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外城一路畅通无阻,并没遇到,谢词安口中的不太平事件。
前世陈氏很排斥陆伊冉的娘家亲戚,表姐夫妻俩上门来寻她,都会被看门小厮轰走。陆伊冉出府找她表姐夫看病也是偷偷摸摸的,几次三番后便与表姐一家生了嫌隙,慢慢的也就不再走动。
尚京本来亲戚就少,这一世她不会让此事发生,定会好好维系多多往来。
赶到她表姐家正好到午时。
表姐江锦萍今日过双十年华的生辰,来了不少宾客好友。
皆是她来尚京认识的手帕交,和她夫君郭绪认识的病人。她们大都是靠手艺营生的匠人和小贩们,见到陆伊冉的排场都有些畏手畏脚。
好在表姐是个活泛性子,话多人豪爽不一会儿气氛又活跃起来。
陆伊冉拿出她店铺里,卖相好的几款糕点来招待众人。大家见她态度随和,没有一点大户人家的架子,才敢用她的糕点。
她们对陆伊冉的手艺赞不绝口,没一会儿江锦萍的那些手帕交,就能畅所欲言向陆伊冉请教起糕点的做法。
午膳后,客人们陆陆续续离去,陆伊冉才得空和自己表姐说上体己话。
江锦萍嫁给郭绪这个穷大夫前,江家人是全员反对,架不住她一哭二闹三上吊,最终妥协让她下嫁。
两人婚后就来了尚京,江锦萍用她的全部嫁妆帮郭绪开了这个医馆。
郭绪凭自己的医术,几年后在这周围也算小有名气,两人已有两儿一女,夫妻和睦也算圆满。
循哥儿有奶娘守着,摇摇晃晃跟在三个孩子后头,开心地笑个不停,无奈腿短走路不稳,跟一会儿也只能干着急。
两个儿子也随了江锦萍的虎性子,见循哥儿走道不稳耐心一过,也不在理他。
只有最小的女儿,性子像郭绪文文静静愿意等着循哥儿,还给他用草折鸟儿,虫子。
见几个孩子在屋外砰砰跳跳,姐妹俩感觉又回到了她们小时候,自然而然想起了老家。
“冉冉,我娘昨日来信,说我爹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我想带郭绪回去给他瞧瞧,可我怕他……”江锦萍自从嫁给郭绪后,他父亲也就和她断了来往,这些年只有她母亲和她通信。
“那还等什么,选过日子就回去吧,舅舅应是老毛病,萍姐姐你别担心。”
陆伊冉舅舅江致庭,常年头疾时常发作,家中生意都难顾及,是陆伊冉母亲江致清帮忙打理。
“那你何时回青阳,我们一起可好?”
陆伊冉心头一沉,自己已有半年未回娘家,做梦都想回到父母身边,再也不来尚京。可她在没找到替母亲生意上分忧的法子前,还不能回去。
母亲的店铺连关数间,她得想法子帮她渡过这个困境。
码糕点铺子的盈利如今还是可观的,能积攒一些是一些。
自己一走就是月余,先不说谢词安是否同意,要她管中馈的事都未料理好,她那能撩开手回青阳。
思忖一番,陆伊冉回道:“萍姐姐,你先回去,告诉我爹娘,等我买完这一季薯汤,到时就回去。”
江锦萍随口问道。“那要到何时?”
究竟要到何时,陆伊冉自己也不知道。
姐妹两本想晚上好好说说话,可还未到酉时,童飞就开始催促,说是侯爷的命令。
陆伊冉心中窝着一肚子火,也只能忍着。
童飞把他们送来侯府门口,就急急离开。
陆伊冉赶忙叫住,“童飞,你们侯爷今晚何时回府?”
“回夫人,这几日,是侯爷筹粮的关键时候,只怕今晚回不了府,夫人还是别等了。”说罢,调转马头眨眼功夫不见人影。
陆伊冉反应过来后,脸色一红,对着童飞离开的方向嚷道:“谁要等他。”
接连十多日,谢词安都未回府,住在衙门。
*
奉天殿内
孝正帝坐予御案后,一脸阴沉。
大监薛公公侍立一侧,也是屏声静气不敢出声,偷眼一看铜漏,都亥时过半了。
“薛禄,再派人去看看京兆府闹成什么样了?”
“是。”
薛禄躬着身子退到外面,对殿外近侍吩咐一通后,又回了殿内。
孝正帝没想到,不到半月的时间,谢词安就设法筹到了粮。
他剑走偏锋掐住粮食的源头,在西门码头抢到了粮食。
与其说是抢,不如说是合理缴粮。
以治理尚京治安为由,把粮食全弄到了他这个皇城使手上。无人再抢粮食,城内也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商户们气不过,到京兆府状告皇城使谢词安。
京兆尹苏齐伍却驳回他们的状子,并怒斥他们阻碍皇城司执法。
接连十日,日日都有皇城司的人在西门漕运码头,一家一家地卸粮。
粮商们怨声载道,连连喊冤却无可奈何。他们擅自抬高价格,本就扰乱市集不利百姓,官府没人管,粮商们更加猖獗。
百姓们叫苦连连却无数诉说。如今粮价恢复到从前,他们不再饿一顿饱一顿,人人称赞皇上做了件利民利国的善事。
今日,有人动员全城粮商去京兆府状告皇城司,数百人被拦在衙门外,闹得人心惶惶。
一刻钟后,刚刚那位领命办差的近侍,躬身入了奉天殿复命。
孝正帝一脸怒色问道:“说吧,如今府衙什么情况?”
