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初绮凑身过来,以扇遮面,仿若是要说什么惊天秘闻一般:
“所谓金屋藏娇,谢倾州暗中置办住处,还未进行建造就先铺陈阵法幻境,也不知道是准备藏娇何人,仙君与他也算情深义重,难道不好奇吗。”
玉挽云心中一跳,在人间界置办住处,这当然是谢倾州从未告诉过他的事情。
但这似乎也没有什么好为之惊讶的,人间界所谓成家立业,似乎都要挣得一处居身之所,才算完了一桩夙愿。谢倾州入乡随俗,想要在人间界有一处属于自己的地方,也是理所应当。
若说真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那大概就是谢倾州做这件事情,从未告知过任何人,而只是让秦初绮帮忙留意九州风土,但最终选址与建造,也从未让任何人参与进去。
上一世,玉挽云当然也是在被隐瞒的行列,但谢倾州一遭出事,玉挽云入得人间界为他奔走,于是谢倾州在人间界的一切事物,包括爱恨情仇全都交付给他,好像谢倾州已经死了,所以他来继承谢倾州的所有遗产,无论有形之物或者无形之情,都被尽数接受。
其中,当然也有那处建造在山崖之下的居所,还被谢倾州煞有介事的起了一个名字,叫做【光尘同归境】。
听起来真有一种同归于尽的意思。
玉挽云想起来自己第一次看到匾额的时候,很是想笑,又想和谢倾州讲他可真是会取名字啊,但那个时候,他看着空荡荡的院落,却只能扯了扯嘴角,再笑不出声来。
因为谢倾州已经堕落为魔,再不可能和他谈笑。
诚如秦初绮所言,光尘同归境外有阵法与幻境加持,常人误入其中,不过是看到满山谷的草木而已,或者意识到这里有什么古怪,想要破除阵法幻境,那也绝非容易的事情。
毕竟是谢倾州亲自设下的阵法,哪有那么好破解,但对玉挽云而言,破解谢倾州留下的阵法,简直是轻而易举了。
而随着阵法的破解,幻境的消除,那原本是一片荒芜的杂草荒木,渐次被花团锦簇的草木拥簇,微风吹拂,便见八百里花扬,一千丈香送。
又有青竹良田,竹林内建庭院一座,房屋六七间,白墙黛瓦,雕梁画柱,也算清越典雅,而其中一应床榻桌椅,笔墨纸砚,也早就置办完全,些许书册茶酒,记在书房,这些日常之物,或者繁琐,倒是来不及收拾,玉挽云看着那上面记载的各项物品,在人间界奔走的时候,也就顺带着添置完全了。
又有湖泊瀑布,湖泊上也有竹楼两三连,竹楼前有延伸的亭台,上面安置一方素琴,一方书案。
有人调素琴,有人阅金经,或相合之,居贫也安。
既然从未告知过自己这一出居所,那或许也并不打算让自己知晓,但玉挽云最后还是“鸠占鹊巢”,谁让谢倾州说入魔就入魔,这就算是他给自己的补充,好在玉挽云也没从这居所内发现任何属于旁人的东西,倒是在书房看到一副属于自己的画像。
但那或许也不是自己,毕竟没有写他的名字,可谢倾州所认识的人之中,除了他之外,又有谁是修神仙道的呢。
那是一副道者登仙图。
卷轴中祥云漫卷,天门大开,天梯下放,一道人影背对着画外拾级而上,手持拂尘背手在后,头戴玉冠,身着道衣,外带披帛,随风自扬,颇为仙风道骨。
而这位道人未曾有任何回头的迹象……若这是他,难道谢倾州眼中的自己,当真是对凡俗毫无留恋?
玉挽云最终将那一副画卷收了起来,并没再多看一眼。
而上一世,玉挽云最后一段时日,便是在此处度过,所以他重生一觉醒来,才会发现自己不在原处,这就又是另外的事情了。
***
有微风徐徐吹来。
玉挽云收回神思,看向秦初绮,又问他道:
“你想知道什么?”
秦初绮眼前一亮,以为玉挽云答应了自己的交换,立刻便又凑近了些许,当真是颇为好奇的口吻了:
“仙君,你为何从不喊谢倾州师兄?”
玉挽云:……
玉挽云饮了一口茶水,面不改色的问:
“你我认识也没多久,怎么知晓我从不喊他师兄?”
“这当然是他自己说的咯。”
秦初绮笑了一声,又扮作谢倾州愁眉苦脸的样子,感慨道:
“我师弟千好万好,就是一点不好,从来不肯喊我一声师兄,若当真愿意,唉,我真是一了夙愿了。”
他的样子实在是太过搞怪,叫玉挽云也忍不住一笑,又摇摇头,说:
“他自己难道不清楚原因么?”
