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逆天改命

这是魏辞盈第一次见到大梁的长公主,却不知为何对她抱有强烈的恨意。她悄然接近那华贵的帐幔,门前两名英姿飒爽的女侍严阵以待,拦住了她。

她谎称自己的姐姐被江宁府巡盐道杨志才强掳作妾,苦苦哀求,希望请长公主帮忙主持公道。侍从入内禀报,魏辞盈镇定自若,深信此言必能动摇长公主之心。

世人都道,长公主乃是一位豪气凌云的奇女子,定不会对此等恶行袖手旁观。况且那杨志才乃是杨家的子弟,属太子党羽,太子与长公主素来不睦,她怎会错过这样一个打太子脸面的机会呢?

果不其然,魏辞盈被引入帐内,香雾缭绕,帐子正中摆放着一张虎皮宽椅,毛色油光滑亮,栩栩如生,似真虎酣睡。

“你有何冤屈,欲告于本公主?”

自那座椅背靠的围帐后,传来慵懒明媚的声音,长公主缓缓走出。魏辞盈抬头望去,她华贵之姿令人瞩目,带着三分浅淡的微笑,眼神如佛祖神像慈悲关怀,身材窈窕挺拔,一举一动皆透露着高贵气质。

她只愣了片刻,心念一动,手中短刀已出,直奔长公主而去。

只见她惊恐地瞪大了双眼,下意识地向后避去,躲闪灵巧,隐隐能够看出她武功不浅。

帐后隐隐传来急促靠近的脚步声,魏辞盈用力向前跨出一大步,短刀连连挥舞,却屡次被她躲开。

她急得涨红了脸,全身的鲜血涌向大脑。忽地,她不知从哪儿得来了一阵力气,在长公主又一次成功躲避后,迅速转动手腕,趁她不备之时,将短刀狠狠地插进她的脖颈!

伴着长公主一声凄厉的痛呼,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长公主的华裳,也染红了魏辞盈的双眼。

她劫后余生般,看向长公主的眼睛,心头却被那双明眸中的泪水深深刺痛,她莫名感到眼眶湿润起来,死死握住刀柄的手也随之骤然滑落。

随即,帐内外侍从蜂拥而至,他们的佩剑闪着凛冽寒光,映照着魏辞盈颤抖的身影。她看着长公主缓缓向后倒下,倒在那张生动的虎皮毯上,在一阵痛苦的吸气声后,终于闭上了眼睛。

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感到快意。她原以为这就是命运为她指引的方向,她前十六年人生便是为了这一时刻。

可如今,她心底压抑的恐惧却愈演愈烈,仿佛沉睡多年的猛兽,被血腥味惊醒,长着血盆大口,企图将她一口吞下。

她的眼前瞬间闪过无数片段,有些是她亲身经历的,有些则是完全陌生的。然而,这些画面中所有人似乎都生活在烈火之中,火焰将他们的肌肤烧焦,浓烟将他们的喉咙堵塞,最后在她的眼前留下一堆灰烬。

她猛然看向四周,盯着一支冷光冽冽的剑梢,猛地扑过去,听着利刃刺穿胸膛血肉的钝响,眼前的灰烬瞬间飞散,无边的黑暗吞没了一切。

她没有感觉到疼痛,也没有感受到绝望,似乎五感尽失,如行尸走肉般漂浮在黑水之中,不断向海底沉去。

可是为什么耳边会有哭声?那哭声越来越清晰,她听清,那不只是一个人在哭泣。她熟悉的、她不熟悉的、年迈的、稚嫩的泣声此起彼伏,恍若一把把利剑,将她切成碎片。

那些烈火熊熊燃烧起来,蔓延到大梁的土地上,每一寸都燃烧着战火。那些惊恐绝望的哭声遍布九州,大梁的百姓们倒在铁蹄之下。

她分明已经完成使命,为何还会有这么多人在哭?为何人们还是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那嘈嘈切切的哭声当中,有一个沙哑的男声格外刺耳。她努力回忆,却无法辨认其身份。只是他一直在哭,他的哭声比其他人都要低沉,好像比所有人都要痛苦。

那痛苦穿越深海中的万丈深渊,精确地击中她的心底,她丧失的感觉顿时回炉,难以忍受的痛苦,与他一样的痛苦不停地折磨着她。

她张了张嘴,想说“别哭”,对他也对自己说一句“别哭”,可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她徒劳地张着嘴巴,任由冰冷的海水倒灌进喉咙,深深的懊悔淹没了其他感受,试图要将她的身躯撕裂。

她只能在心底默念:请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重来一次吧。

……

魏辞盈时常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足够幸福:家庭虽不算大富大贵,生活却十分和美;有一位通情达理的父亲,一位慈爱贤惠的母亲;兄弟姐妹虽志趣不同,也算得其乐融融。

