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元的学校就在本市，是傅应杭和庭舟都上过的A大。
刚一踏进校门，庭舟就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A大没有多大变化，一草一木都是曾经的模样。
隔老远陆元就朝他招招手，对方穿着一身学士服，手里拿着毕业证，“哥，这里！”
庭舟温柔地笑笑，过马路走到陆元面前。身旁几个陆元的同学在看见他时都忍不住张了张嘴，惊艳地冲着陆元问道：“这是你哥？”
“是啊，好看吧？”陆元笑嘻嘻地挽过庭舟的胳膊，“别想了，名草有主了！”
“你这孩子，”庭舟的语气里带着些纵容，礼貌地和陆元的同学们一一打过招呼。
同学们皆是遗憾地走开，陆元挽着哥哥的手，往树下的阴凉处走，边走边皱眉说：“哥，我怎么觉得你有点憔悴啊？”
“有吗？”庭舟别过脸去，“可能是天气太热了。”
“确实有点热，”陆元的思路很快就被带着走，“前几天我们学校还停电了，简直是噩梦，我们寝室几个直接在外面睡的。”
庭舟轻皱眉头，“怎么不联系我？哥哥可以给你找地方住。”
“这还是算了吧......”
一说起这个，陆元就想起他哥哥的男朋友。小时候他算是亲眼目睹过傅应杭追求庭舟的全过程，那可谓是矢志不渝、锲而不舍。
但不知道为什么，时间越长，他越能感受到两人之间微妙的不对劲。
再加上他家当初遭遇横祸，当时傅应杭全额借给庭舟医药费给他治病。即使后来庭舟想尽办法还清了，他也一直觉得自己是哥哥的拖累。
他看上去虽然无拘无束的，但对哥哥总是十分内疚。
想到这里，陆元问道：“对了，应杭哥知道你出来了吗？”
“......知道。”庭舟笑笑。
这些年陆元虽然不经常和庭舟见面，但身为弟弟，他知道哥哥过得不太好。
他下意识地将这一切的原因归结在身份经济的悬殊上，于是他突然停下脚步，坚定地说：
“哥，我现在能赚钱了，以后一定让你体体面面的，不在他们傅家面前低头。”
他们互相扶持了这么多年，庭舟并不需要陆元出人头地，只要健健康康就好。
他笑着摸陆元的脸，“长大了，阿姨如果知道......她也会很高兴的。”
很久不见，兄弟俩都聊到了伤感的话题，陆元不想哥哥大老远跑来伤心，于是拉着人往前走：“快拍毕业照了，哥哥我带你去！”
拍毕业照的地方是图书馆前的阶梯，曾经庭舟和傅应杭也在这里拍过照片。庭舟站在空地上远远地看着毕业生们青春洋溢的模样，心里也忍不住感慨起来。
“庭舟？”
耳旁突然传来声音，庭舟侧过脸，反应过来后有些惊喜地笑着说：“李教授！”
来人手里夹着文件包，头发已经花白，灰白的衬衫将人烘托出书卷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文人独有的风骨，正是庭舟在A大的恩师李教授。
对方抬了抬眼镜，随即开怀笑道：“真是你啊！怎么今天来了？回母校看看吗？”
“我弟弟今天毕业，”庭舟指了指远处的人群，“顺便来学校看看。”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李教授点点头。他虽然年纪大了，但身子依旧健朗，说话时铿锵有力，“对啊，我记得你是有一个弟弟，转眼间都大学毕业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庭舟淡笑不语。
人老了都喜欢回忆过去，而且李教授曾经最为看重庭舟，所以不免有些唠叨：“我记得你以前的成绩特别好，也有自己的思想。学校优秀校友栏还放着你的照片，你的毕业论文都还在我电脑里呢。”
“那还是您指导得好，”庭舟笑着说，“当时您可拉着我磨了好几个晚上。”
李教授哈哈大笑，“你不恨我就好。”
“那你现在正在做什么呢？”李教授突然想到，“在本市工作吗？”
“......”
