背摸了摸，再抬头一看他面色淡淡便知这人心里吃味儿了。
“是了是了，最近几天喜雨都说每次碰上陈总管都来去匆匆，想来冬至事多，坤宁宫里都仰仗着总管，娘娘您说是吧。”赵敏儿最是会察言观色，这会儿见皇后对陈念真好言好语的解释，自然得帮着孟清清多说两句。
其实事情挺简单，这几天上下都忙着，孟清清忙虽忙却总比底下奴才们闲。得了空想找人玩又找不着，想来想去就干脆去宁心轩里听赵敏儿弹琴解闷儿。
赵敏儿的琴也是跟林姨娘学的，不如正经学琴的大家闺秀那般正正板板。若是放在老学究们的耳朵里听，说不得还要嫌弃轻佻摆不上台面，但孟清清拿来消遣倒是正好。
孟清清这辈子完全无意金霖，赵敏儿又一心感念孟清清给的机会，没了针锋相对的根本两人越说越投机，直到赵敏儿尝试着说想家想姨娘，孟清清这才顺水推舟做了这么个局。
一来打压柳氏顺道搅乱后宫这潭水，二来把与娘家宫外通信一事摆到明面上，日后自己要做什么也好名正言顺些。
陈念真听完来龙去脉连带想想今儿早上临时得的差事也明白了，有些神色无奈把袖中信笺拿出来，“这可好，原本是两封能过明路的信，今儿个倒成摆不上台面的了。”
孟清清笑着接过信，看过信封又把其中薄一点的递给赵敏儿，“知道念真最能干，事肯定是办妥了，跟我和敏儿说道说道呗。”
局做好了赵敏儿是要冒险的，要是金霖今日偏心的是柳氏，说不定赵敏儿和喜雨就得挨罚，孟清清确信保得住赵敏儿不出宫，但若是遭了金霖的厌弃，对于赵敏儿来说可不是闹着玩的。为此听说陈念真今日出宫，便又吩咐他往赵府去了一趟。
“回主子的话，都办妥了。”
马车从孟家老宅出来就直接去了奉恩将军府，将军府也在准备过冬至热闹得很，只有林姨娘的小院冷冷清清。
自赵敏儿被孟清清留在宫里以后，赵家可算是翻了天了。先是赵福慧在家狠狠闹了两天，她倒是也不吵，只默默没日没夜的哭。
吃也不吃睡也不睡问什么也不说，把一大家子闹了个天翻地覆，最后还是展氏独自进了赵福慧闺房，不知说了什么才把女儿说服。
其次赵家大房也不好过，当初林姨娘被领回家时赵大夫人便恨之入骨，在她眼里家里爷们有侍妾通房不要紧，能让爷们要死要活也要带回家的戏子却不行。
这些年赵大夫人要说多么真心疼爱赵福慧其实谈不上，只不过为了打压林姨娘生的赵敏儿，只能格外拉拔另一个。现在没想到先进了宫的居然是赵敏儿，赵大夫人气得浑身战栗，恨不得立马把林姨娘给掐死才好。
这般环境里的林姨娘是个什么处境可想而知，原本冬天林姨娘和赵敏儿就只能领到些下人用的粗炭，虽说杂质多些烟火气大些但好歹能用。
现在没了赵敏儿府里几乎就不给林姨娘什么东西，陈念真过去的时候整个屋里跟个冰窟窿一样，火盆里就剩了点炭渣子。
徐娘半老颇有些风韵的林姨娘也一脸病容，见着陈念真以为赵敏儿在宫里怎么了，还没说话就先跪下磕头，实打实说不出的凄惨。
陈念真没瞒着捂着，见着什么就同赵敏儿说什么，听得小姑娘泪水涟涟抱着喜雨哭得喘不上气儿来。最后还是孟清清听累了才出言打断，“念真你别吓唬她，之后呢，你赶紧说后头的事。”
赵敏儿在陈念真不敢像平时那般随意，只站在一旁回话。孟清清又舍不得在外跑了一天的人这么傻站着，干脆把手边的坚果盘推给他示意他坐下剥给自己吃。
“主子别急啊，这不就说到了。”陈念真不推辞，坐下之后又挑了个长得好的橘子先剥给孟清清才继续说，“奴才没见着赵大人，只有管事的来传说说林姨娘去哪儿任由皇后娘娘说了算。”
孟清清派陈念真这个坤宁宫的内监总管走一趟，自然不是干看着就完了。陈念真也懒得跟赵家多说什么，京城里一个奉恩将军的爵位他还真没法往眼里放，问过了林姨娘的意思又差人去赵家大爷的书房说了一声，便要带林姨娘走。
赵家大爷素来知晓夫人针对林姨娘和赵敏儿，只是他当年理亏也就从来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不是内宅妇人，知道如今皇后皇上都看中了女儿，林姨娘就也不是自家可以左右的了。
偏赵夫人不乐意让林姨娘逃出她手心还想出来拦，嘴上一个劲的说这是家事，主子娘娘也管不了这么宽。听着这话陈念真莫名就来了气，赵敏儿既是已经入了坤宁宫就是皇后的人，哪里容得她来置喙。
