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做得极为漂亮。
温月惭冷笑了一声。
成了,他白捡便宜,败了,这事也跟他八竿子打不着。
单论他跟卫陵的这一桩交易,若是成了,他来打一道秋风,依旧是顶顶英明的胡阁老,若是没成,京都无非再多一个蓝益之,而他胡湫韧还能找无数个卫居远为他鞍前马后。
所以她才说,不知道要怎么谢卫陵才好。
他答应斗王裘,就是把脑袋别在胡湫韧的腰上了。
想到这,温月惭觉得更加烦闷。
她觉得自己像是欠了一个怎么都还不清的大人情,可是她和卫陵之间,本不该是这样的。
温月惭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颊,把双颊搓得通红。
马车拐了道弯儿,在北镇抚司衙门前停下了。车到时,门前已经有了两个人。
蓝澄柠穿着素服,坐在门槛上,见着有车来,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但腿一软,还踉跄了一下;站在她边上的蒋文宪抱着手臂,下意识想去扶,却又觉得不太合适,见她站稳了,就把手收了回去。
温月惭从车上走下来,看上去和蓝澄柠穿得一样素淡。
蓝澄柠看着她,抿着嘴笑得有些腼腆,但脸颊上的两个窝看起来那么可爱,温月惭晃了晃头,把烦心事从脑袋里摇出去,这才迎了上去。
“瘦了不少。”
她对蓝澄柠说。蓝澄柠要往前走,却一瘸一拐的,温月惭赶紧扶住她,往她的左脚脚踝看过去。
“不是没有上刑吗?怎么腿还坏了?”
蒋文宪在一边,感受到温月惭朝他看过来,忙摊手表示无辜。
“不干缇帅的事,是我自己爬上爬下,不小心摔着了。”
蓝澄柠赶紧打圆场。温月惭带着些责备瞥了她一眼,却见她嘴巴一瘪,屈膝就要下跪。
“外面的事,我听缇帅说了,少保大人那二十杖的恩情,澄柠愿以命相报——”
“说什么命不命的。”
温月惭吓了一跳,赶紧拉她起来:“我没什么事,再者,我也有我的私心呢。快起来,你脚踝上还有伤。”
话是这么说,蓝澄柠看上去却大有要拜她一拜的架势,这倒让温月惭有些尴尬,只得说了几句关怀的话,扶着蓝澄柠往车边走。
蓝澄柠上了车,在席面上乖乖地坐好。
她今日没有上妆,没有绾发,脸蛋圆圆,终于能看出些小姑娘的纯真模样,和那日国公府的她判若两人。
“你爹的病好些了,就是日日盼着你回去。”
温月惭在她对面坐下,一偏头,正看见蒋文宪给车夫丢银子;那车夫欢天喜地地接了过来,一瞧蒋文宪的眼神,立马从车上跳了下来。
温月惭看着蒋文宪拉住缰绳,有些不可置信:“缇帅还会赶车?”
“还有你温月惭不知道的事?”
蒋文宪有些得瑟地一把拉过车帷,车内立刻暗下来几分;温月惭有些无奈地收回目光,却见蓝澄柠也在悄悄地笑。
温月惭看着她,觉得心情也好了些:“你哥哥的案子已经有了眉目,爹爹身体也要好了,事情会一点点好起来的,你可有感觉好一些吗?”
阳光把少女的发丝照得泛棕发亮,她那双圆圆的眼睛弯了起来,却没有回话。
温月惭也没有再问她,而是看向她受伤的脚踝。
“你爹爹看到你这样,又要不放心了,怎么搞的?”
蓝澄柠欲言又止,思索了一番才出了声。
“我待在那间房间里,总是百无聊赖,有一日,我盯着房内的一面墙,越看,越觉得那墙上有些地方的颜色,和别处不一样。”
她眼底闪过一抹疑惑的神色。
“所以,你就找东西垫脚,爬上去看?”
温月惭似乎没把这当一回事,还在逗她。
蓝澄柠却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爬到床上去看,但是……那床已经很不结实,我在上面没踩稳,一个不小心,就……”
温月惭含着笑:“那你看到什么了?”
蓝澄柠回忆着:“光太暗了,我不太看得清,但是总觉得那些地方事暗红色的…我顺着暗红色的痕迹去瞧,觉得那像是,写在墙壁上的一个‘冤‘字。”
暗红色,“冤”字……
温月惭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同寻常之处。
她心里悄悄记下了这件事,并未让蓝澄柠看出什么异常。
车内气氛一时又有些沉闷,温月惭朝车外喊道:“蒋文宪,还有多久?”
“就在前头!”
