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的四点还没什么人，街边昏暗的路灯照着，唯有几个环卫工人披星戴月的工作。
“叶姐，醒…嗯？你没睡？”阮晴睡眼朦胧进来，看着坐立在椅子上的人影吓一跳。
叶以筝慢慢回头眼睛恍惚了一瞬，半响慢吞吞道：“嗯，时间到了？”
“对，我们要出发了。”
“走吧。”
透过阳台见那侧的最后一丝光亮关闭，然后隐隐听到铁门关上的声音，主人脚步轻的很，连细响都听不到。
沈一瑜垂着眼皮看向小区绿化旁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慢悠悠隐去，直到再也不见踪影，她微微仰起脸庞，目之所及的月光一如既往的黯淡，心渐渐冷却，一点温度也没有了，她蜷蜷手指，转身离开。
上了车叶以筝也没摘帽子，宽大的帽檐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穿过市区灯红酒绿照的光映入眼帘，显出跟老城区完全不同的模样，叶以筝缓叹口气，闭上眼：“到了叫我。”
“好的。”
摇摇晃晃间，叶以筝做了个梦，久违的梦里不再是一片猩红。
那天是刚放学，天色很好，白云浮在天边，晴朗一片，一切都是向上的样子，她也是那么想的，因为那天二模放榜，她拿到了人生中第一个年级前五，市前五十名。
表彰大会在晚饭后，她没回班挥着成绩单，从四楼冲到六楼，几乎整个楼道都响着她的声音，路过的同学好笑着道：“沈一瑜在班里等着你呢，不用着急。”她没管，越跑越快，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见到沈一瑜想跟她共享此时此刻的喜悦。
沈一瑜跟往常一样，单手侧头撑着桌面，马尾落在肩上，墨发蜿蜒，脸上是犹如深潭般的宁静，她一手在纸上勾画，似在认真的思考着什么题。
“阿瑜！你看！”
叶以筝跑进一班大门，走上前才发现沈一瑜笔下是和她如出一辙的成绩单，在第五那行用荧光笔显眼的划了一道，勾勾画画写了很多蝇头小字。
她轻车熟路坐在沈一瑜旁边的空位上，明明是笑着，声音细听有些哽咽：“阿瑜，我做到了。”
真怪，她刚知道知道成绩时没哭，给妈妈打电话没哭，怎么见到沈一瑜就想哭了，自觉有些丢人，她抬手挡住脸，压着声音吸溜吸溜的。
小臂被细长的手指抓着一压，她看到了沈一瑜眼眸水光潋滟，那一瞬间似初雪微融色如春晓，沈一瑜笑着重复：“你做到了。”她笑语盈盈哪还有刚刚疏离的样子：“辛苦啦，真棒。”
“唔。”叶以筝看着她神情，刚刚被沈一瑜擦下的眼泪好像又要流出来，她手一抬遮住眼睛，埋到沈一瑜肩窝：“我怎么更想哭了，你别惹我哭！”
“呦呦，叶以筝怎么变小媳妇了？”旁边女生打趣道。
沈一瑜勾唇笑着，压下眼里的愉悦，刚要开口，叶以筝就气冲冲抬起头，小炮仗般：“你才小媳妇，你全家都小媳妇，是谁今天在楼道跟男朋友哭的稀里哗啦的，我都不好意思说你！”
哼了声她小声道：“我跟一瑜是社会主义姐妹情！”
女同学大惊失色：“你看到了?”顿了顿，她切了声：“我就跟对象哭，哼，是谁，连对象都没有？”
叶以筝咬牙切齿，磨磨牙：“那又怎么样，有对象了不起啊，对象是会分手的！我跟一瑜永远不会，我们是绝美友…友…”她想起什么脸色有点怪，低声嘀咕：“我懒得管你。”
沈一瑜笑意已经淡去，揉了揉叶以筝乌黑的发顶，指腹划过叶以筝还发红的眼眶抹去那点湿润道：“待会还要去大礼堂彩排，今天先不学了，我们去饭堂吃饭吧。”
“好！”
两人稍微收拾了一下，叶以筝顺手拿起沈一瑜桌上的单词本：“待会排队顺便背背，我跟你说我英语不是一百三十多吗？有十分都扣在单词上了！气死我了这一个月我铁定要…”
“沈一瑜，等一下。”走过过道，前排一个男生站起身，手上拿着个卡片。
“令胡冲你干嘛呢，搞这么……”
叶以筝跟这人也熟，因为每次沈一瑜给她补习这位同学都要加入时不时问一下题，她刚要笑着打趣，眼睛瞟到那粉红小信封，意识到什么，闭了嘴。
咋感觉有点不舒服？有什么好不舒服的？她低眉想着，看见沈一瑜把信封接过，抿了下唇。
“可以单独跟你些事情吗？”男生指指角落，沈一瑜点点头跟着他走过去，瞥眼叶以筝，抬手把她也拉了过去。
“这…”叶以筝和胡博同时出声，有点难为情互看一眼，叶以筝有点别扭，抽抽胳膊想走，沈一瑜却始终抓着她不放。
“直接说吧。”沈一瑜淡淡道。
男生羞涩又小声道，声音因为紧张发着颤，他小心翼翼看了周围，声音细如蚊蚁：“其实我…喜欢你…”
沈一瑜双眼注视着他，带了几分认真，却毫不留情：“谢谢，我有喜欢的人。”
