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倾州的声音之中,充满关怀与焦急,却叫玉挽云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憎恶之情,想也不想,就立刻拂去谢倾州搀扶他的手指。
那是不加掩饰的抗拒,让谢倾州一时也愣在了当场,看了看自己被推开的手指,又震惊的看向玉挽云:
“师弟,你……”
玉挽云蓦然抬头,正对上谢倾州不可置信的目光。
那目光之中,似乎,还夹杂着……些许茫然无措,些许被伤到的表情……
玉挽云浑身僵硬,又感觉如坠冰窟,周围死寂一片,他仿佛听到自己心脉在一瞬停息之后,又剧烈跳动的声音。
不,不,不——
他对谢倾州也有不满,也有埋怨,也有不屑一顾……但怎会真心实意憎恶他!
怎会!
玉挽云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但那股憎恶之情却转瞬间消失不见,消失的太快,仿佛不曾出现,叫玉挽云以为那是自己极痛之下生出的幻觉。
那是幻觉吗?
是不是幻觉,再试一试就知晓了。
玉挽云直直盯着谢倾州的面容,开口说话:
“我——”
可惜仍然是只说一个字,那触及心脉的痛苦再度袭来,让他不得不折身弯腰,而当他脑海中出现“谢倾州”这三个字时,心中厌恶却也更为明显。
谢倾州看出来他隐藏在冷凝面容之下的痛苦,立刻将脑海中“自己竟然被师弟嫌弃了”的念头驱逐出去,连忙说道:
“师弟,你经脉太过混乱,如此叫你痛苦,就不要再说话了,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不迟,先调息经脉。”
又对窝在寒潭之中悄悄靠近的妖王雾乘怒目而视,手中长剑凌然生光,呵斥道:
“你想做什么,难道要趁机暗算我师弟?还是说我这般模样本就是你所害,若我师弟真正出事,那就不要怪我剥皮抽筋做蛇羹,来为我师弟补身体了!”
雾乘:……
他只是想看看热闹而已。
雾乘向后滑动些许,他早就习惯了寒潭的冰凉,此刻听到谢倾州的话,竟然有一种汗毛倒竖的冷气。
他很有些难以言喻的看着眼前大怒的修行者,也太不讲道理,他师弟的状况分明是自己修行出了什么差错,怎么能怪到自己身上?
不敢责怪你师弟修行不正经,所以迁怒别人是吧。
雾乘很想说,有时候还是需要多从自身找找原因。
但想了想对方也是真有可能把自己拆了做蛇羹,还是决定保持沉默,不理这个疯癫人。
玉挽云忍耐着痛苦,只听到谢倾州前半句话,心中便一声冷笑: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不迟?
恐怕永远没说出口的机会。
又蓦然想到,谢倾州,你前世对我越加疏远,又恶语相向……究竟是因为被妖邪引诱,才入了魔道,变了性情,还是因为无法面对我?
每说一次,便痛苦一次,每说一次,厌恶便多一分。
如此积少成多,心中便只剩下无边的苦楚与滔天的恨意,又怎么再敢靠近,又如何才能面对。
想到这里,玉挽云却又生出庆幸,还好,还好……自己只是试探而已,并非真正动心,并非顽固不化,一定要与天争一个高低。
可是玉挽云终究疑惑,为何自己无法出口讲说爱意,这难道真是天道戏弄,又或者其实是他误会,他不是只对谢倾州无法诉说钟情,而是对所有人都不能动凡心,毕竟他修神仙道,不动于心乃是本源,是以他若说出这种动了凡心的话,受到天道惩戒也是正常。
也是正常……也是正常。
但他还是忍不住想,究竟谢倾州是否也是如此?究竟他上一世是不是因为这样才对自己越发疏远?
可是这种话又要如何开口,难道直接说:谢倾州,你来讲一句“我喜欢你”,或者“我中意你”吗?
若一切是自己一厢情愿,这种话说出来岂不是让谢倾州嘲笑自己,若谢倾州能顺畅说出来……仍是说明自己关于他前世的猜测错误。
若谢倾州无法说出,那就说明天道不许他们两情相悦,难道这结果就是自己想要?……况这种结果甚至不到一半的几率,却让玉挽云不敢去赌。
一向无所畏惧的他,此刻竟然也选择逃避,而他头痛欲裂,也无法再细想下去。
玉挽云盘膝而坐,闭目调息,过了许久,他才平复繁杂心绪,然后缓缓睁开眼睛,若无其事的抬头。
便对上谢倾州关心的双目,问道
“师弟,你感觉如何了?”
