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母后!”齐瑜徽急道,“您答应过儿臣……”

“昭儿!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他是宴柏舟!”王若则厉声道。

是啊,更何况他是宴柏舟。

自宴将军为国捐躯,留下仅有八岁的独子,被先皇接近宫中教导抚养。他十一岁时就以才名动京师,游历天下,十六岁时连中三元,被先皇钦点为状元,任皇子师。

十八岁时受先皇托孤,辅佐太子登基。二十五岁还政于君,无半分贪恋。

朝堂之上,多少治国伟略,救灾奇策出自他手。战场之上,收复失地,代替其父遗志,收复南关,九死一生。

宴柏舟自嘲地想,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想他聪明一世,真心一片,何其荒唐!

“来人!”王若则道

锦衣卫应声而到:“末将在!”

“宴相以下犯上,忤逆陛下,有不臣之心!押送大理寺,听候发落!”

“……”众将士面面相觑。

宴相?宴相怎会有不臣之心?

为首的锦衣卫向前一步:“莫将参见太后!这…不知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目光偷偷瞥向天子。

齐瑜徽看到太后意有所指的目光,紧紧握了握拳。

太后…有意将一切对宴柏舟和盘托出,又召来锦衣卫,她是在逼他做出抉择。

“没听见太后的话吗?”齐瑜徽漠然道,只是背后的手却被掐出了血痕。

“……押下去,没有朕的准许,谁都不准靠近!”他甩袖离去,却没有敢看宴柏舟一眼。

“是!”皇帝亲令,尽管心下犹豫,他们也只能遵从。

几人缓步上前,扶起宴柏舟:“宴相…这…皇命难违…”

宴柏舟轻轻摇头,无意为难他们,跟着起身。

他走出两步,顿了顿,回首深深的看了王若则一眼,“恭贺娘娘得偿所愿,只盼娘娘心中,确实无悔才好。”

王若则恨恨得看着宴柏舟的背影。

真是笑话,如今天下尽在她手,她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有何好悔?!

事已至此,她王若则,绝不后悔!

-

思绪回转

看宴柏舟久久无言,齐瑜风忍不住出声:“太傅……”

宴柏舟回过神来,看着一脸关切之情的齐瑜风,淡淡笑了一下:

“我宴柏舟自负聪明,如今落得这步田地,也是我咎由自取。成王败寇,已无须多言。”

他伸手拍了拍自己当年教导过的这个孩子:“王爷回去吧,今后保重。”

“太傅!”齐瑜风道:“便是九死之局,也仍有生机。”

看宴柏舟仍旧不为所动,齐瑜风忍不住道出实情:“太傅,齐瑜风有今日,一谢父母生恩,二谢太傅教导,三…三谢生母去后,林太妃庇佑,怀瑾照拂。”

听齐瑜风提到的名字,宴柏舟猛地抬头:“怀瑾……”

齐瑜风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交给宴柏舟:“一年前,我收到一封密信…是怀瑾所寄。送信之人身中数刀,将信交给我后便断了气。”

“而后,便传来了南关被破,怀瑾身亡的消息。我疑心战事有异,但怀瑾在信中却并未提及。”

“他只问太傅安好,托我替他报答太傅启蒙之恩,多年照拂。”

“这是怀瑾遗志。太傅,是以今日,瑜风是万万不能抛下太傅不管的。”

宴柏舟有些颤抖的展开信件,字迹略有凌乱,像是匆忙所写,只是一字一句,确是怀瑾亲笔。

吾兄瑜风:

展信欢颜。

多年不见,不知吾兄安好

南关事杂,今岁恐亦不能归

近日多梦及少时,受吾师宴相教导庇护

获益良多,感念万分

然吾地处偏远,此生难报师恩

愿兄为弟顾之

遥贺新年,愿岁岁欢愉,长命百岁

问宴相安

怀瑾敬上。

-

宴柏舟有些用力地闭了闭眼,想到年少时的齐怀瑾,少年稚嫩,一双眼里满是对他的崇拜和信任。

到底是他辜负了。

宴柏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恭王殿下,先皇是被当今太后王氏所害。林太妃…也是被她逼迫而亡。”

“南关被破之前,怀瑾曾有求援急奏送来,从昭…陛下却按下未动。”

“我曾以为陛下杀伐果断,是帝位之选。却忽略他心中没有这天下万民。”

“今日这一切孽果,都是我的过失。”

宴柏舟看向面露震惊之色,却又并非完全意外的齐瑜风,顿了顿:“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他拿出自己贴身存放的一块玉玦,交给齐瑜风。

“这是我宴家暗信,你拿着它,去晓春巷,会有人把证据给你。”

“你拿着物证,去右相许平念府上,他会帮你。”

“太傅……”齐瑜风有些不解。“既如此,您为何……”

宴柏舟淡漠一笑,摇摇头:“恭王殿下,你能平安的成长到现在,我相信你也有自己的势力与谋算。”

“你心有情义,便能爱护这苍生万民。交给你,也算我为这一生的错误稍加挽回。”

“去吧,我自有打算。”

齐瑜风深深一礼:“太傅,瑜风必不负所托。”也会为林太妃与怀瑾报仇。

听着齐瑜风脚步声渐渐远去,宴柏舟拿出齐怀瑾的书信,看了又看,最后将它折好,放在心口的位置。

他靠着墙闭上双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十五日后

看着急匆匆跑来的齐瑜徽,宴柏舟微微一笑,事成了。

看到宴柏舟脸上毫不掩饰的笑容,齐瑜徽怒极:“宴柏舟!果然是你!”

