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如梦之一

秋氏古籍中对玉虚渊的记载极少,且真正重要的也不会轻易拿给沈寄这个外人看,因而他随意浏览过一遭便带着温衡玉的佩剑入了玉虚渊。

温衡玉如今随身携带的剑是一把冰雪精魂为体、引北地冰湖水浇铸而成的极寒冰雪剑。虽然铸剑之法难得一见,但算不上什么名剑,论来头还比不上温醒手中的那把【中宵月】。只是持剑者身份不凡,连带着这剑也声名鹊起。

温衡玉交给沈寄的便是这把剑。

玉虚渊之下是一片虚无的漆黑,流水从上面缓缓流过,却无声无息的与下方世界隔绝。玉虚渊下温度极为冰冷,不见一丝阳光,冷到即使如沈寄这种早早脱离凡人之躯的修仙者也无法不有所感知。

他指尖微动,一簇冷白的光从他袖中飞出,漂浮在他前方,照亮这一片黑暗冰冷的深渊。

脚下是干枯的土地,与上方明水域温暖湿润的环境完全不同。沈寄静下心来,感知温醒在这片空间里的一丝微弱气息。

对于十四州之上的修仙者们而言,属于自己独特的气息是没有办法完全隐藏在天道之下的,尤其是出身正统仙门世家的弟子,都会保留一抹气息在宗门或者家族之中,就是为了防止日后弟子出了什么变故能够及时追寻。温醒这样的春秋台首徒,他的气息更是重中之重。

现在温醒的这一抹气息就在沈寄手上,它欲欲跃试地想要窜出沈寄的手心,重新回到它主人的身边去。

结果还没窜出一寸远就被沈寄一把捏住,只能不情不愿地给沈寄引路。

这片深渊下随处可见累累白骨,属于千年万年前的修仙者们。不知当年究竟付出过多么惨烈的代价,才将这些魔物封印在此。沈寄漫不经心留神四周环境,避开一个小阵法残骸,挥手打散一道扑过来的魔物气息。

“啊——”

一声惨叫惊破这片寂静荒芜之地。

这也让那些黑暗中蠢蠢欲动的气息安静了下来。

前路漫无边际,沈寄跟随着温醒的气息的指引继续走向黑暗深处。

*

温衡玉站在玉虚渊边上,微垂着眼冷淡望着水幕,令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秋池袅作为秋氏的代表人物,也不得不陪着一起站在这里。水花卷着风,拂开她的青丝,一双盈盈横波目看人时中总有无边哀愁。

秋氏女子大抵都如此,一双眼欲说还休,性情如云笼雾罩。在十四州大陆上,这个唯一的以女子为尊的家族,总是足够神秘特殊。

从她的角度望过去,可以看见温衡玉冷淡精致的侧脸,浓密如鸦羽的眼睫掩住幽深的神色。秋池袅总觉得他不是在看那道水幕,而是透过它在回想什么被尘封的往事。

她没忍住向温衡玉询问:“温前辈不担心沈公子在玉虚渊下出事吗?”

温衡玉侧过脸来,视线轻飘飘地从她身上掠过,随即又转向其他方向。

他声音清冷如雪:“不过是再闯一次玉虚渊而已。”

秋池袅微默。

其实她更想问,既然温衡玉当年曾不管不顾为一人闯过玉虚渊,难道他就一点也不担心沈寄知道了这个消息会作何感想吗?这件事当年在明水域内不算隐秘,上一辈的人几乎都知晓,沈寄若是有心查探,这件事根本就瞒不住。

温衡玉的想法她猜不透,但是沈寄的心思从头到尾就没有遮掩过。

——

那绝不是弟子对师尊的敬慕之情。

十四州之上并不是没有过师徒禁断的先例。修仙者对约束凡人的道德情理反而看得更淡一些。若是两情相悦,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可是沈寄表露出来的那一部分,已经让她感觉,违背了仙门中对于感情一贯的“发乎情止乎礼”的克制。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多问这些与她无关、与秋氏一族无关的事情,然而她又无法控制对当年那段旧事的好奇,月浓姑姑对此更是讳莫如深,每每欲言又止。这反倒更加激起她的好奇心。

秋池袅整理好自己的心绪,道:“温醒师兄与沈公子一定会平安归来,前辈不必过多挂心。”

