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酒落花天之二】
沈寄从未想过他有一日会想要温衡玉落泪,分明温衡玉蹙一下眉他都恨不得要杀人,如今却想看温衡玉哭,哭得越凶越好。
他撑头望着已经疲倦合上眼的青年,一身雪衣凌乱,乌发与沈寄的纠缠在一起,亲密得不分你我。折腾了大半宿,此时远处月沉日升,晨光微熹,从云层里跃起的灿金照耀人间,在河水里洒下一片碎金。
温衡玉的意识模模糊糊的,剑修的身体素质在修行者中远高于平均水准,即便是温衡玉这种看起来不怎么像个剑修的人,也难以在他一身雪堆似的肌肤上留下什么痕迹,偏偏就是这点惹得沈寄发了疯,一定要在温衡玉身上打下属于他的烙印才肯善罢甘休。
温衡玉一开始身体不由自主地抗拒,到最后时却干脆由沈寄去了。
沈寄心疼地抚平温衡玉微蹙着的眉,他感觉得到,温衡玉这几天的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大约还是那次玉虚渊之行耗费了太多精力,以一己之力镇压秋家世世代代费无数心血守护的玉虚渊,到底不是常人能够做到的。
他没有细想,打横抱起还合着眼小憩的温衡玉踏上岸。
温醒原本一大早就起身去拜见师尊,却被告知温衡玉并不在天越宫中,连带着沈寄也不在,他又询问了一番,无人知晓沈寄和温衡玉的去向。
天越宫的人对温醒这个仙门子弟、当世青年才彦态度并不亲近,尽管温醒是他们尊主的师兄、夫人的弟子,但这一点也不影响天越宫的人对他反感。好在温醒理智地只一人代表春秋台前来,否则恐怕春秋台的弟子和天越宫这些人说不上两句就能打起来。
天越宫的人态度敷衍将他晾在一边,温醒也不恼,随意挑了个位置等着温衡玉回来。
他先前经历的那事儿已经有一些眉目了,他素来是极细致的人,莫名其妙多出个值得他孤身犯险的故友来,怎么也不可能没有一丝痕迹留下。
他没有按谢相知提议去请中州元氏的人帮忙溯洄过去,元氏的人并不好打交道,春秋台也和元氏没有什么交情,尤其是对他这样的小辈来说,元氏未必愿意出面帮忙。
见沈寄抱着温衡玉回来,温醒脑海中浮现的第一反应是他师尊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他这样一担忧,便忍不住目光追寻沈寄怀中的人而去。
温衡玉仿佛是累极了,靠在沈寄怀中沉沉睡着。温醒探到师尊的气息平稳,又望见沈寄眼底的餍足之色,心思一转,隐隐猜到什么,若无其事开口:“既然师尊眼下不便,我就不打扰了。等师尊醒来,师弟替我通报一声吧。”
沈寄没有看他,他低头凝视怀中青年的面容,神情温柔,随口应了一句:“嗯。”
*
秋氏与颜氏议婚的消息传到颜澄这个当事人的耳中时,两族几乎已经拍板定案,只等颜澄一点头,马上就把他打包送到明水域去——反正秋家的帝姬是不可能外嫁的。
这么说来对颜澄或许有些残忍,但事实上就是这样,只有足够强的人才有掌控自己命运的权利。像秋池袅那样生来受尽万千宠爱、未来执掌一族的天之骄女,能够选择的余地毫无疑问大于颜澄这个享受着家族资源成长起来、勉强称得上一句少年英才,却在一众天骄中也不过如此的平庸之辈。
清河宗少主虽为他生父,但颜澄自幼长于颜氏,与生父关系淡薄,后来更是决裂,那人也不止他一支子嗣,这个父亲有了倒不如没有。再加上他母亲当年之事,他既无绝艳惊才的天赋与实力,也无强大的父母亲人可以依靠,秋氏指名要他,他也只能乖乖点头。
他心中对此倒没有什么特殊感觉,情爱一事从未在他考虑的范畴,若是这桩婚事能为他带来些许利益也是物尽其用。自他母亲死后,他在颜氏族中地位不说一落千丈,但也大不如以往,早就叫他认清了形式。只是他心下未免诧异,秋氏这位帝姬与他数年前有过一面之缘,可那连惊鸿一瞥都算不上,有什么特殊的缘故,叫秋池袅这样的娇娇女,千挑万选挑中了他这样一个……不怎么拿的出手的人选。
但秋氏的人不会向他解释个中缘由,等颜澄一松口,剩下的就是颜氏与秋氏的事情了,反而与颜澄本人无关。秋池袅倒是特意遣人递了信,询问他可要与她同行,一块儿前往天越宫参加婚典?
