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满觉得这里的人，怎么尽是一副话永远都讲不清楚的模样。
但是她冷静下来，结合想了一下县廨里许捕快与适才跛足老太太的话，从中只传达了一个信息：
这里是一个非常恐怖的地方，如果继续待在这里，可能会丧命于此。
不过究竟是谣言，还是故意恫吓，这就有待商榷了。
姜满用完了饭，就走出房间出去看了看，发现这间房屋连通了厅堂，旁边还有一间房，房门是用铁门建造的，上面还挂着一把生满了褐绿色红锈斑驳的铜锁。
走近看了，才发现这是一把已经下了钥的大锁。
她又在一间勉强可以称作是‘正堂’的客厅里仔细转悠了一遍。
姜满随身携带火折子，掰开了外壳，凑近来轻轻吹了两下，肉眼可见，火折子上面的火苗如星星点点，最后火苗燃起来，变成了食指长短的火苗。
室内顿时亮堂起来。
至于刚才煮面的老太太，早已不知踪迹在何处，大门没锁，姜满上前去看了两眼，而后手中试探着推拉两下，这才发现大门是虚掩着。
她借着烛火，将整间屋子都打量一番，最后发现这个用来栖身的小屋子墙壁非常厚实，而且窗子小且少。
姜满没待多久，她从挎包里翻出来一块碎角银子，放在了刚才吃面的那张桌子上。
而后收拾干净桌椅板凳，姜满就带着自己的东西，打开那扇门走了出去。
外面已经漆黑一片，脚底下踩着的是泥沙，而不是在江南时踩的青石板砖。
江南多雨，人从青石板上踩过去，那些水渍就从石板之间的缝隙里满溢出来。
酒泉县对于姜满而言，就是完全陌生的环境了。
白天的时候，阳光晒得人皮肤上又黏腻，又火辣。
而夜晚的时候，气温就彻底降下来了，狂风一吹，掀起细碎的黄沙。
走了没多久，姜满又翻出来一张四方平斤，给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这下总算没有了吞沙子的顾虑了。
就是有点丢人……
姜满越往县廨走，她发现有一股臭味真是越来越明显了。
这次风一吹，糊满脸上纱巾的不只有那些细碎的沙子颗粒，还有一股难以言明的臭味。
唯一可以断定的是，这是动物腐烂的味道，不会是猪。
今日吹得是西北风，风源从姜满站的左侧面传来，这时，那股臭味大增，姜满下意识伸手去捂住鼻子。
当她伸手触摸到的是粗布沙砾感以后，姜满这才意识到自戴上了麻布面罩。
那股恶臭味，就像是有毛的动物，从草堆里钻出来，发现浑身上下都是碧绿的苍耳刺——难以去除。
只是夜色空寂，狂风大作，那股臭味无孔不入，透过厚实的布料，直接吸入了大脑当中。
姜满脸色一沉，加紧脚步向前回到了县廨后院里。
“大小姐！”白灵一见到姜满就赶紧地迎上去。
姜满把面上的巾布拆卸了下来，她对着白灵和姜老爹点了点头，随即快步走进了县廨室内。
“奇怪了，老爷，你觉不觉得大小姐今天好像心情不太好？”白灵边走，边对姜老爹说道。
姜老爹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摸了摸白灵的脑袋，叹息说：“都说了，跟阿满和阿粟叫‘姐姐’就行，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义，难道连这些要斤斤计较吗？”
白灵嘿嘿一笑，仿若脚底下抹油，整个人滑不留手，“好了，老爷，这都是我爹教的，要是我叫顺了嘴，我爹听见了，不把我头打歪？”
姜满进到自己屋子里，她坐在公案前面，一只手掌搭在案桌上的宣纸上，思虑到了一些别的东西，手下便控制不住力气，揪紧发力。
“扣扣——”
门外忽然传出一阵敲门声，姜满开门，发现是姜粟，她坐在轮椅上，白灵站在她后面，两只手扶在龙椅后背凸起的两块上。
“你们怎么来了？”姜满走到轮椅后面，白灵向旁边一闪，露出一口亮堂、整齐的大白牙，笑嘻嘻：“来给你送饭！我先走了。”
姜满望着白灵的背影，忽然觉得百灵长大了许多，以前只是身体上的‘长大’，少年人跟野草籽一样，见风狂长。
而现在的疏离，才是心理上的‘长大’。
姜粟显然不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她举起手里的木制饭盒，“今天青翼哥哥做了新菜！”
姜满不动声色，打量妹妹面上的表情。
她心念一动。
青翼什么时候在姜粟这里成了‘青翼哥哥’了？
姜满傍晚的时候已经用过阳春面了，以至于她现在是真的一口都对付不下去。
她想起来县廨还有一只黑色的长毛狗，被铁链拴住，脖子上的项圈紧得很，想挣扎出来是不可能的。
姜满走出卧室，来到了县廨的后门处，人还没有走近，耳膜就炸开了一阵尖锐的狂吠。
那只黑狗据说是前前任县令的，自从主人离世以后，它就成了世人眼中的疯狗。
每次听见有人来，就会扬起两只前爪子，露出了尖锐、雪亮的獠牙，猩红如蠕虫一样的长舌头裸露在外。
许捕快说，这条千青黑色的狗，是十年前，跟着前前任县令来到县廨，栓在这里已经超过十年的光阴。
变成了谁也不敢靠近存在，就连喂饭的时候，都只能用木棍把它用的粗陶盆拨过来，把剩菜剩饭装进里面，然后继续用木棍给拨过去。
姜满就是照着许捕快的法子把吃不下的饭菜，装进粗陶盆里。
她站了一会，然后回了她的房间，瘫在床上，叹息一声。
睁着眼睛看着床上纱帐顶端，这是一张月洞架子床，白色的纱孔蚊帐在漆黑的夜晚，惨白的月光从纸糊的木窗缝隙里透出来，看起来入如同轻纱薄雾的质感。
她迟迟难以入眠，心里有一个极其可怕的猜想。
难道是时疫么？
否则如何解释整座县城里，有人急着买棺材，有人急着买药框看病，这空气里，还有那股难以言明的气味......
不，是臭味，是人体腐烂的臭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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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0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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