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在宫中,有人看见陛下下了马车,进了将军府,一待就是一个下午。
这消息宫里宫外的传,自然也就传进了有心人的耳朵里,譬如那几位因为儿子无故缺席禁卫君职务,正因为孙统领的口信而心中惶惶的大人们。
彼时,谢婉还在将军府上用晚膳。
她不端仪态,谢家一大家子便当她不在。如此,谢婉倒也自在,吃着喜欢的菜,听着谢家人聊天,久违地尝到了一丝天伦之乐。
只有谢韫玉偶尔会向她投来一些目光,但目光复杂,意味深长。
而就在一大家子吃饭吃得气氛各异的时候——
有卫兵通报。
“将军,穆青侯,京兆尹,还有户部侍郎……三位大人拜帖求见。”
谢成栋愣了一下。
穆青侯,京兆尹,还有户部侍郎,他不熟啊。这些人,不都是徐平的狗腿子吗?怎么跑他家来了?
等等……谢成栋瞥了眼正在席上安静吃饭的皇帝……
“有没有说所为何事?”
小厮:“几位大人没说。”
“谢将军,请进来吧。几位大人消息很灵通,朕不过来了将军府这么一会儿,便都收到消息了。”谢婉面色如常地说道。
倒是谢安虞听见这三人的名字眼珠子转了转。
穆青侯、京兆尹、户部侍郎,这三人的儿子,不是那日在演武场阅兵时陛下点了名的那三人吗?
而且她记得,那日这三位大人的儿子可没一个到的。
今日来……
难道是来求情的?
不一会儿,几个大人便进了大堂。
“谢将军,叨扰了叨扰了。”几人齐声说着,可眼神却在乱飘,直到看见坐在那里的谢婉,才急忙来到面前跪下。
“微臣参见陛下、婉妃娘娘。”
三人急急地喊道,便迅速行了跪礼。
谢婉没让他们起来,而是笑说:“三位大人消息真是灵通啊。”
三人手轻轻一抖。却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道:“我等闻陛下出了宫,便立刻前来拜见。”
“哦……那所为何事啊?”
“陛下,臣听闻陛下昨日在演武场阅兵,吾儿当时不在,未能提前告假,实则是有隐情的。”穆青侯当属三人中为官最久的,三言两语就直奔主题。
“说来听听。”
穆青侯认真道:“那日臣的发妻突然发病昏倒,吾儿念母心切,便提前从宫中早退。未能来得及同孙统领告假。求陛下念在孩子孝顺,饶他擅离职守之罪!”
谢婉轻轻敲了敲桌面,看了穆青侯一会,才笑道:“穆青侯世子这一做派果真孝顺,应当嘉奖。可转念一想,他当的是朕禁卫军的差职,负责的是朕的安全,宫中贵人们的安危……卿觉得,忠与孝,孰轻孰重?”
穆青侯瞬间冷汗直下,“陛、陛下……”
谢婉不再看他,而是瞥向其他两人,“你们也是为了此事来的?”
京兆尹和户部侍郎顿时僵住。
户部侍郎赶紧道,“陛下,北方大旱,臣受徐相之令,与京兆尹一同处理这赈灾钱粮一事,可人手不足,吾子与京兆尹之子才会离宫帮忙。臣和京兆尹深觉不妥,便让他们速速回宫,后来他们也回去了,只不过……错过了陛下阅兵一事。”
孝顺不好使,那赈灾帮忙没问题吧?只是缺席了皇帝阅兵罢了,又不是日日都擅离职守。户部侍郎理直气壮,而且他还搬出了徐相,陛下应当不会计较了。
谢婉听完,又笑了:“帮着赈灾?那倒是该奖。他们三人既孝顺又心系百姓,便每人赏丝绸布匹一卷。”
三位大人心里也是跟着一松,“臣替儿子谢过陛下!”
谢家人听着都是一愣。
大堂兄谢韫玉更是直接皱眉。
可紧接着,谢婉又摸着下巴说:“可擅离职守就是擅离职守,朕若不处置,也不太好。这样吧,朕向来赏罚分明的……谢将军,在军中擅离职守是什么罪责?”
谢成栋沉声,“死罪。”
三位大人顿时惊慌,可那声陛下还没喊出来,就被谢婉抬手截住,“瞧见了吗?在军中是死罪,念在几位大人为大月劳心劳力,朕就饶他们不死。”
三位大人的心还没放下,又见她她嘴唇轻启,不留一点情面,“夺了世爵与官职,贬为庶民,终生不得入仕。”
三人瞳孔一缩,“陛下……”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分君之忧。这十二字,诸卿切记。”谢婉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她的大月,不养闲人与奸佞。
三位大人颤颤巍巍地低下头。
“……是。”
在场所有人都被眼前的谢婉镇住。就连谢家人也不例外。
大家心中都不由地浮现出一个念头——
陛下,是不是转性子了?