他打开牢门,揪住宴柏舟的领口:“齐瑜风联合许平念和赵将军反了!现在已经在正午门外!”

“许平念是你好友!赵将军是宴将军旧部!他带的都是你的人,拿的是你宴家暗信!你难道不想同我解释一下吗?!”

宴柏舟轻轻拂开齐瑜徽的手:“陛下,容微臣更正一下,他们不是谋反,是清君侧。”

“乱臣贼子,谋害先皇。人人得而诛之。”

“……”齐瑜徽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宴柏舟,“你非要置我于死地?!宴柏舟,我与你相识十三年,五年同榻!”

“朕身为天子!屈居人下,床榻之上,甘愿被你束缚折辱!配合你的喜好!五年!”

“折辱?你竟是这样想的吗。”宴柏舟语气平淡,没有一起起伏:“我从未想折辱于你,若你不愿,可以与我直说。”

“直说?然后呢?然后等着被你拒绝!让你去找齐怀瑾?让你去帮他登上这皇位吗?!我痴缠了你三年才有的机会,我怎能拱手让人!”

饶是已经对齐瑜徽死心,听见他这样的话,宴柏舟还是忍不住为过去的时光感到痛心。

宴柏舟:“你十六岁时说心悦于我,对我柔顺体贴,我念你少年心性,更念先皇知遇之恩,怎能带你走这样一条艰难的路。”

“可你这样对我好了三年,我二十四岁时带军出征收复南关,却中了毒箭。你为我奔波寻药,险些丧命。”

“那年你十九岁,那么鲜活的生命,差点因为我消失了。”

“从昭,我不是草木,也不是铁石。”

“这五年,我对你是真心的。”

就算事已至此,过去的真心,也请不要轻践。

齐瑜徽:“……”

他蓦地流下泪来,有些慌乱的抱着宴柏舟,想要亲吻他:“太傅!九安!夫君…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你帮帮我,你帮帮我…”

“我们可以从头来过……”

宴柏舟轻轻摇头,挡开他的动作:“陛下,没法从头了。”

南关回不来,先皇回不来,林贵妃回不来。齐怀瑾,也回不来。

如今,他看着齐瑜徽的泪眼,听着他往日能让他每每心软的称呼,只觉得面目可憎,再无一丝留恋。

齐瑜徽后退两步,似是看出了宴柏舟的决绝,有些癫狂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

他猛然打落刑室里的油锅与火烛,火势迅速蔓延起来。

宴柏舟看着他的动作,没有阻止,他这一生做错太多,已然疲累了。

看着宴柏舟眼底的平静,齐瑜徽明白他早已心存死志。可他恨极了他的绝情,在这一刻也不想让他好过。

“宴柏舟,我的好太傅。”齐瑜徽歪着头,眼里满是恶劣:“你说你被我当日不顾安危,为你寻药,解你箭毒而触动。”

他的眼中倒映着明灭的火光,和宴柏舟因为他的话微微皱眉的倒影。

“那箭毒的解药,不是我找来的。”他靠近宴柏舟,伸手抱他:“是怀瑾啊,是怀瑾找来的。他为此差点丢了性命,右手被山兽咬了个对穿,落下残疾,再不能执笔提剑了……呃…”

看着满眼愤怒,掐着他脖子的宴柏舟,他恶意的笑了,“哈哈…咳…他、他在你醒来后第三日才恢复意识…那时…我们已经…咳咳咳…”

宴柏舟痛苦的闭上眼。

他还记得,那日怀瑾急匆匆的来探望他,却撞见齐瑜徽亲吻他的脸颊。

少年一瞬间脸色煞白。

宴柏舟看到他包扎渗血的右手,只当他是疼到了。连忙道:“怀瑾来了,快坐。这手是怎么弄得?瑜徽,快去把我的药拿来。”

“太傅…太傅安好就好,学生先告退了…”怀瑾连忙拒绝,转身跌跌撞撞的快步离开。

那时齐瑜徽靠在他肩上,说怀瑾年少贪玩,右手是前些日子打猎被猛兽伤到的。

宴柏舟看着他仓皇离去的背影,只当他是不自在了。

从那日之后,他想再询问少年的伤情,怀瑾却开始躲着他,如此几次之后,宴柏舟也明白了他的刻意回避。

宴柏舟只以为他是厌恶那日所见之事,也不再勉强。看他用左手艰难的再重新练字握剑,也只在暗中为他送去了擅用左手的老师。

但两人确实慢慢疏远了。

宴柏舟甩开已经晕厥的齐瑜徽,用手重重摁在心口的信件上,轻轻摩挲。

愿岁岁欢愉,长命百岁。

可你去时,却只有二十二岁,南关苦寒,战场凶险。

怀瑾啊,你该是怨我的。

你是我宴柏舟这一生,所欠最多的人。可惜,没办法偿还了……

若有来生。

若有来生,愿尽我所能,护你岁岁欢愉,长命百岁。

……

“…宴柏舟”

宴柏舟看向明媚的火光,恍惚间听到一道声音响自远方。

烈火将他吞噬,钻心的痛意传来。

“宴柏舟”这声音又再响起。

伴随着声音逐渐清晰,宴柏舟整个人仿佛漂浮起来,浑身的痛意也消失不见。

谁?是谁在叫我

“宴柏舟…你可听到我的呼唤”

你是谁?

“我…?我也不知道”

“有人曾与我交换,为你另辟乾坤,而今,我来实现我得诺言…”

谁?是谁?

“我能让你重来一次,你可愿意?”

重来一次?

“没有时间了…宴柏舟…告诉我…你是否愿意”

我当然愿意

“应尔…所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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