“他又不说——肯定是他得罪你,而且还是不小的因由。”
秦初绮朝他眨了眨眼,说:
“仙君,不如你悄悄地把原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都行啊。”
一向毫无任何牵挂的谢倾州对这件事如此念念不忘,显然这是一个很大的软肋,若能抓住他的软肋,哼哼,秦初绮倒是已经想好如何让谢倾州为他当牛做马,哎呀,为此大出血一些也不是不行,而据他所看,玉挽云也不是什么狮子大开口,会要什么传世珍宝的人。
玉挽云当然不是什么会要传世珍宝的人,他是什么也不想要,或者说,他想要的东西,不是秦初绮能够给予的。
至于他为什么从不喊谢倾州师兄嘛,那就要追溯到更远的时候了,远到了玉挽云和谢倾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是说他和谢倾州前后脚到了蓬丘仙山,都要上山拜蓬丘仙人为师。
那时他们都是五六岁的年纪,在山脚下相遇,彼此还不认识,且年纪尚小,见识不多,只能凭借本能以貌取人。
谢倾州能在人间界到处都混的风生水起,当然和他那张讨人喜欢的俊脸脱不了干系。
他长大后若骄阳朗照,玉树临风,小的时候也是如珠似玉,未语先笑,笑眼弯弯,像是月牙,又穿着一身锦衣华服,看起来像是画卷之上的仙童,玉挽云难免对他心生好感。
却没有想到谢倾州看着纯良无害,却是从小就是一肚子坏水。
谢倾州和他套过近乎,互报姓名后,又听玉挽云先说了是来蓬丘山拜师求仙,谢倾州便骗他说自己是仙人侍童,仙人不巧,才去了北方五百米处的大槐树下和人下棋呢。
玉挽云被他纯良的外表欺骗,当真信以为真,折身跑过去找那颗大槐树。
结果玉挽云到了树下,只看到一方空荡荡的木桌木凳,然后才警觉自己上当,等他过了上山的重重关卡,终于爬上山的时候,谢倾州已经站在蓬丘仙人身边,笑眯眯的看向他,说:
“哎呀,师弟来了。”
蓬丘仙人亦道:
“可惜,你晚来一步,既是如此,那你便做师弟,唤倾州一句师兄罢。”
谢倾州笑容很灿烂的点头附和:
“师弟好呀,今日起,我便是你的师兄了,以后我罩着你,师弟万事无忧啊,来叫一声师兄听听看。”
玉挽云:……
玉挽云气的咬牙切齿,他直直的盯着谢倾州那张得意脸庞,还没开始正式拜师,还没开口说一句话,就先在心中发了一道天誓:
天道在上,他若喊这个叫谢倾州的家伙一句师兄,那就让他永不成仙。
就此之后,就算是玉挽云心中早已经习惯承认他是师兄,也确实从未开口喊过一句。
话说回来,若不是这次上山拜师,谢倾州耍手段骗他晚到一步,这个师兄哪里轮得到他来当!
但事情已成定居,再多后悔也无济了。
***
而这件事情只是玉挽云在心里和自己较劲,从未和谢倾州说过,当然也不会讲给秦初绮听,更何况,这么一个原因,也不太好说出口,好像是过于儿戏了一样。
于是玉挽云到底还是拒接了这桩交易。
“你想要的答案我不能告诉你,你要给的秘密我也早已知晓,秦楼主,换一个吧。”
秦初绮便有些意外与失望,但不等他想出下一个能交易的东西,他就被人喊走了,这场宴席到底是他的主人,总不可能全场留在这里和玉挽云说闲话。
而谢倾州也已经摆脱了那些人的纠缠,找了过来,又说:
“师弟,你可真是让我好找。”
玉挽云哦了一声,微微一笑,说:
“我看,你倒是说的很兴起。”
谢倾州便嘿嘿一笑,说:
“被人拜托上来,总不好立刻拒绝。”
又说起来让他脱不开身的事情,是说诚义道与安乐乡之事,诚义道的道主之子命丧安乐乡,要让安乐乡给出一个说法,但安乐乡却对此不以为意,死在安乐乡的人多了去了,命不好怪谁。
这种回答,当然是让诚义道决不能接受,于是便要和安乐乡决一生死,其中又牵涉不少的名门世家,若说一开始只是极怒之下的口不择言,现在当真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众人手足无措,此刻见了谢倾州,当然是免不了拜托他前去说和。
其他人都或多或少与双方有些牵扯,出面说情难免被另外一方讲说偏袒,唯有谢倾州出身海外,与各方都无联系,况且他也有些名声,出面调停,也好叫双方都能卖一个面子。
简单讲述完这一切原委之后,谢倾州便朝玉挽云颇为讨好的喊了一声:
“师弟——”
“免谈。”
不等谢倾州将自己的话说出口,玉挽云便先拒绝他的请求。
玉挽云还不知道他想什么,不外乎是想拖自己下水,和他一道参与到人间界的曲曲绕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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