她声音冷冷清清，眉间恢复了古井无波，无视了男生一瞬间苍白的脸色，拉着叶以筝往外走，突然感受到手上一股拉力。
往回看，叶以筝还在笑嘻嘻安慰胡博：“没想到你小子居然存了这心思，哎呀这没什么的。”
她抬眼班上没什么人看这边都在埋头苦学，她拍拍胡博的肩：“姐帮你保密哈，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俺姐妹也不是那么好追的。”
沈一瑜深吸口气，下一刻又泄了气，静静的站在班门口等着叶以筝，看那人眉间仿佛没半点不自在，和往常一样带着无休无止的活力，她嘴角下垂，见到叶以筝胸腔中一瞬开放的花海，好似又慢慢凋零，眼里带着股迷茫。
社会主义姐妹情？友情？在叶以筝眼里她们就是这样的关系吧，那她做的那些算什么？小丑跳梁吗？
叶以筝跑出来，笑容依旧，兴冲冲的十指扣在她手里：“不愧是我们一中的高岭之花，还是那么干脆，对了。”
她没心没肺笑道：“你喜欢谁呀？”
沈一瑜微微抿唇，有一瞬间觉得窒息，而后慢慢泻气，张唇片刻又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偏过头感觉到眼里有些热气，眨了眨想把泪意压回去，天不遂人愿，眼里热气却越积越多。
沈一瑜吸口气，第一次拒绝了叶以筝的亲密，把手抽了出来，自嘲着，声音带着冷气。
“你不是知道吗？”
见周围人来人往，有几个路过的同学带着惊奇般把目光投在她身上，又移到她脸上，沈一瑜头一次感觉到了狼狈。
“算了。”她闷闷道：“走吧。”
沈一瑜被她弄哭了…一瞬间气氛有些沉默，叶以筝抿抿唇，一咬牙，眼里闪过挣扎和犹豫，望着她走远的背影，吸口气急走几步，像下定了什么决心，垂手把沈一瑜的手抓过，察觉到沈一瑜手微微用力又想挣脱，手疾眼快的十指相扣紧紧握住。
“我知道啊。”
她笑笑，抬手把沈一瑜脑袋别过来，看着她，眼睛头一次对这件事带了认真的情绪，重复道；“我知道。”
叶以筝抬手，把沈一瑜脸上两行清泪擦掉，凑到她耳前，带着笑意和热气慢慢道。
“亲都亲了，总不能不负责吧。”
她勾唇余光瞄见沈一瑜发红的耳朵，莫名其妙没忍住，顺嘴一压，吻到她耳廓上。
沈一瑜：“！”她睫毛轻颤，随后脸色通红，热气好似能从头顶冒出来，唇张了张依旧什么也没吐出来。
叶以筝看她愣愣的表情，暗自发笑，心里头土拨鼠尖叫，好可爱！面上却不显，拉着沈一瑜软软的手掌：“走啦，再不走来不及了…算了，等我一下。”
她放开手，跑进教室随手抽了第一排同学的纸巾：“借一下哈。”那人头都不抬，挥挥手。
沈一瑜还愣在原地，半响抬手轻抚了一下耳廓，垂眉眼里像黑色默剧绽开了幅色彩斑斓的画卷，亮晶晶的，心里似绽开了烟花，又带着股娇态的羞恼。
“来了。”
叶以筝冲向前，手指贴在沈一瑜下颚轻轻勾起，仔仔细细的帮她把泪痕擦了，触及到她的眼神，羽睫一颤，眼睛不受控制落在她小巧红润的唇上，脸上忽然涌出热气，她忙把眼睛移开，清咳一下；“走…走吧。”
“嗯。”
沈一瑜哪还有刚刚叛逆的样子，任她摆布的牵着，听话随着她脚步，走了两步突然一停，捏了捏手中的信，把它轻轻放在教室外自己的柜子里。
抬眼对上叶以筝的目光，耳朵微红，小声的解释：“这也是他的一份心意…我…”
因为她有喜欢的人，所以更加知道这份心意的可贵。
叶以筝绽开灿烂的笑容：“我知道。”她揉揉沈一瑜的头轻轻道：“待会回来再认真看。”
“嗯…”
似是知道沈一瑜在想什么，叶以筝哼哼笑笑，凑上前来：“我才不吃这种没必要的醋，毕竟…你喜欢的是我。”这是在解释刚刚为什么一点醋意也没有，还乐呵呵去安慰胡博。
她超级大气的！
“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见沈一瑜摇头，叶以筝勾唇，有些自得，带着哄人的性质逗道：“这叫——正宫的底气。”
半响她又悠悠道：“你看那些宫斗剧，皇后嘛，皇后就是要有皇后的架子，不能随随便便就吃那些贵妃啊，什么小三小四的醋。”
“噗。”沈一瑜总算随着她的插科打诨总算笑出来，然后过来，小声道：“…没有…”
“嗯？”叶以筝偏头，睁大眼睛？
沈一瑜眼里闪着亮，漂亮唇勾起，好似她就是全世界：“没有小三小四，只有你。”她笑着接道：“朕散尽后宫，独宠爱妃一人。”
“噢…咳…”
叶以筝眨眨眼，抬起手背贴脸，想给自己脸上降降温，怎奈大夏天的，她全身都是烫的，走了半路恍然惊起：“不对！”
沈一瑜疑惑看过来。
“我才是皇帝！你是皇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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