蒋文宪的声音有力地传进来,蓝澄柠眼底亮起一抹光,她转过身,有些急切地往窗外看去。
蓝家的大门模模糊糊的,门前似乎隐隐约约站着一个人。
蓝澄柠的发丝在她眼前乱舞着,她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突然有些兴奋地叫了一声。
“爹!”
阳光很刺眼,她像是被晃了眼,眼睛有些发红,发出的声音也带上点淡淡的哭腔。
“爹——”
蓝迋站在门前。
这不是他第一天在这站着,打他身体好一些了,他每日都在门前站一会儿,坐一会儿,看看吆喝的小贩,听听孩童戏耍的声音,也会觉得没那么孤独。
他时常在想,如果,如果有一日,澄柠也会和那些孩子一样,抱着好吃的糕饼,蹦蹦跳跳地回家来,那该有多好?
“爹——”
蓝迋的眼珠转了转。
这孩子的声音真好听,像是澄柠的声音。
他顺着声音的来处看过去,却看见了正赶车向他过来的蒋文宪。
“缇帅……”
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尚还有些不太灵活的腿脚已经迈开,三两步走下石阶,往马车来的方向走过去。
澄柠,是澄柠吗?
阳光把他脸上每一条沟壑都雕琢得分外清晰,他越走越快,双唇翕动着。
“我的孩子——”
终于,那辆车近在咫尺了,车帷倏然掀开,里面探出来一张熟悉的笑脸。
蓝澄柠小心地走下车,小步朝蓝迋跑过去,她虽然踉踉跄跄的,但发丝和衣裙全部扬了起来,像是一只归家的幼鸟。
她扑进了蓝迋的怀抱。
“爹,你好了?”
女孩的声音闷闷的。蓝迋愣愣的,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做梦,他看看天,看看地,他听着身后的庭院中重新传出了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终于试着收紧自己的手臂。
“阿柠啊。”
他试探着叫了一声。
蓝澄柠从他怀中仰起了脸。
蓝迋的眼角忽地有些莹莹的亮光,他带着一身清苦的药味儿,微微躬下身,把蓝澄柠抱紧。
“回来了,回来了就好……”
他的声音是沙哑的,一遍一遍重复着这句话,他还有好多话想要对女儿说,可是一抬眼,温月惭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至于蒋文宪,不知躲去了哪里。
“少保。”
他对着温月惭深深揖礼,心里的话说不出来,便全在这一礼里边,全凭来人的领会了。
温月惭抬手回了礼。
“既然已经把阿柠送回来了,我也不多打扰,往后若是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大人尽管开口就是。”
蓝迋听了这话,还没给反应,蓝澄柠的眼睛却先亮了亮。
温月惭见到她这副表情,觉得很好笑:“阿柠是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蓝澄柠摸了摸自己胸前挂着的那枚银锁。那是哥哥留下的,里面的香粉是母亲祖传的配方。
她想到那天,在枫萍塘边,当时她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可是那只猞猁,低头嗅了嗅这枚银锁,却没有伤害她。
蓝澄柠的指腹抹过银锁上的纹路。
那只猫儿一样的野兽,会和哥哥有关系吗?
这么想着,她慢慢往前走了几步,直到靠温月惭靠得很近,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开了口。
“大人,不知那只猞猁,现在怎么样了?”
温月惭一时有些发懵:“一直是禁军在看着……”
她反应过来:“你想要它吗?”
蓝澄柠犹疑了一瞬:“只是不知道是否可行,若是会给大人添麻烦,那便不要了。”
“陛下今日在殿上没有发落杜铃灵,那就是要一直把她关在府里的意思,那只猞猁自然也不会还给她。”
温月惭想了想:“那毕竟是廖桢送给她的,不好直接给你。不过若是你管得住,交给你看管一段日子,倒还说得过去。”
她弯下腰,笑着看着蓝澄柠:“你不怕吗?”
“那日它没有伤我,我想,与它相处,不能靠鞭子。”
蓝澄柠定了定神色:“我不怕,我可以看好它。”
温月惭直起腰:“那我回去帮你问问,若是可行,就叫几个人过来和你一起守着,免得出事。”
她摸了摸蓝澄柠的头:“去吧。”
温月惭看着父女俩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眼前,蓝家的大门彻底关上,才张了口。
“还躲着?”
车后传来一阵骚动,蒋文宪慢悠悠地从后面绕了出来,走到温月惭身边。
“车赶得不错。”
蒋文宪一挑眉:“少使唤老子。”
温月惭忍俊不禁:“这会儿,陛下的旨意应该已经到温府了。”
转身时,她拍了拍蒋文宪的肩膀:“明天跟我去趟礼部。”
蒋文宪跟着回头:“干嘛去?”
女子的声音懒洋洋的。
“请各位大人喝酒啊。”
她踩上脚凳,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本官做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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