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顾青禾取代了他的位置。
被子桑嘉容一剑洞穿的不是他,而变成了顾青禾。
楚微辞难以置信眼前的一幕,几乎是跪着爬着来到他面前。
顾青禾半跪于地面,胸口已经破开了一个大洞。
血流如注,从那个洞中汩汩流出,止都止不住。
楚微辞试图修复这个洞,但无论他施加什么样的修复术,尝试了各种办法,最后无奈到用手捂住那个洞,荒唐到想依靠此种办法让他暂时停止流血,都于事无补。
那些救人救世的术法,到了关键时候,却成了满嘴笑话。
只能勉强维系一下他的生命。
他捧着他的脸,他的脸和他的身体一样,已经逐渐开始变得冰冷、麻木。
楚微辞下意识想要为他续命,可不得章法,只能抱住他的脑袋,却也只是小心翼翼碰触,抱在怀里分毫不敢动弹。
鲜血印染了他的白衣。
雪地苍茫,白雪皑皑。
天地之间,唯他们一株鲜红。如火如荼。
楚微辞脸容苍白,唇色也惨淡:“鹤绥,再坚持一下,师尊马上就带你去明心谷。药王肯定有办法医治好你。”
他却不答话,一双眼空茫目视前方。
“对不起,鹤绥,我应该更早点发现子桑嘉容的诡计,我肯定能够治好你,我肯定能复活你,对不起,你不要死,和我说说话,你不要睡过去——”
这道声音开始变得朦朦胧胧,叫楚微辞意外的是,话中的“鹤绥”,竟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他的表字。
“寄雪,我应该更早点发现子桑嘉容的诡计,我肯定能够治好你。”
“我肯定能够复活你。”
“对不起。”
“没能保护好你。”
他好像躺在一张冰棺之中,上空朦朦胧胧现出了一道宛若青山般的身影。
待楚微辞刚要瞧清对方,他额间的蓝色慧珠灵慧一动,似是意识到什么,眸光深沉,却难掩那份惊喜若狂。
“寄雪?”
……
“小废物,你还想睡到什么时候?还不快点醒?”
楚微辞猛地喘了一声,从冰冷无边际的沉睡中似乎清醒,一时间分不清眼前究竟是梦境,亦或是现实。
直到他看清了面前的人是谢镇安。
额头都是冷汗,他下意识抬起衣袖去擦净。
谢镇安的脸色看起来更是臭了几分,连语声也是,明明昨天还好心情地教他练剑,给他带美味佳肴,还和他一起作画。
虽然画的很丑就是了。
不过楚微辞早已经习惯了谢镇安这样。
反正他脸色就没有一日好过。
明明都叫他多笑笑了,笑起来也不难看,他偏偏每天都要臭着一张脸。
楚微辞也没想明白哪里又得罪了他,总不至于他的睡相不好,整个晚上抢了谢镇安的床?
可他都和他打招呼了,谢镇安不能这么霸道,他身强体壮,难道还要他这种弱不禁风的人睡地上吗?
楚微辞没好气地回了句:“我不是小废物。”
过了半晌。
他才又道:“我有名字,我叫卫词,这么简单的名字你都记不住,究竟谁才是小废物。”
他竟然又这样和他呛声,谢镇安未语先笑,明显是被他气笑了。
昨天睡前,他分明从楚微辞口中听到顾青禾的表字。
他告诉了他表字,他却从未叫过,原来早已晓得了顾青禾的表字,连在梦中都痴缠不舍。
负气地又笑了一声,偏偏这个小废物根本没有察觉怎么回事,一脸无辜瞧着他。
便是如此,才显得只有兀自生着闷气的他,更是可笑。
伸指,谢镇安朝着他脸的方向而去。
楚微辞没来得及躲闪,被他扯住脸颊拉了拉。
谢镇安道:“你是小废物,我不是。”
他微垂着眼,一字一顿道:“你做什么什么不行,只会吃,只会喝,睡觉也不安生,跟头小猪一样。”
因为他是小废物,所以才离了人不行。
若是从他身边离开,以他这样什么都不会,又干不好,还身体羸弱的情况,谁知道会在外面吃了什么样的亏。
他可不想总是见到他哭,昨天睡前不就是吗?
眼圈泛红,眼尾有泪迹,偏说没有哭过。
他就这么好骗吗?
小、小猪?
楚微辞满脸讶异,他竟然被谢镇安说是猪?
虽然他确实能吃能喝能睡了点,但也不能这么形容他。
“我才不是猪。”被他扯着脸,楚微辞跟他对视,眼神努力凶狠,到底是装出来的,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谢镇安才不惧怕他这点小能力。
楚微辞没有灵力,什么都不会,被他错开了一段距离,这下想要下口也咬不到他,跟他对视了几秒后,楚微辞也有些负气。
谢镇安知道他小气,他瑕疵必报,他自己也说过,不过哪有人会这样主动坦诚称呼自己小气?
他趁机又捏了捏他的脸,脸很好捏,软软嫩嫩,果然是得娇生惯养才行的身子骨。
谢镇安莫名道:“你这么废,这么弱,还这么娇,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离了人怎么行。”
楚微辞想说要你管,转念一想笑着逗了逗他:
“是啊,无歇公子,我就是这么废,这么弱,还这么娇,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我真是离了人一点都不行,所以等我以后肯定要找个好夫家,让夫家好吃好喝养着我,把我养的白白胖胖。”
谢镇安的脸色忽然变得阴沉。
楚微辞也不知道怎么惹到了他,难道光说这么一句顺着他的话,他也能因此不高兴?