玉挽云移开目光,轻声道:
“无事。”
谢倾州伸手立刻就想把脉查看一番,或许想到方才玉挽云的反应,却又停滞空中不动,大概是怕再被他厌恶推开,玉挽云只是又移回来目光,没有说什么,只是无声地看着谢倾州。
谢倾州到底是果断拉起来他的手腕探脉,不知为何,玉挽云也松了一口气,若在以往,他当然是不肯如此轻易让谢倾州探他脉息,此刻却也不想再增加什么误会,也就随他去了。
谢倾州见他脉象平和,再无混乱崩毁之像,也才放下手指,长呼一口气,又笑着说道:
“还好,还好。”
谢倾州又拍了拍心脉,似乎是心有余悸道:
“真是可怕——师弟,还好你没事,若是你命丧于此,我可再没个能叫后背托付之人,就要和这条蛇妖一样,他人被人围攻而应接不暇啊。”
玉挽云:……
有这种说话的人吗。
玉挽云哼了一声,冷声道:
“放心,我必然会比你活的更久一点。”
又道:
“你若再多说两句刺激妖王,让他不管不顾,就算自爆内丹也要杀你我二人,我可不想和你陪葬。”
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再一看妖王一副愣在原地的样子,郑小枣简直是欲哭无泪了。
“两位仙君……一定要提醒妖王还能同归于尽这条路吗?!”
雾乘忍了几忍,才嗤笑一声,说道:
“我可不和你们这群小娃儿置气。”
玉挽云:……
还真是很多年没人用来称呼自己,不过,算了,谁让对面是一个百多年的老蛇,而且还是自己的手下败将,就当是尊老爱幼,让他过过嘴瘾。
玉挽云道:
“那就做个选择吧,是准备如天道所言,死我二人剑下,还是再封百年光阴?又或者你还记得你是妖王,愿意管束下面那些妖子妖孙,让他们也不要再去侵扰人族的区域?”
雾乘沉默半晌,才说道:
“我听说你们人间界再黛山之外起了一处太平学宫,本就是用于看顾黛山妖物?既是如此,择日让太平学宫的主人与我一见吧。”
这句话的意思是,他是要选第三种了,但其中怕是还有他的小算计,不过,那就留给太平学宫宫主去考量吧,这本也不在玉挽云的管辖范围之内,他来这里只是想救一个人而已,和妖王雾乘动手,已经是在范围之外的事情了。
但说起来太平学宫,又让玉挽云想起来另外一件事情,于是便问:
“你可知晓一个叫原岁荣的人族修行者?他在百年之前曾参与过那场人族与妖族之间的斗争。”
雾乘不屑道:
“百多年前的事情,我如何记得完全,更可能一个普通的人族修行者?”
果然是……玉挽云也只是随口一问,既然从雾乘这里也探寻不到什么信息,他们也不打算继续呆在这里,然而当他们正打算原路返回的时候,却见安通道竟然被乱石全堵上了。
郑小枣举手悄声提示:
“方才你们打斗的时候,那些石块落了下来封住了。”
玉挽云:……
沉默之间,便听见身后妖王哈哈大笑:
“看来你们要陪我在这地穴之中了。”
玉挽云却丝毫未曾犹豫,闻言冷声道:
“区区乱石,就算是把你整座黛山平了,与我何难?”
玉挽云说着,竟然真的打算直接打塌整座黛山,谢倾州连忙制止,说道:
“师弟不急,嗯——”
他的视线转了转,最后落在妖王栖身的那片寒潭中,然后说道:
“或许我们可以走水路出去,这片寒潭,应当也有流向外面的通道吧。”
说这句话,是因为他们蓬丘山上的那处寒潭,便是直接通向岛外海域。
玉挽云却看着他目光分外无语,冷笑两声,说:
“难道为抵御寒潭寒气而耗费的修为,会比崩山消耗的修为更低吗?”
出的什么馊主意!这寒潭是为困住妖王而生,其中寒气不知比他们蓬丘的寒潭寒气厉害多少,而且——
“你怎么知晓,我们入了寒潭之后,不会被这老蛇抓住机会吞吃掉?”
这也是另外一个忧虑了,雾乘优哉游哉的窝在寒潭之中,闻言眼前一亮,似乎还真有这种想法。
但是黛山上妖物无数,若真将黛山尽数崩坏,这些妖物恐怕也是死伤无数,对玉挽云而已当然皆如刍狗,对谢倾州而言,却是不忍看误杀好妖了。
“身为妖王,想来应该也是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些妖物们死在眼前吧。”
谢倾州看向妖王,说:
“不若与天道立誓,妖王借我们寒潭一行,我等也不会无缘无故伤妖物性命。”
“麻烦。”
玉挽云可不觉得这老妖物会老老实实的放他们同行,他的视线略过一圈,最后定格在郑小枣的身上,一阵灵光闪过,倒是让他想起来一个主意。
郑小枣忽然打了一个寒颤,感觉有什么危险要降临,立刻就想跑到一旁躲起来,便被一道冷冰冰的声音点名:
“我倒是有一个好主意,郑半仙儿,你似乎还欠我一个解释。”
郑小枣浑身一个激灵,差点被吓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