谢将军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出,但无论如何,这样的结果他喜闻乐见。文臣们仗着陛下的纵容,无法无天太久了。
今日这一招,实属让人没想到。
这让谢将军心中也有了些异样。他蓦地想起在书房中皇帝和他说过的话——
朕要整治朝堂,要大月昌平。
难道,是真的?
心中仍有感慨地还有一人,谢家大房谢韫玉。
先是妹妹从宫中给他带来了战役记录的摘抄本,且扬言此事过了陛下的眼。
后是这一出。
“大堂兄,陛下她好像不像爹爹说得那样无能。”
想起妹妹方才说的话,谢韫玉不由地暗了暗眼神。
晚膳的氛围因此变得不一般了些。
穆青侯等三位大人已经面如土灰地告了退。
“走得那么急?也不留下来吃个晚膳。”谢家人群中不知谁小声笑了一下。
“活该!杀头的罪,便宜他们了!”谢安虞搭腔道。
谢婉耳尖,听见这话,便笑了。
便宜他们?
可便宜不了。
等赈灾一事过去,她要将这些人贪官污吏的乌纱帽……连帽带头一起卸下来。
……
临到傍晚,两人也到了该回宫的时候。
坐上马车,谢安虞却一直盯着她。
那双乌溜溜的黑眸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让谢婉竟生出一些不自在来。
“婉妃,想说什么便说,别这样看着朕。”
谢安虞眨眨眼,“为什么穆青侯、京兆尹和户部侍郎会来啊?”
“是得了朕出宫去了将军府的消息吧。”
谢安虞:“谁传得消息,这么精准地送到这三位耳中啊?咱们这一路可只带了暗卫,也另做了打扮……我没传,那就是陛下传的了。”
谢婉闻言一笑,不置可否。
小安虞抱着胳膊轻哼,“是陛下传的吧。”
“是。你竟能猜到。”谢婉也意外。
“我只是不爱想太多,并非不聪明。”安虞摇头晃脑。
等等,这局,不会是从阅兵开始就在设了吧?
而目的,也不是惩治那群文臣。
她是故意做给谢家人看的。
“我帮你说好话还不够,你还算计我家里人。”安虞皱皱鼻子,气声道。
谢婉:“也不全是。朕也是在杀鸡儆猴。”做给谢家人看,也做给大月群臣看。
“还是一箭双雕。”安虞更不忿了。
“婉妃在气什么?”谢婉不解。
谢安虞学着她摸了摸下巴:“我本来觉得陛下蠢,没想到陛下比我聪明。”
谢婉:“……”
“这么一细想,你这不叫聪明,分明可怕得很。”谢安虞评价道。
谢婉敲了敲她的头,“朕又不会害你。”
谢安虞小声地应了一声:“……哦。”
事到如今,她又有些恍惚了。
陛下想拉拢谢家,需要对她这么好吗?
她明明很聪明。
拉拢谢家,还有别的方法吧……
“其实,朕不光让人给那三位人传了消息。”谢婉掀开马车里的小窗帘,若无其事地说了这么一句。
这话顿时拉回了安虞的思绪,“还给谁传了?”
“徐相。”谢婉微笑,“不过,此时都在回宫的路上了,徐相竟还沉得住气,真不亏是徐相。”
她来谢家,陪安虞回门,又在将军府待了一下午。
徐相,该慌了吧。
安虞歪头,“他会做什么吗?”
话音刚落,马车突然刹住——
谢婉的身体猛地前倾,又被安虞伸手拉了回来。
“何事急刹,惊了圣驾该当何罪!”谢安虞绷着脸骂道。
她的病秧子皇帝刚才可是差点被甩出去了!那白细手腕子,要是磕碰一下,怕是都要青紫的。
外头行车的暗卫低声道:“陛下,娘娘,是有个醉汉拦在了前头,马上就处理好。”
正这时,那车外醉汉已经大喊——
“安虞,谢安虞,你在车上是不是!?你下来见我!”
醉汉的声音不小,语调悲愤,“你说好要嫁给我的,怎说话不算话!”
谢安虞一脸茫然,啊?
谢婉却笑了,只是这笑,却有了几分寒意。
看来,徐相的确很怕她重视谢家啊。
吃了药我好多啦,谢谢大家关心,继续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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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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