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沈径薇推开窗接住漫天的飞雪,落日余晖下的锦阳城像是一块巨大的溶金,每一片飘雪落到地上像是化作了一摊金子。

她趴在窗台上看得出神。

抱喜抱来一件大红色的裘衣为沈径薇盖上。

沈径薇俩臂一撑,裘衣便从肩膀滑落,一转眼的功夫那件裘衣又回到了抱喜手上。

沈径薇徐徐往化妆台走去,她卸下耳坠道:“去把云罗坊新制的裙子拿来。”

抱喜将窗子关了,站在沈径薇的跟前一动不动。

“怎么,你有事?”

沈径薇散开头发。

抱喜看了看窗户纸上掠过的飞影,道:“这天怪冷的,要不改天再穿吧。”

沈径薇倒无所谓,乌黑的头发坠地。

她说道:“照你这么说,我云罗坊的绣娘们这几个月要白忙活了?”

大家都盼着这俩月多攒点月银过年呢。

抱喜拗不过沈径薇 ,只好将箱子打开,里面放着一件丝绸打底的薄纱长裙。

论经营规模、门路沈记的云罗坊远劣于锦阳城里的那四家商行,不过论营销手段还得看沈径薇。

别人冬天的时候把夏季的布料和衣服全都收起来,而她却是反季节销售,还变着花样设计新品。

别人寒冬腊月里穿得圆圆的跟个雪人似的,沈径薇偏要夏衣配裘衣,各种混搭,主打的就是一个招摇和与众不同。

而这几件冬天里出的夏裙款式,售罄后就不会再出了。

这么一来,每年冬天云罗坊的夏裙都供不应求。

眼看就快要到腊月中旬了,城里的夫人小姐们都眼巴巴的在等着沈径薇这个月穿什么。

围在酒楼门口的,除了那些为一睹美人风采的男人们,还有各家小姐夫人和各家同行们派遣的来的伙计丫鬟们

她从酒楼出来的时候,街道上白雪皑皑,落霞已挂满了天际,冰凌子一排排悬挂在高墙绿瓦之上。

人群里有人叫道:“快去告诉老板,沈小姐今日穿了紫烟暗花百褶蝴蝶裙。”

接着远处有人接话道:“听到了吗?沈小姐今日穿了紫烟暗花百褶蝴蝶裙。”

“那沈小姐头上戴得是什么?”

“沈小姐头上戴得是白紫相间的流苏发钗。”

“沈小姐手上戴得又是什么?”

“好像是软簪?”那伙计有些不确定,拿着掌柜给的银子硬生生给自己砸开了一条道。

反复确认后,他对桥上的伙计道:“沈小姐手腕上戴得是软簪!”

伙计接过话,大喊道:“沈小姐把软簪戴在了手腕上!”

桥对面铺子里的掌柜听见了,他心道这是什么穿戴法?

但她是沈径薇,锦阳城潮流的走向,她这么做准有道理的。

想到这那掌柜也取下几个软簪折弯在手腕上比划了一下。

顿时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把伙计叫来,吩咐道:“接下来我们打造的每一个软簪上都要安一个暗扣,发钗和手环俩用款,懂了吗?”

伙计听完连连点头。

掌柜又把他招了回来:“从现在开始,铺子里的衣服五成都要换成紫色的,其他货品趁早清出去。”

伙计了然,拿着掌柜给的货物清淡出去了。

掌柜站在门口望着桥对面酒楼,寒风凛冽,沈径薇穿着紫色的长裙,外面披着一件雪白的白裘慢吞吞的走向马车。

沈径薇一只脚刚踏上马车,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个人。

沈径薇看到来人后,她泥鳅似的立即钻进车里。

马车哒哒得捻在雪地上,时不时还有冰凌子从屋檐下掉落下来。

下午跳河的那位宋公子被户部尚书揪回家后没过多久听见家丁们说沈径薇出现在了云来酒楼的门口,他便偷爬出了院子,眼巴巴的蹲在云来酒店门口。

他手里抱着一箱东西,默默跟在沈径薇马车后面。

抱喜掀开车帘,对沈径薇说道:“小姐,您真的不下去看看吗?瞧着怪可怜的。”

沈径薇端坐在马车里。

“看什么?我什么都没看见。”

抱喜指着外面道:“宋公子啊,我刚看到他为了追马车还摔了一跤呢。”

沈径薇道:“我若是下车同他说话,明儿满城都会传我与他的私情,我还要不要嫁人了?”

抱喜嘟囔道:“您不是说不在乎名声吗?”