她剪水双瞳倒映天光云影、水风荷衣,无边哀愁都凝于这多情的一双眼中。

还是不要再多想了。总之是与她全然无关的事情。

她在心中想道。

温衡玉心思没有她那么百转千回,但也并非全然的平静。玉虚渊他曾经去过,正是因为曾经去过,才更是深知他的危险。只是他当时神思混乱,情感完全凌驾于理智之上,对玉虚渊内的景象也不记得几分。

但总归是杀得差不多了的。

应当再没有什么能威胁到如今的沈寄的东西。

他垂眼,冰冷杀机隐没入漆黑眼瞳深处。

玉虚渊之下。

沈寄走着也逐渐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这里太空了。

除了一些根本没有什么力量的小魔物在看到他时便四处逃散,沈寄没有遇上一只可以称得上危险的魔物。

他如今的力量是魔修,照理来说应该对身为“同类”的魔物们更加感应深刻。然而越往深处走,他就越感觉不到任何魔物的气息。

但是温醒的气息又确实越来越清晰了。

他压下心中的异样,继续朝前方走去。

纵然有什么阴谋诡计,也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跳梁小丑而已。

前方逐渐出现一丝光亮,但周遭的空气比之前更加寒冷干燥。

他手中那一簇属于的温醒不安的跳动着,这表面温醒就在这附近了。

他面无表情地踏出一步,四周景色倏然一变

——

身前身后都是无边无际冻结的冰雪,几乎可以称得上一片冰原。万里纯白一直蔓延到远处的天际,但天空是一种比冰雪黯淡许多的颜色,宛如即将笼罩下来的黑夜。

刺骨寒风从四面八方狂卷过来,吹得沈寄衣袍猎猎作响。

他环顾四周,确认自己已经完全踏入了另一片空间。

温醒的那抹气息重新安静下来。

有点意思。

他挑了挑眉,微微嗤笑,对这样的手段压根不放在心上。

此时,沈寄手中,属于温衡玉本人的那把冰雪长剑,突然剑身剧烈地晃动起来,从沈寄手中挣脱,飞速消失在万里冰原之上。

沈寄皱眉,跟上它。

长剑飞出一段极长的距离后,又突然停下,乖乖回到沈寄的手中。沈寄指尖摩挲过它比之前更冷一些的剑身,抬眸观察四周。

不远处的冰雪中,插着一柄长剑,剑上青色流苏在袭卷的冷风中剧烈晃动。

沈寄走近。

他手中的剑又开始剧烈晃动。

沈寄意识到什么,看向眼前一般剑身冰封在冰层之下的长剑,剑柄处刻着【照雪】二字。

——他曾经听过这把剑。

【照雪】曾是温衡玉的佩剑,他当年便是手持一把照雪剑横压同辈天骄出世,风头最盛时,十四州上曾有“无人可敌照雪一剑”的传言。

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

这的确是与温衡玉再相配不过一把剑。

可惜当年他拜入温衡玉门下时,温衡玉手中的剑就不再是那把曾与他一同名动天下的【照雪】。

他也试探问过为何温衡玉不再用照雪剑,当年温衡玉是何反应呢?沈寄想了一下,发现自己居然还记得清晰,雪衣墨发的青年轻轻拂去袖上雪花,声音平静无波:“我不能去的地方,终归剑可以去。”

温衡玉什么时候来过玉虚渊呢?他为何要这么多年一直协助秋氏镇压封印?还有秋池袅在藏书阁内的那番对话……

沈寄望着眼前这把本该属于温衡玉的【照雪】,不愿深思。

他闭了闭眼,将照雪剑从冰层中抽出。

他本以为冰封在此许多年的照雪剑不该轻易就从此抽出,但事实上,他没花费任何力气就将它拿了出来。

——

因为这是一柄断剑。

本应藏于冰层之下的半截剑身不知去往何处,沈寄看着这柄断剑微微卷刃的断口,不由得发怔。

能让一个视剑为半身的剑修,放弃属于他的剑的事情……

他握着剑柄的手微微发抖。

沈寄带来的那柄冰雪长剑此时铮鸣了一下,他却没什么心思来管这柄剑。

沈寄垂眼,望着拔出剑出的冰层断面,冰封之下有一行血字。

那是温衡玉的字迹。

冻结冰层的照出他瞬间睚眦欲裂的脸,他下意识握紧了手中那柄断剑,剑刃割破他的手心,深深扎入手掌骨中,有血色晕开在冰层之上,他却感觉不到疼似的,满心满眼只有那一行以血刻入冰雪中的字。

——

六月十八,吾生所爱永葬于斯。

【黑化条: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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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如梦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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