颜澄想着借机问清楚秋池袅的目的,略一思索,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天越宫的婚典请柬被谢相知横插一手后,颜澄手中就多出了数份特意交给他的婚典请柬。沈寄与他到底也算兄弟一场,颜澄还是决定出席——尽管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们两还在谋划着怎么弄死对方。
*
温衡玉混沌意识重归识海时,已经是第二天的薄暮,沈寄正握着他的手腕,坐在他身边。他望了眼窗外一片片浮动的碎金,伸手揉了揉额头,身上不舒服的感觉已经散去,到他这种境界,能在肉.体上长久留下的痕迹已经不多,就连沈寄刻意用力留在他颈后的咬.痕都完全淡去。
意识彻底回笼,他才觉察过来,已经是黄昏而不是晨曦将出的早晨。
沈寄的手还与他的交握着,沈寄含笑打量着他,唤他:“师尊。”
温衡玉不动声色抽回自己的手,移开视线:“什么时候了?”
“快入夜了。”沈寄回答道。他含着笑意的眼神还是落在温衡玉脸上,不曾移开。
问完这一句,温衡玉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缓解下眼下让他不太舒服的气氛,太暧昧了,亲昵得让他有些不自在。
但行动言辞也没有比过往更出格。
温衡玉微微垂眼,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情,或许他今天的心境便是下界凡间故事传说里的草木皆兵、疑邻偷斧。
沈寄轻笑一声,他向来是舍不得看温衡玉为难的,便将温醒的事情与他提了提。
温衡玉微作沉吟:“那便让他过来吧。”
师命不敢不从,温醒赶到寝殿,先是温衡玉随口问了他几句近日课业,他一一回答过,见温衡玉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便将自己上一回失踪一案的猜测斟酌着告知温衡玉。
“弟子查探了这几年身边的所有信息,许多都已经被抹去,但所幸还是有所发现。若是没有弄错,弟子与那位所谓的友人应当是两年前游历时结识,后来偶有音书往来。根据留下的信息推测,弟子对这人了解恐怕也不多,但他应当是秋氏子弟。”
温醒声音轻和,有条不紊地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盘托出。
温衡玉略一思索:“是你回温氏那一次?”
两年前温氏新任族长上位,温衡玉还在春秋台闭关,温醒这个温氏嫡系子弟自然要回温氏恭贺一番,便是那一次他结识了那位害得他失忆的“友人”。
温醒点头:“便是那一回。”
且温醒之后再未离开过春秋台,他与那位友人也不过在那两个月内见过而已。
不是什么深厚的交情,却害得温醒遭了这一趟无妄之灾。
“他虽然取走了你的记忆,但并无伤你之心。”温衡玉淡淡下结论,“他不是冲你来的。”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了——不是冲着温醒而来,那就毫无疑问是对着唯一与温醒有关系的那个人来的。
温醒的师尊,也就是温衡玉他自己。
那一次玉虚渊之行,若不是临时带上来沈寄,那以身犯险的也就只能是温衡玉一人。
沈寄坐在一边,听到温衡玉这样说,眼神冷冽:“秋氏子弟,那这件事听起来倒还挺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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