庭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面对曾经的恩师，他没有办法说谎话，但他现在的处境，又一定会让李教授失望。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换做几年前，庭舟从不会想到自己会是这样的处境。可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
他自嘲地笑笑，脸色有些苍白，“我身体不好，一直都在家里养着。”
“难怪我看你脸色不好，”李教授并没有说什么，反而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身体是本钱，养好了比什么都重要。”
说完他又想起什么，说道：“我们学校最近在招讲师，你要来试试吗？工作不累。”
“我的学历......适合吗？”庭舟迟疑道，A大是顺清最好的大学，他的学历水平应该不够格。
“原本不合适，但老师知道你的水平，”李教授又有些遗憾地说，“当初你拒绝了保研的资格，不然就能直接留校了。”
师生二人在树荫下聊了很久，李教授十分心细，猜测到庭舟目前的状况不好后也没有多问，关于来A大上课的意见也让对方想好在回复，等到上课铃打响后就离开了。
陆元已经拍好毕业照，带着庭舟走进学校剧院参加毕业典礼。
见到李教授后，庭舟有些怅然。周围全是意气风发的大学生们，明明他只大他们几岁，却显得格格不入。
曾经他也是其中的一员，可如今却平白生出几分近乡情怯。
在外面候场的时候，庭舟放在口袋里的电话响了。几乎是手机震动的瞬间，庭舟浑身就抖了抖。
旁边的陆元察觉到他的动作，有些疑惑地问道：“哥，是你的手机在响吗？”
“......嗯，”庭舟点点头，“我出去接个电话。”
“好。”陆元灿烂地冲着他笑。
剧场外人来人往，学生们都好奇地看着这个长相漂亮的Beta。庭舟拿着手机走到无人的角落，犹豫片刻接通了电话。
还没等他说话，对面的人便低沉地开口道：“你胆子挺肥啊？”
庭舟太过于熟悉这个语气的傅应杭，当对方貌似心平气和的时候，其实都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如果对此掉以轻心，傅应杭下一秒就会像瞄准了猎物的枪手，转瞬之间夺取性命。
在来之前庭舟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他此刻反而并没有多害怕，只是拿着手机解释道：“我......”
“你现在在哪里？”傅应杭没有等他说话。
庭舟实话实说：“我在A大。”
A大曾经记录过他们相爱的四年，在这学校各个角落，都曾有过他们的足迹。庭舟此刻想听到傅应杭问一句为什么要来A大，在这里又看到了什么。
但傅应杭什么都没说，语气冰冷的说：“十分钟，不出现在校门口，你知道后果。”
说完就挂了。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庭舟眼神落寞。他站在原地很久，最后给陆元打了个电话，对方知道他要离开有些遗憾，但最终还是答应了。
阳光斜照在学校的林荫道上，庭舟走在这个无比熟悉却又陌生的地方，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他边走边四处张望，过道的学生都忍不住打量他。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庭舟停下脚步。
毕业期间学校内人员混杂，A大只开了正门。在来时庭舟没有敢去看，但离开时还是忍不住望向道路边的优秀校友栏。
不用李教授提醒，他知道这里有他的照片，只不过一直不敢看。
他觉得自己不去回忆，就不会难过，就不会觉得自己像一头被禁锢的羊羔。
透明栏里的照片是刚进A大时拍的，那是他和傅应杭在一起的第一年。照片里的自己很瘦，但眼睛里闪着炯炯的光。
庭舟看着几年前的自己，心底是无尽的酸涩。
在照片面前踌躇了很久，庭舟最后还是选择离开。就在他踏出校门的一霎那，马路对面的车传来一阵急促的喇叭声。
庭舟脸色发白，之前在别墅里的晕眩感又纷至沓来。他等待着绿灯亮起的每一秒，都好似一个世纪般漫长。
等他走到车辆面前时，后座的车窗缓慢降下来。
傅应杭的侧脸凌厉，西服将他浑身包装得一丝不苟，但那之下蓄势待发的怒火，却能够瞬间将人吞噬干净。
他抬起眼睛，只是微微朝庭舟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沉声道：“你迟到了两分钟。”
庭舟：“......”
“知道该怎么做吗？”
见他不说话，傅应杭不悦地皱起眉头。
庭舟默了会儿，握紧拳头复又松开。他打开车门坐到傅应杭旁边，双手搭在膝盖上。
车辆内陷入诡异的沉默，明明已经开足冷气，前座的司机小唐却觉得汗都快下来了。
傅应杭却不着急，不紧不慢地整理着自己的袖口。
片刻后，庭舟终于打破车内的寂静，他说：“开车吧。”
感受到傅应杭望过来的视线，他又补了一句：“......别在这里。”
离这里越远越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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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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