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二婶进门之前先扫了一圈,这个时辰不是进了山,就是去了梁大夫家。
其实是萧二婶登门的时候,谢澄安还没起,确定谢澄安不在,萧二婶才清清嗓子进了门,她再也不要碰上挨千刀的谢澄安!
其实谢澄安骂她的那些话,是带着私愤的,面对完全陌生的一家四口、昏迷不醒的丈夫、家徒四壁的光景、明里暗里的闲言碎语、意义不明的笑脸,如果谢澄安的第一反应是要撑起这个家,那就太神了。
谢澄安不是菩萨,也不是逆来顺受的性格,一点怨气都没有是假的。
只不过,那些怨气在公婆大伯子对他的关心、理解和支持中,消散了。
当时那么多人一起坑骗萧家,始作俑者又毫无歉意,公婆大伯子也没有抗争的意思。
谢澄安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如何,不想一直被欺负,他就必须厉害起来。
除了萧二婶,谢澄安还骂过很多人,与以往乖巧的形象大相径庭,刷新人们对他的认识会带来什么影响,是后话了。
萧二叔堆着笑道:“我们长在村里,没啥见识,说话粗鄙了些,哥哥嫂嫂莫与我们一般计较,这些鸡蛋给允哥儿补补。”
萧远之:“不必了、”
话没说完,萧二婶就开始哭,她边哭边说道:“我们是失了分寸,但那是因为太心急了,真没想到会冲着允哥儿,哥哥嫂嫂要是不原谅我们,我们这辈子就再也抬不起头了。”
萧母:“你们抬不起头是因为你们自己做下的事,与我们无关。”自顾自地喝起了茶。
没有让座,也没有让茶,她要学着对厌恶的人,不那么和颜悦色,他们是遭了罪,但也不必对这些雪中送霜的亲戚卑躬屈膝。
萧二婶聋了似的哭着笑道:“嫂嫂这一双儿子真是争气,个个文武双全,妹妹我好生羡慕,呜呜呜,我怎么这么命苦?”
说不定哪句话就能打动他们?
谢澄安贴着墙,萧明允贴着谢澄安和墙,谢澄安一起身,狠狠地撞到了萧明允的下巴。
嘶——这酸爽,一脸痛苦的谢澄安捂着脑袋,把一脸痛苦的萧明允拉回屋:“他们怎么盯着你家不放啊?”
萧明允嘤嘤委屈眼:“是咱家。”
谢澄安无语凝噎眼,重点是这?
狂风卷走的茅草,大雨冲垮的西墙,还有那扇摇摇欲坠的大门。
要回十四两之前,萧家的光景还不如当地的贫农,他们怎么就坚定的认为萧家有钱?
按照当朝律法,结党营私是要满门抄斩的,鸡蛋都要打碎的那种。
但萧远之是清白的,萧思谦更是为他平定了燕云十六州的盖世功臣,皇帝心里门儿清,他忌惮萧思谦,他的好儿子们便给他送来了把柄。
飞鸟尽,良弓藏,终是不义之举,皇帝“大发慈悲”地命他们遣散家仆,迁回祖籍。
封了萧府,但没有摘除匾额,也没有把他们一家四口剥得一干二净。
他们回来是带着盘缠的,衣物、被褥、二十两银子——萧远之一年的俸禄。
若能把田地和房产要回来,就没有大头的开支了,就算什么都不干,只要节约着用,都够他们生活十几年,可是……
一群粗麻布中,突然出现了一件反着光的锦,尽管那件锦,里子已经被掏空,面上也松了线,但是并不妨碍它被认定为富家翁。
二叔二婶来问候(考察)过一次,那一次,很像是许久不见的亲人,真正会有的那种问候。
第二次来的时候,便说过冬难,孩子没饭吃,老人没棉衣,家里冰窖似的,活不下去,借走五两。
初来乍到,全都指着亲戚照应,趁着还不是太艰难,能帮就帮了。
今日帮了旁人,以后自己的路也好走一些,可是他们没想到,拿回自己的田地和房产这么难。
平民百姓不能没有田,他们卖了几乎所有的衣裳,才凑齐买田的钱,刚凑齐,尝到甜头的二叔和二婶闻着味儿就来了。
五两银子对从前的萧家来说,只是零头,对普通百姓来说,却是一笔巨款。
那么轻易就借给了他们,更让二叔二婶觉得,他们这位亲戚绝对是深藏不露的有钱人,抄家只是他们用来打发穷亲戚的借口,只要多缠一缠,哭哭穷,他们肯定愿意借。
说要给萧正洋交束脩,孩子不能不上学,笔墨纸砚也要钱。
说二婶娘家没人,二叔也不受爹娘重视,俩人吃了好多好多苦,这辈子就指望着萧正洋能给他们争口气。
