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少保大人

嘉承帝来了兴致,他靠近条案:“你说。”

“我家大人初入京都,若是此时为月惭接下这般大的封赏,恐旁人会对大人有所猜忌。”

“陛下慧眼,因大人治理水灾有道而破格拔擢,然而我家大人是个纯臣,愿意在政事上勤勤恳恳,却不愿招惹更多的是非。”

嘉承帝听完这一番话,眸光不觉暗了下去。

温月惭看着关阙,越发觉得这位主母很有意思。

温朝山的名字,是司礼监在朝中的人报上来的,最后又过了司礼监的手,皇帝不是莽夫杜乔,必会在这些事上深想几分,多少有个猜测;她却强调,温朝山是被皇帝破格拔擢。

嘉承帝这边并未对温朝山有过赏识之意,此人却能入京都,若非要谈破格,只能是破了司礼监的格了。

司礼监和谁沆瀣一气?

璘贵妃。

谁是璘贵妃的儿子?

顾兰安。

猜忌,拔擢,纯臣。

她这一字一句,几乎是“无意之间”把温朝山买官之事坐实了,又顺道把矛头指向了二皇子。

温月惭转头跪好。

若是今日给了她这个位置,就是对温朝山和二皇子的离间,也就是她最开始想到的,嘉承帝的机会。

若是不给,就是任由阉党和顾兰安继续壮大。

怎么选,答案已经很明显,不过若是给她这个位置,也不是完全没有弊端,比如,朝中会揣测储君是否要换人,从而再次掀起结党风潮。

她撇撇嘴。

想要解决这一点,可太容易了。

嘉承帝在上头沉默着。

殿外的风声停了,殿内殿外都不再喧嚣,灯光安安静静地浮在温月惭眼底,她的面色宠辱不惊。

嘉承帝开口了。

“昌磬,起来吧。”

一直跪伏在地上的顾重晋应了一声,直起了身。

他知道这是嘉承在敲打他,便不敢有怨言。

“温月惭。”

温月惭应道:“臣女在。”

他仰起头:“朕若是封你为太子少保,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陛下!”

魏羿看到满殿里没有人赞成,以为此事定然成不了,却未曾想嘉承帝口风一转,竟有了要准允的意思。

他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嘉承帝抬起手,示意魏羿不要说话;他拿起条案上没有碰过的象牙箸,指向了温月惭。

“朕可以把话说得明白些。”

“这个位置,或许在别人身上,只是一道封赏,但于你而言,不是。”

她以女子之身受封少保,便一定要让世人看到她的价值,才不会让人生出,嘉承此举是在架空太子的猜想。

她必须再进一步,可是人人都会盯着她。

温月惭咬着牙,毅然叩首。

她的声音响彻崇化殿。

“臣,明白。”

嘉承帝手中的箸放低了些:“朕不会给你犯错的机会。”

温月惭眼底的光跃动着,她能感受到自己心口快速跳动的心脏,呼吸声在她耳边壮大了数倍。

她笑了。

“臣不会让陛下失望。”

嘉承帝嗯了一声:“起来吧,都起来吧。”

众人谢恩起身,温月惭刚刚回到条案边,却听见嘉承帝的声音再次响起。

“卫陵。”

卫陵脚步顿住,回到殿中,行了一礼。

“布衣臣在。”

“十年前,朕就听说费老大人在江南新收了个学生,隔了这么久,朕才见着你。”

卫陵忙道:“臣惶恐。”

嘉承帝玩弄着手里的箸:“你的才名朕在京都也有所耳闻,今日一见,算得上是名不虚传。”

象牙箸与碗碟相撞,发出清脆声响。

“今年多大了?”

“回陛下,刚及弱冠。”

嘉承帝点点头:“那是该成家的年纪了。”

他手上动作一停,话锋一转:“既有才学,却至今未走科举,莫非是不愿意做朕的门生?”

今夜这位皇帝言语间屡屡放出机锋,此言一出,便又杀得满座不敢吭声。

温月惭拈起一枚芸豆卷,轻轻咬下一口。

卫陵与太子在举灵湖相见的事情八成传进了嘉承的耳朵里,他今日对顾重晋的敲打之意太明显了。

卫陵面色不改。

“回陛下,布衣臣幼学之年,在费老座下的第二年,便有心参与童试。”

“那为何没有参加?”

温月惭放下筷子,抬眸看向卫陵,有些好奇他会怎么答。

男人脊背挺得笔直,额发在眼角晃动着,笔挺的鼻梁在烛火掩映下被镀上一层柔和的金光;在鼻梁下,那薄唇从容地开合着。

“老师说,布衣臣不适合入官场,还需多磨练心性;可惜朽木难雕,磨了十年也未见成效。”

“哦?”

