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邀自认这个办法好,谁知文阁老和罗阁老反应极大。
两人默契拱手,齐齐道,“皇上,不妥呀。”
文阁老说,“百姓贪婪愚昧,不追究其罪责,日后偶遇小挫便容易犯下大过,以武力震之,百姓便会心存恐惧不敢犯罪...”
谢邀沉吟不语。
罗阁老反驳,“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酌情量刑方能彰显陛下仁德啊...”
文阁老曾经任刑部尚书,掌天下刑狱律法,当即反驳,“治国有术,见善为仁,遇恶以法,国之续也,恕罪者,何以慰冤者?”
“匪终究是匪,朝堂听闻旱情便拨了灾银,樊大人千里迢迢运粮至北,他们若心怀善念,让道同行,而他们拦路抢劫,拒不悔改,置我大周律法于何地?臣恳请皇上下令重罚,以固我大周律法。”
文阁老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那天华太医诊脉就说他火气过重,得戒骄戒躁,他好像没听进去。
“为匪实属无奈,处之极刑太过严苛,欲使百姓服之,应以仁德而非惧怕。”罗阁老不赞同文阁老的做法,和谢邀道,“天子为仁,百姓顺之,请皇上三思啊。”
谢邀有点头大,仔细想想,两边都占理,他折中说道,“罪者以律法处置,无罪者归家种田,既没损我大周威严,又彰显了皇家仁德,不妥吗?”
两人齐齐摇头,“不妥。”
文阁老和罗阁老暗地斗了几十年,早先庄阁老把持内阁,两人韬光养晦低调行事,现在庄阁老不在了,两人势必要分个高低。
内阁官职没有高低,但首辅与次辅有高低,两人都想争那个位置,所以不会让皇上敷衍完事。
被两人联手反驳,谢邀面上有些挂不住,但他清楚,支持一方就是得罪另外一方,他的态度关乎朝堂局势,若非逼不得已,他绝不站队。
“冯爱卿,你怎么说?”
内阁四位阁老,秦国公去了丰州,文阁老和罗阁老争锋相对,还有个冯阁老呢。
冯阁老是庄阁老门生,庄阁老逝世后,提他进了内阁,眼下的局面,谢邀需要个势均力敌的人出头,他看向边上垂眸假寐的冯阁老,问他的意思。
冯阁老作揖,四两拔千斤的说,“文大人说的在理,罗大人亦没错...”
谢邀:“......”
老狐狸,这是哪边都不想得罪啊。
文阁老和罗阁老辅政多年,根基深厚,冯阁老两边不得罪无可厚非,但他是庄阁老最得意的学生,怎么能为权势折腰?
谢邀当机立断,“此事交由冯爱卿处置吧。”
冯阁老:“......”
怎么处置?他什么也不懂啊。
“无事就退下吧。”谢邀揉了揉眉心,疲惫尽显。
文阁老和罗阁老觑着老皇帝神色,福了福身,躬身退出殿外,冯阁老动作慢些,一出殿门,两只胳膊就被两人拽住,“冯大人,藏得够深呀。”
冯阁老:“......”
他藏什么了?
“不知冯大人准备怎么处置北边山匪之事?”
冯阁老头疼得慌,入内阁前,他只是文渊阁的大学士,偶然听说老师病重,他过府探望,老师问他想不想进内阁,他说了不想,哪晓得老师离世半月,升官的折子就来了。
别人挤破头想进的地儿,他还真不稀罕,权势迷人心,朝堂暗潮涌动,稍有不慎就会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他进内阁后,小心翼翼,左右讨好,哪晓得差事仍落到他头上来。
“两位大人怎么看?”冯阁老讪讪笑道。
文阁老立刻侃侃而谈,罗阁老见缝插针的搭话。
养心殿,听太监描述三人相携离去的场面,谢邀大抵能想象冯阁老的心情,他得意道,“朕将事情丢给他果然没错,内阁辅政,他若之想着明哲保身,任文罗两家做大,往后哪儿有朕的位置!”
以前谢邀觉得即位就好了,最近发现不是那么回事,朝臣最擅阳奉阴违了,庄阁老清风雅正,他做首辅,百官心服口服,而现在首辅空缺,文阁老和罗阁老肯定会奋力一争。
谢邀还是从罗福实主动请缨赈灾一事上察觉出来的,赈灾是门苦差事,罗福实太过积极本就透着诡异,他让樊尚书北去赈灾,拨户部兵部侍郎陪同,兵部右侍郎为人中立,而户部右侍郎则是罗福实的人。
罗福实似乎太在意赈灾,谢邀一度怀疑他收了北边官员的贿赂,派人一查,近半年来,北边官员与罗福实并无来往,既无贿赂,他想赈灾纯属就为邀功了。
再想他与罗阁老的关系,谢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问吴德贵,“你说谁做内阁首辅合适?”
“奴才见识浅薄,哪儿敢议朝事,皇上您就别为难奴才了。”吴德贵端着南边进贡的荔枝进殿,笑眯眯道,“荔枝刚送进宫的,皇上您尝尝...”
荔枝已剥了皮,晶莹剔透的摆在盘子里,谢邀食欲大振,“太子府和太孙府可有送去?”
父皇清心寡欲,往年宫里赏赐给太子府的瓜果父皇悉数赠与了太孙府,谢邀心里不是滋味,如今得了好东西,自然想与父皇分享。
“送了的。”
“太子身体可好?”
“太子请了高僧入府讲经,宫人不便打扰,将东西给太子府的管家就回来了。”
管家是父皇做皇子时就跟着他的太监,为人忠诚,东西给他,谢邀自是放心的,“太孙府可有什么动静?”
他的身体应该还在安乐坊的宅子,久未回府,太孙妃心里惶恐非常吧。
活该。
“太孙妃怎么样了?”
吴德贵略微诧异,继而想到什么,如实回,“太孙妃深居简出甚少出门,据说太医南下治疫时,太孙妃托他们捎了两套衣衫给太孙送去。”
“呵。”谢邀冷笑,“她倒是有心。”
吴德贵疑惑更甚,“太孙妃与太孙伉俪情深,衣衫里还有副药方,据说是庄阁老年轻时路过某处染瘟疫的村子得到的。”
“她也就这点用处了。”
吴德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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