那不是他先说的吗?
“你真不害臊。”下一瞬,竟从谢镇安口中得了这么个评价。
楚微辞的确不害臊,他是个男人,有什么可害臊。
他神情坦坦荡荡,也不是贪得无厌那种,就是纯粹的表达了他最原始的想法:“我本来就是这么想的,需要害臊什么。”
他看了眼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的谢镇安。
忽然想到谢镇安可是下水泡澡,也不脱衣服的类型。
笑笑道:“和无歇公子这种保守派相比较,我当然是不害臊了。”
说着,楚微辞故意将一边的衣领往下扯,露出了一截雪白的肩膀与玉臂。
谢镇安看他一眼,故作镇定没有移开,脸却是黑沉无比。
楚微辞感觉再这么逗下去,今天晚上可能别想有这么松软的大床睡了。
忙将衣领重新提了回去。
谢镇安的脸色依然不好看。
楚微辞道:“至于吗?又不是没有和男人洗过澡,还说我不像个男人。”
他的肩膀忽然被擒住,谢镇安眼底将他尽收,楚微辞不经意间撞进了那深沉如墨的眼瞳中。
他仿佛没瞧见楚微辞痛苦的表情,但他力道不觉间变重,楚微辞确实吃痛。
冷汗都冒了出来,他们的力气悬殊之大,楚微辞完全无法撼动分毫。
被他抵靠在墙壁上。
谢镇安盯着他,目光又降下些许,黑白分明的眼仁中满是他的缩影。
楚微辞几乎锁在他制造的囚笼里,狭窄的范围内逼得他只得与他对视,不能动弹。
谢镇安忽然开口,嗓音莫名带着几分清冷与好笑。
“你以后,不要与我大师兄走的太亲近。”
“为什么?”
楚微辞知道谢镇安素来不喜顾青禾,但交友如何是他的自由。
谢镇安脱口道:“他不是个好人。”
“不是好人?”这和楚微辞记忆中的模样不一样。
他也脱口而出道:“可我觉得他还挺好的。”
话音刚落,谢镇安抵着他的力气又不觉加重了几分。
他果然柔姿弱骨,天生如此,稍微这么碰了一下,也根本没故意要伤害他,身上已经出现了几道很显眼的红印。
印在雪肤上,像是用掌心刚刚欺负过的痕迹。
谢镇安道:“他用过禁术,可能害过人,你还觉得他是个好人吗?”
任何一个世界都有其规则和法律,这里也不例外。
否则没有章法和规矩的地方,很容易引发十恶不赦滔天的犯罪。
这个世界首先就约束那些修士们,切勿伤了凡人的性命。
还有诸多条例,也保护凡人,以及一些低阶修士,因一些修士境界提高之后,也便无法无天,专门欺负弱小。
而魔族之所以为魔,是因为他们没有章法,任性妄为,嗜杀成性。
他们也总是喜欢修习一些邪门歪道。
这些邪门歪道有些也会流传到市面上,到底也是魔族那帮人故意为之,但人心不足蛇吞象,即使知道那些邪术很可能会反噬其身,一些同样想要走捷径的修士们仍然争相抢夺邪术残卷。
有些人就会暗自修习这些被封为禁术的邪术。
不惜触犯修真界条例,也想获得逆天改命的能力。
其中之一就是起死回生术。
闻人渡当初拜入明心谷,企图将他们的师尊复活,却不得其法,并不是说没有这个能够复活已经陨落的修士的方法。
而是这个招数太过阴狠,需以血肉喂养。
人死魂灭,本身也已进入轮回,就不得再进行干预。
但临时将已故之人再拉回现世,就是逆天改命,违背天伦章法。
明知不该用,却还要为之,这是与整个修真界都在为敌。
谢镇安道:“他试图逆天改命,想将我们的师尊复活。”
“但是失败了。”
对上了。
竟然和梦里的信息对上了。
难怪他一睁眼,发现自己出现在冰棺之中。
顾青禾的模样看起来也不太对劲。
他竟然自剜血肉,在喂养他?
这个禁术楚微辞也知道,之所以会被禁,除了逆天改命之外,还有个最大的原因,就是一般修士们不会用自身的血肉去喂养,而是会残害普通人和低阶修士的性命。
当然,只要使用禁术的修士修为达到一定境界,比他修为低的修士,在他眼里都属于低阶修士。
谢镇安这是怀疑顾青禾害过人?
他又身处判官道,和顾青禾立场不同,自然看不惯顾青禾这个行为。
但顾青禾没被抓,应是没有证据证明他害过人。
楚微辞正要为顾青禾再辩解几句,门边忽然传来动静。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谢镇安神色一凛,他的屋中还有个楚微辞。
他自然答应过要将楚微辞引荐给他的师父,但是,现在不是好时候。
随后不久,楚微辞便被他施法隐匿了气息。
他还将他变成了一个不能说话,不能行动的木偶娃娃!
楚微辞被放在了桌上,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一道劲风伴随脚步迈动前来,来人身量挺拔,年龄看似只有四五十岁,却是满头银白,鹤发英姿。
正是他们的师父毕琮。
与此同时,系统提示音上线,提醒他:“发现目标人物毕琮出现,想办法拜入万剑山庄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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