“回皇上,谢都督已把这场闹剧给平息了。”
孝正听闻后,脸上怒色更甚,他拿起手上的茶盏狠狠往地上一摔,声音响彻整个大殿,近侍们吓得不寒而栗。
片刻后,又听到孝正帝问道:“他是如何平息的?”
“回皇上,谢都督吩咐衙役,一次只放一人进衙门。进去一个,就按他手上的名单,算出他们抬价后赚的银子,如果想要他手上的粮,就让他们拿这期间赚的银子去换。”那近侍哆哆嗦嗦跪在殿中,说了个大概。
孝正帝不死心,继续问道:“最后了?”
“回皇上,进去十人后,无人敢再进去,各自散场离开。”
回完后,孝正帝半天不作声,一脸凝重。
薛禄挥手把人赶了出去,如果可以,他想自己也能消失。
孝正帝一场计谋又落了空。
东宫太子让人抢粮,他是默认此事的。本以为可以让谢词安雪上加霜,逼他主动交出陈州军军权,没成想他反而将计就计一箭三雕,让他们父子俩偷鸡不成蚀把米反着了他的道。
那晚后,再也没有粮商来皇城司取粮,城里的粮食也无人敢随意抬价。
此次一共筹粮三十五万石,北境战事的粮草算是备足了,也能抽出一部分解决北境农户们的缺粮危机。
衙门内,谢词安坐予上首,听童飞汇报完筹粮情况,随即又想到接下来的军饷。
“侯爷,军饷还差半数,接下来到哪里去筹?”
童飞看过账本后,一脸愁意。他跟随谢词安多年,主仆俩还是有些默契,想的是同一个问题。
谢词安一脸平静,不慌不忙说道:“军饷不急,我自有办法。”
“侯爷,万不可用再动你的私产了,这大齐的名门大户可不止护国候一家呀。”
谢词安的那些私产,都是他用军功和命换来的,童飞实在不忍他这般大公无私全搭进去。
军饷已筹集二十万两,其中一半都是谢词安变卖自己私库得来的,另外十万则是皇后娘娘和谢家的亲戚朋友一起捐赠的。
谢词安把账本翻阅一遍后,说道:“现在还不到与他们大动干戈的时候,军饷不急。”
在尚京这些大户和谢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虽大多都是名利场上地往来,却不能不顾。
“粮食先不宜交户部,暂留在皇城司。”
“是,属下记住了。”
童飞点头应答后,回了账房。
突然,外面响起一阵说话声,谢词安不悦地轻蹙眉头。
他处理公务时,向来不喜人打扰,正想叫余亮把人赶走时,却见他推门而进。
“何事这般吵闹?”连日地忙碌,谢词安的嗓音有些沙哑和疲惫。
余亮回禀道:“侯爷,长公主来了。”
“是为何事。”谢词安有些意外,谢府与长公主甚少来往。
“说是自愿捐粮和银钱。”
长公主是当今圣上同胞长姐,她夫君淮阴候,穆耀珣是尚京城有名的皇商,主要做药材生意。大齐一半的药材都出自他家,家产丰厚富可敌国。
谢词安虽不知她此次这般慷慨的用意,踌躇一息后对余亮吩咐道:“请她进来。”
余亮把人带到正厅时,谢词安已起身想迎。
长公主身份显贵,平常对人冷冷清清,今日见到谢词安却是笑容满面热情随和。
谢词安一时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与长公主客气一番后,把她请到大厅主位落坐,自己则落坐予她下首右侧。
余亮看茶后,谢词安直言问道:“听说长公主要捐粮和银钱,谢某不才,不明白公主你为何把银粮要捐到谢某私人手上,而不是直接交到国库。”
不怪谢词安要多问一句,上次南边旱灾户部去征粮,她一颗粮都不愿拿出来。
此次这般大方,任谁都会忍不住多想。
更何况她与当家圣上的嫡亲关系,怎会帮自己解围。
“谢都督,不必忧心本宫的用意,定不会害你。本宫已让人把粮运到你衙门,黍米两万石。你此时就可以派人去称收。”
说罢她身后的仆妇,又从一个紫檀描金小盒中拿出一大叠银票,交予长公主。
“这里是十五万俩银票,稍后你可让人再清点,你最近筹粮银本宫也听说了,本宫应当支持你这利国利民的差事。”
谢词安见她态度诚恳,不像有别的动机,遂爽快接受。
“长公主深明大义为大齐,谢某感激不尽,必会登记在册交由国库。日后长公主有何吩咐,谢某自当尽力而为。”
“谢都督不必客气,本宫倒不是那深明大义的英雄,抛开这皇室公主的身份,本宫也只是一个平常母亲,所求不过是望自己的孩儿平安顺遂,为此本宫更应该谢你。”
刚刚疑虑才消,这般一说,谢词安又不开始不安起来,他孩儿的顺遂和他又有何关系?
自己与他儿子并不想熟,宫中宴会也只是隔得老远见过,只听说她儿子霁月公子外貌出众,尚京喜欢他的姑娘能从皇宫排到朱雀大街。
“只怕长公主要谢的人不是谢某,所以这些银粮,还请长公主三思。”
长公主抚了抚自己袖口,漫不经心道:“确切地说本宫要谢的人,的确不是你,而是你的夫人陆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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