嘉承帝也被勾起了兴致。

“老师说,为官者,要会‘洞察’,不仅是对世事,更是对人心;性情太‘莽’,是做不得官的。”

嘉承帝像是听见了什么趣事,哈哈笑了起来。笑了半晌,他用那根箸指了指卫陵。

“费老大人对他这唯一的学生,还是太严厉;朕看你就很好。”

温月惭眨眨眼,又低下头去吃芸豆卷了。

为他担心,根本就是没必要。

他这一句答得好,嘉承帝在京都被束缚了这许久,会察言观色,处事圆滑者见得太多;此时,他就需要一个有“莽”气的臣子,来为他破局。

这个人,偏偏还学富五车,偏偏还是前任首辅的学生,拥有他老师早就在朝中积累好的人脉。

天时地利人和,若是再不收,可就真成了顾重晋的幕僚了。

“看着费老大人的面子,朕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他讲那枚象牙箸往盘中一掷:“吏部的郎中还有个空缺,就让你去顶了吧。”

卫陵正要跪下谢恩,嘉承却摆了摆手,起身便走。

“今日痛快,朕也乏了,各位自便吧。”

殿门被推开,夜风霎时卷了进来,带来些许冷意。那抹明黄消失在门口,座下大多也失了兴致,匆匆吃了几口,便起身离去。

温月惭刚向准备离去的顾重晋行过礼,身侧就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

“温小姐。”

甘钰雁往温月惭身边一凑,眼睛转了转,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笑着道。

“不对,应该叫,少保大人。”

温月惭被她逗笑:“姐姐就知道打趣我。”

甘钰雁挽住她的胳膊:“我倒是真的很喜欢你。你看,你主母应当是要带着你家小公子同车,我跟阿羿打过招呼了,你跟我一道走,我送你回去,怎么样?”

温月惭转头看向关阙,关阙似乎是听见了她们方才的交谈,向她点了点头。

甘钰雁见状,是真的很高兴,拉着温月惭便要走,谁料刚走到门口,却被人叫住了。

“温小姐。”

温月惭的心往下一坠,门口的风吹得她颈侧发凉。

她都不用回头,便知道来者是个不速之客。

顾兰安站在她身后:“明日本宫府上请了江南来的戏班,打算办观曲宴席;知晓温小姐从图州来,不知可否有兴趣,来品鉴一番?”

温月惭闭上眼,深深呼出一口气。

上一世的明天,确实,京都有两场玩乐宴席,一场在顾兰安府上,还有一场,在颍国公府邸。

如果她记得没错,上一世,顾兰安办的是诗会,还是因为她初到京都,才给她下了帖子;当时她收到了两边的帖子,为了完成任务,去了顾兰安那边,凭借九年义务教育的外挂,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辈子改成了观曲宴,又是什么路数?

甘钰雁把她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正忍着笑要为她解围,却被人抢先一步。

“少保大人在图州时不常看戏,不过在下倒是爱凑这些热闹。”

卫陵的声音从温月惭背后响起。

顾兰安不悦扭头,对上的却是男人真诚的面容。卫陵的身量略微高出一些,他垂了垂眼睛,整个人如清水出芙蓉,看不出一点恶意。

但是他一开口,就总让人觉得他是来找事的。

“看样子殿下的宴席还有空缺,不知在下可有幸,能去品鉴一番?”

温月惭虽然背着身,还是掩饰似的摸了摸眼睛,生怕自己会笑出来。

“殿下,真是不巧了,半月前臣女府上就开始筹备明日的赏花宴了,刚刚也给少保大人下了帖子。”

甘钰雁也忍着笑,适时地开口。

“您看,您都有了陛下钦点的吏部郎中为您添喜气了;臣女不和您争卫大人,您也别跟臣女争少保大人了吧?”

温月惭加快了揉眼睛的速度。

赏花宴,争什么卫陵啊,甘钰雁打趣人还真是有一套。

“什么啊什么啊。”

这头,顾兰安的脸色已经由红转绿,又由绿转蓝了,那头,魏羿还像是上赶着添把火似的凑过来,勾上了卫陵的肩膀。

卫陵看了看搭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估摸着刚才共同进谏的时候,魏羿应当是把他当自己人了。

“什么啊,观曲宴吗?欸,我喜欢这个啊,川平兄,是不是那个不知好歹的温月惭不给你面子?是不是没人去给你撑场面?没事,你叫我啊。”

顾川平——顾兰安的脸色彻底黑了。

温月惭把脸埋进了手心里,看起来很悲伤的样子。

魏羿和顾重晋好得能穿一条裤子,从来不喜顾兰安;魏羿跟她不对付,但还是听甘钰雁的话的,甘钰雁上一句话刚说完,他立马就接上了,一段话把顾兰安被下了面子的事情毫不留情地揭开,还把这面子扔到地上踩了两脚。

这位二皇子还是很爱干净的,知道用颜面扫地。

甘钰雁看到她这模样,以为她怎么了,赶紧过来询问,温月惭放下手,只露出一双憋笑憋得通红的眼睛。

“未曾想殿下竟考虑得这般周全,臣女感激不已。”

她开口。

“只是臣女既不便爽约,又不好拂了殿下的好意,不如我回去问问弟弟,让他代我向殿下问好。”

“不必了。”

顾兰安笑了笑。

“本宫会给温小公子下帖子,温小姐既不得空,那就……下次。”

温月惭无声笑了笑,拉着甘钰雁,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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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少保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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