好在今天赵家人齐，赵敏儿的大哥赵子芳也在家，赵子芳是个典型的纨绔，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能有三百天不着家，剩下在家也是琢磨怎么玩乐。
但他有一点心软的好处，这些年府里也就他时不常接济一下赵敏儿这个庶妹。这会儿见自己母亲又要为难人，便主动带着婆子过来把他母亲给劝了回去，之后一路又把陈念真送出赵家，连赵敏儿手里的信笺要是他给的。
信封里没写只言片语，只有两张五十两的银票，“赵姑娘，你哥说了他手头最近紧就只有这么多。让你在宫里小心些，实在缺了短了再想法子告诉他。”
实话实说一百两银子在宫里作不了什么用，但这会儿赵子芳能给便是个安慰。赵敏儿哭得抽抽噎噎心里难受又觉得有这么个娘家实在丢脸，“主子您放心，奴才以后再没有与赵家来往的时候。”
“赵姑娘也不用灰心，奴才瞧你那嫡出的兄长性子虽纨绔了些，却是家里难得懂事的人。等明年选秀过后您总归得有个名分，既是有个能用的兄长又何必往外推。”
陈念真这活说得诚恳，赵敏儿也听得心里去了，擦去眼角的泪重新打起精神，“陈总管说得在理，方才本就是钻了牛角尖，如今被总管点醒就不会再左性儿了。”
孟清清知道上辈子赵福慧把赵敏儿弄进宫之后，为了断她的念想早早的就让家里人把林姨娘送去庄子上，不到三个月人就死了。
也正是如此赵敏儿当初在宫里才显得那般孤注一掷，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自己的命也不当一回事。现在她成了自己的人，自然不能再让她失去掌控，好不容易得了这个妙人儿，该替她打算的自然要周全些。
“行了，只要不胡思乱想就好，本宫那庄子上等闲人进不去，你姨娘住在那里你一百个放心。等明年本宫替你要个高点的位份，到时候你再在宫外买个宅子给你姨娘，就万事大吉了。”
“娘娘，奴才不走，奴才留在坤宁宫里陪娘娘。”
赵敏儿没想到皇后会主动提起这事，一下子就慌了神，噗通一下跪在孟清清腿边，一个劲的表忠心。
“都在一个宫里，你住哪儿都能陪，难不成还想每天不来本宫这儿请安？”孟清清知道她心里怕，怕自己对她起了隔阂。
“明年秀女进宫，你不往上爬皇上转眼就要忘了你，我要了你来可不是光养在坤宁宫里的。你得往上走，越风光越好，懂吗。”
其实赵敏儿还不太懂，但是皇后愿意抬举自己她便没什么不肯的，随即便坚定点头，“娘娘，奴才懂了。”
懂了的赵敏儿第二天就穿着孟清清赏的最好看的头面衣裳，和孟清清一起去了冬至宴席，席间金霖一双眼睛一个劲的往赵敏儿那儿看，看得太后和一众妃嫔都黑了脸，只有孟清清一人坐在后位上偷着乐。
冬至夜宴散场，金霖和孟清清先是一起送太后回了慈宁宫，又结伴往回走。一路上宫人们都以为今夜皇上说什么都得留宿坤宁宫，没想到圣驾轿辇到了乾清宫就停了下来，俨然一副不愿再往后走的样子。
孟清清巴不得金霖不去自己那里，还没等满脸对着笑一路小跑过来的吕德福跪下，就抢先开口，“今儿皇上也累了，吕公公赶紧扶皇上回去歇着吧，本宫就不陪了。”
吕德福原本想了满肚子的借口，谁承想一个字都没机会说。他仰头看着雪夜里坐在轿辇上的皇后，华服首饰都压不住她明艳昳丽的眉眼，偶尔有飘落的雪花落在发髻鬓边，又越发衬得人娇媚。
只可惜这样的美人姓孟，注定没法让皇上喜欢。吕德福心中感慨帝后二人都不在乎，金霖见吕德福往后头去，也不管他怎么说招招手轿辇便先行进了乾清宫。
孟清清懒得下轿辇，目送金霖进了乾清宫门之后，也拢紧大氅不再停留，一个劲地催走快着些，这大冷的天早回去早舒服。最后只留下吕德福站在宫道上目送皇后銮驾走远了，才摇摇头转身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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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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