萧家除了买地的钱,一无所有,这次真的不能借了,俩人的眼泪啪得一收,脸色砰得一变,开始了,接下来便是那场婚事。
他们就像掉进了某个漩涡,所有的事情都脱离了掌控。
明明如涸辙之鱼,内外交困,银子却鬼使神差的、像流水一样哗哗的没了,等他们晃过神来,已然赤贫如洗。
也是那场婚事,让萧二叔和萧二婶觉得,有时候不逼亲戚一把,永远不知道他们多有钱,挨千刀的,那么有钱、竟不借给他们。
萧二婶:……
婆家待她不好三百字:“就指着正洋能争口气,考个秀才给他们瞧瞧,眼看就要开学了,束脩还没凑齐,妹妹我心焦啊。”
萧二叔:“芊芊愁的人都瘦了。”
谢澄安说她是肥猪,气的萧二婶把饭量减了半,坚持了三个月,效果显著。
萧二叔:“正洋不能没有书念,我们夫妻俩吃糠咽菜也要让孩子念书的,笔墨纸砚都买好了,就差十两银子的束脩……”
萧父和萧母自顾自地喝着茶,头都没抬,只要他们不尴尬,尴尬就是别人。
谢澄安:“萧家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他们怎么不找别人,非要找你们?”三斧子砍不出一点儿血,好厚的脸皮。
萧明允:“是咱们。”
谢澄安:“要么是别人都不想借,要么是他们已经借遍了,再要么就是见咱们好欺负,觉着借了可以不还,咱们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谢澄安想了想,说:“你去跟他们说,家里的钱都在我这儿,让他们来找我。”
话说,肥鱼争夺战中,萧二婶节节败退,最终惨败,回到家就梨花带雨地跟她公婆诉苦。
说谢小大夫嫁了人,变得好生厉害,她只是想借一条鱼,给萧正洋改善改善伙食,就被谢澄安劈头盖脸一顿数落,眼里根本没她这个婶子,一点也不尊重萧家的长辈。
萧叔公——萧远之的堂叔,萧明允的堂叔公,也就是萧二婶的公公:“头里才给各房分了二两,怎么又去借别人?”
萧二婶:“能用别人的,为什么要用自己的?他们有钱,借我两个又不会饿着。”
萧叔公深知他这儿媳的品性,定是没人愿意借给他们,才去惹那晦气:
“既不打算来往,就少扯银钱官司,改明儿先把他们的还了,别害得一大家子跟着倒霉。”
萧二婶撇了撇嘴,说:“是,媳妇知道了,”心道:他们没这五两银子又死不了,一家子老弱病残,不还又能把她怎么样?只要别遇见谢澄安。
萧二婶看见谢澄安都绕道走,肯定不敢来找他,但是萧明允不同意。
谢澄安成了恶人不说,十四两银子给了谢澄安的事要是传出去,以后像这些麻烦事都会来找谢澄安,想想就心疼。
萧父萧母只是想把进门和过年的红包给谢澄安补上,怕他不要,才说让他管家、出不了三家村、添置东西方便的话。
他们绝不想让这件事成为谢澄安的烦恼,萧明允跟他爹娘还是有些默契的。
否则二叔二婶一进门,老俩口就可以说谢澄安管着家,他们做不了主,不就清净了么,大可不必陪在这里受那腌臜气。
萧二婶:“你们拔根毫毛都够我们一家子吃喝了,嫂嫂是铁了心见死不救?”
上一次,萧明允是这么说的:“婶婶,我们不是不想借,我们买田也要用钱、”
萧二婶:“现在还不到种田的季节,干嘛急着买田?正洋的束脩年前就得交!”
萧明允:“婶婶上次借的五两银子、”
萧二叔:“说了年后还、年后还,总提那五两银子做什么?又不是不还你,允哥儿切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萧明允:“我不是、”
萧二婶:“我们两家同宗,合该相互照应,太伯公要是看到我们饿死冻死,你们都不拉一把,他在泉下也没法安心!”
显祖荣宗,入孝出悌,长幼尊卑,足以压得他们一家四口说不出话来,但那是从前。
长辈登门,晚辈不好躲着不见,萧明允理了理衣裳,顺了顺头发,见长辈要注意仪表嘛。
萧·正确用脸·明允扬起一个好看的微笑,说:“呦,二婶瘦了,猪肉不按斤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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