她也曾无数次告诉自己,这样度过一生,已属幸运。可是,心底如鬼影般时隐时现的恐惧,使她时常自梦魇中惊醒。

她愈是想要努力忽视,就愈是难以忘怀;愈是下定决心平凡度日,便愈是心神不宁。仿佛她自出生之日起便一直在等待什么,为此,其他任何人和事都变得不复重要。

崇德二十四年六月,当听闻皇帝即将巡游长江的消息时,魏辞盈的心跳变得飞快,她无法忽视心底的惴惴不安与跃跃欲试,似觉命运之轮已然转动。

她提前藏身与码头树林深处,待皇帝一行到来时,搭弓拉箭,瞄准皇帝身旁,那位身着黑金龙纹锦袍的太子。

她自十岁便开始练习射箭,近几年间,她连私塾也不再前往,一门心思扑在练习箭术上,如今称得上技艺精湛,百发百中。

此刻她的手臂激动得微微颤抖,耳畔似乎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告诉她:杀了太子,你就可以过上普通人一样生活,天下便永远太平了。

箭矢在弓弦的松释之下,犹如一道银色的闪电划破白昼。弓弦的回响在空气中震荡,激起一圈圈涟漪。箭身带着她坚定的意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出。

箭矢的尖端闪烁着寒光,划破空气的瞬间,发出尖锐的呼啸声,仿佛是猛兽在呼啸,在树林寂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它的轨迹笔直而稳定,如同流星划过天际,带着不可阻挡的力量和决心。

随着箭矢的飞驰,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它牵引着,形成了一道细微的漩涡。箭矢尾部的羽毛在风中轻轻摇曳,宛如飞蛾扑火,毅然决然。

那支箭最终狠狠地扎入太子的背上,发出沉闷而有力的撞击声,太子应声倒地。随之而来的是人群中突然爆发的惊呼,还有侍卫飞驰而来的身影。

魏辞盈早已将码头的地形摸清楚,迈着轻松的步伐,一刻也不停地向外退去。渐渐地,她的四周只剩下饱经风霜的古树,树干之间,依稀可以看到远处江面上升起的冲天水柱。

太子遇刺之事震动朝野,她却感受到从未有过的畅快。尽管父亲因此受到处罚,降为知县,可他们一家人依旧团聚在一起。

不久,五皇子方衍舟被立为新太子,政局似乎并未因太子之死而突生动荡。

两年后,崇德皇帝驾崩,五皇子即位。即位后第一道旨意,便是摒弃门第之分,平等取士。

只是新政未稳,长公主便率领晟淮府二十万大军叛乱了。传闻说,因在处理世家大族的态度上,长公主与皇帝意见不合,故而起兵谋反。

同时,世族因不满新帝削弱其势力,密谋将皇帝囚禁于宫中,伪造禅位诏书,将先帝年仅五岁的第八子扶上皇位,由丞相杨峻总揽朝政。

晟淮府的铁骑踏入魏家时,魏辞盈愣在廊下,看着家人一个个倒下,第一次明白什么叫血流成河。西北特制的弯刀划破她的喉咙时,她不合时宜地想到了那个被软禁在宫中的废帝。

他是不是像自己一样无力?魏辞盈突然很想当面问问他,毕竟他如今的处境,与自己当年的一支冷箭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有人说,废帝还被禁在宫里,世族长老们命人好吃好喝地供养着。也有人说,废帝早已被世家杀害,以绝后患。

然而,无论是哪一种情形,不得不承认的是,京城中的那座皇宫很快就要改换主人了。长公主的军队所到之处,如风卷残云,势如破竹,先锋军队已经开始攻打京城守军。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很快便能破城。而一个傀儡皇帝,与一群贪生怕死的贵族子弟,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魏辞盈曾多次思考过,当年刺杀太子之事究竟是对是错。如今她终于明白,自己当年之举,虽令太子毙命,却未能改变天下大势。甚至,没有太子的权势压制风头正盛的世家大族,反而令他们愈发有恃无恐。

那个可怜的废帝,便是在这样举步维艰的情形之下,接过皇帝的位置,努力想要改变政局。可惜,时不与人,饶是他有着多么宏伟的壮志,最终也越不过这重重高山。

叛军离去,魏辞盈在一片死寂之中,缓缓地闭上双眼。她从未觉得如此疲惫过,仿佛无数人命运的重压都沉在肩上。她在黑暗中努力抬起头来,却看到自己的肩上赫然坐着许多个自己。

她们都在哭泣,无力地哭泣,颓然地哭泣,痛彻心扉地哭泣,脸上流淌着血泪。她们一起向着无底深渊下沉,深渊底部隐隐回荡着她们的哭声,阴森而凄冷。

她几乎就想在这深渊之中睡去,可是闭上眼睛,那个废帝的样子却赫然出现在眼前,她几乎不敢直视他哀戚的眼睛。

是自己害死了他,魏辞盈倒吸一口气,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资格就这样睡去。她的一支冷箭改变了他的命运,她怎么能就这样不管不顾,任由他跌入地狱?

她虔诚地祈求上苍:请再给我一次挽救所有人命运的机会吧!这一次,我一定能够成功。

随着心底的默念,她的四肢又重新充满了力量,身体轻盈如羽,肩上的重担渐渐消失,喉咙中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

她张了张嘴,一声婴儿的啼哭骤然划破天际——崇德八年夏,江宁知府魏齐源喜得一女,取名为“辞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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