沈径薇是不在乎名声。

她甚至可能是这世间最不在乎名声的人。

沈径薇自十岁那年接下沈记的掌印后,她的名声就已经不大好了。

一介女子小小年纪就和自己的父亲争权夺利。

一开始坊间只是传她心机深重,不守妇德不敬父母。

后来不知怎的,传着传着就变成了她为了争夺掌家之权竟威胁自己的父亲要把外宅那女人连同她的孩子一同打死。

这些流言蜚语沈径薇是不在乎的。

比起失去的名声她可是捞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

比如那些流言蜚语让别人敬她怕她,这让她一个貌美无双的女人在这滚滚黄金屋的商场中省去了很多麻烦。

再比如因为有了这些传言,沈记在锦阳皇城内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可是无数商行想破脑袋砸下重银也难以办到的事情呢。

商人嘛,无往不利,只要这些流言能实实在在换来白花花的银子,她不在乎自己的名声是黑还是白。

就像她现在在寒冬里穿着炎暑季的衣裙,她也不在乎自己是冷还是热。

只要有利可图。

抱喜的声音还在耳畔。

“小姐这都多少年了,为了能抓住张公子的目光,这几年前您在张公子面前就没有穿过一件重样的衣服,戴过一件重样的首饰。”

“您还说只要是个男的,就一定会喜欢美的女人,但张公子这个人吧神情总是淡淡的,脊梁骨撑得直直的,倆袖清风的样子,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我劝您主动和他搭话,您又说女人若是想搞定一个男人只能钓不能追。他不跟我说话,您也绝对不能主动跟他说话。几年下来,你们俩竟是一句话也未同说过。”

“小姐您都十八了!”

“既然您说您只是想嫁一门权贵,张公子怕是行不通了,他既不喜欢您,您也不喜欢他,我看宋公子人其实还挺好的。”

沈径薇再次陷入了无声的纠结中,这抱喜啊不懂她的痛。

她就算是嫁猪嫁狗也不可能嫁给这个宋苑书。

距离上一世抄家的日子是越来越近了,眼看张寂这里一点进展都没有,下午她坐在轿子里看宋苑书站在桥头的时候,她是真的想过,要不要把成亲的目标转给宋苑书。

她劝自己张宋俩家同是尚书府,门第都很高,嫁谁不可以呢?

但只要看到宋苑书那张脸,她就做不出来这种事。

毕竟...

他在上一世喊了她好几年师母。

上一世,她到死都不知道这个爱穿白衣的孱弱少年竟然会是当朝礼部尚书的儿子。

这一世得知宋苑书是礼部尚书之子的时候她还被吓了一大跳。

她记得沈家刚出事的时候,宋苑书就来找过他们,瞧着很是为他们担忧,一点权臣之子的苗头都没有。

礼部尚书是朝里出了名的清官,平日最恨贪污**也恨不遵纪守法的百姓,许是听见他们家犯得是漏交税款罪,不愿意帮忙,才叫宋苑书和一个无头苍蝇似的乱窜。

也可能上一世的宋苑书就如她认识里的那样,只是一名普通人家的少年。

不管是哪种情况都无法改变这一世的宋苑书出身于尚书府的事实。

理论上只要结了这们姻亲,沈家被人陷害的时候尚书府就不可能袖手旁边。

她自认为这些年经营生意时谨遵大毅朝的律法,若还是再出现上一世的事情,那一定是有人栽赃。

尚书府出马,定会帮沈家洗刷冤屈。

这样,也算为沈家寻到了一门庇护。

几个时辰前她的确动心了,甚至想过下轿亲自唤他下来。

但她一只脚刚踏出马车,耳边就响起了那道熟悉的声音。

“师母。”

“师母,我今天抓了好多螃蟹送给你和师父。”

“师母师母,我师父呢?”

“娘子!”

又另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沈径薇被惊得一哆嗦,赶紧把脚缩了回来。

她心道都怪上一世那挨千刀的夫君,他若不是一个空有皮囊没一点钱也没一点势的穷小子,她现在也不用这么纠结了。

他自己穷也就罢了,怎么到了这一世还要禁锢她攀权附贵的脚步。

见宋苑书自己游了回来,沈径薇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他和上一世一样,水性都是极好的。

趁还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沈径薇对车夫说道:“赶紧走赶紧走!”

抱喜摇了摇沈径薇:“小姐,您在想什么呢?”

沈径薇在回忆里抽离出来。

“啊,没什么。”

抱喜望向车外,一脸愁容:“你说他都跟了这么久了,脚痛不痛啊?”

听到这,沈径薇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她揭开车帘,对外面喊道:“夜深了,宋公子还是赶紧回去吧,叫人看见你一直跟在我的马车后面,成何体统?您贵为礼部尚书之子,应该懂得这个道理吧?”

说完沈径薇便重新盖上车帘。

她心道上一世的时候这孩子不这样啊。

这一世怎变得这般没轻没重没脸没皮。

她往帘缝里偷瞄了一样,宋苑书许是刚才那一跤摔得有些厉害,脚一瘸一拐的。

他抱着一个大箱子,咬着嘴唇固执地跟在马车后面,霜雪将他的眉打得雪白。

沈径薇轻咳了一声,对马车道:“有点颠。”

“好的,东家。”

马车将赶车的马鞭放下,牵着绳索,让马慢悠悠地走着。

宋苑书煞白煞白的跟在车后面,几度扬起手中的箱子又放了下去,似是有什么话想对沈径薇说。

马车停靠在沈家大院的一处外墙,抱喜吵着想吃巷子口的烧饼。

沈径薇顺势将车夫走了。

直到一老一小的声音消失在拐角,沈径薇才将车帘揭上去。

夜无声落了下来,幽深的巷子里落了一地的枯枝烂叶。

她沉坐在马车内,四周幽暗。

她向来是泼辣的,脾气也说不上好。

不说话的时候看上去比较严肃,很是吓人。

她伸出一根手指勾了勾,语气略带命令道:“过来!”

还是明天早上六点更。

不见不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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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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