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围因遇刺之事提前结束。
昨日从山林回去的路上,施洛洛让禁军帮她猎了头豹子,裴娥那堆得如山高的猎物瞬间被秒杀。
裴娥知道施洛洛猎不来这么大的猛兽,肯定是有人帮她,旋及落在秦煜幽深眸光上,当即如鲠在喉,忍下这口气。
施洛洛的意图也很简单,和解,而裴娥碍于皇威的压迫,只能应下。
施洛洛未能来得急去看母亲,就这么随着秦煜回宫了,心里始终沉甸甸的。
十日之后,鸟笼造假一事,庭尉司那边传来消息,已经查出结果了。
结果是因赵是敬贪赃,将纯金鸟笼做成了镏金的,自此来获取脏银,自揣腰包。
整个案子人证物证聚在,再加上一个死无对证,叫人看不出半点问题,可施洛洛自己心里清楚,这鸟笼到底是谁掉包的。
她不相信庭尉司这种死人都能开口说话的地方,竟查不出问题,她也不相信自己做的那般滴水不漏,更何况她未曾栽赃赵是敬。
这一桩桩一件件,另她百思不得其解,那一晚,她一夜未睡,直到第二日天亮,她让逐月打听了指挥使梁复邯上职时间,化妆成宫人,随逐月一起离开琉璃宫。
施洛洛能够想到左右这件事情的,只有将婠晴的兄长,禁卫军指挥使梁复邯。
且梁婠晴与她闲话时曾提起过,上京文家与他们梁家是故交,梁复邯与文大公子更是同窗,关系甚好,而负责调查此案的庭尉司正史,便是文家大公子文之淼,如此一来,这一切都能说得通。
所以是梁复邯在暗中帮她。
禁军指挥处设在外宫,天刚蒙蒙亮,还起了晨雾,出了内宫便无人会认出施洛洛。
逐月与守门禁军只说,她们是昭纯宫的宫女,奉梁贵妃命,特来给梁指挥使送吃食的。
那禁军并未多心,进去通报后,就放她们上去了。
办事处在二楼,施洛洛绕过旋转楼梯,阁楼内十分寂静,只梁复邯一人。
施洛洛上前,微微颔首,“梁指挥使,冒昧前来,还请见谅。”
他们只在秋围宴,施洛洛和秦煜被困深山时,他携禁卫军而来时见过一次。
但在此之前,他们皆在梁婠晴口中了解过对方,也知品性。
梁复邯粗旷的声音和他的外形十分匹配。
“臻嫔娘娘太客气了,你救过我妹妹的命,就是臣的恩人,哪有什么冒昧,这指挥所您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谁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他虽是个粗人,但外粗心却不粗,不然这繁杂皇宫中,他也不会做禁军首领这个位置。
梁婠晴从不会差人送东西过来,所以他从一开始就知是臻嫔。
施洛洛知梁复邯是个爽快人,便直接表明来意。
“梁指挥,我唐突前来,就是想问您一件事,琉璃宫金笼一案,庭蔚司那边,可有您通气?”
梁复邯当即认下了这件事,“金笼一案,臣的确找了庭尉使,但臣只是给文之淼提供了赵是敬的证据,其它什么都没说。”
施洛洛不可置信看向梁复邯,心也跟着咯噔一声,“所以你……”
“所以娘娘拿宫中银子补贴娘家这事,不会有人知道的!”
施洛洛的心悄悄落了下来。
“所以太后寿宴那么顺利,还有皇宫到处都是巡逻的禁军,我父亲入宫那日却一个都没碰上,都是你在暗中帮助。”
梁复邯摸了摸后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嗐,娘娘救过臣妹妹,臣自也当结草衔环才是。”
施洛洛看他的反应,是当真不知她在做什么。
但弑君谋逆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她已经将无辜之人牵扯其中,梁复邯这边,她是不能再用了。
“梁指挥,我知您想报恩于我,那日梁姐姐落井,我不过是碰见遇见救下而已,您和梁姐姐便帮了我这么多,这恩理应是还了。”
“今后无论再发生何时,您都不要再管,否则便是我施家欠梁家的了。”
梁复邯听了这话,心头一哽,不肯道:“皇宫危机四伏,娘娘在宫中该有得利人帮衬,否则寸步难行。”
他是打心里敬重施洛洛的,将门虎女,他们施家出来的,无论男女,都是枭雄。
那日景山行宫,梁婠晴派人通知他暗中保护后,他便入了密林,路上遇见重贵妃派去的人,拦了下来,但施洛洛还是遇刺了。
可见想她出事之人,不止一个。
可施洛洛心意已决,她是重生死过一次的人,这条命本就是偏得,她可以死,但本该活着的人要活。
“梁指挥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需要帮手。”
她说完,放下食盒,转身离去。
临走前,梁复邯只能最后提醒她:“后宫中有人想要犯上作乱,陛下已经有察觉,近日会在宫中有所动作,引鱼上钩,这段时间,娘娘要小心谨慎,不要被无辜误伤才好。”
施洛洛止步,真诚说一句:“感谢。”
施洛洛走后,梁复邯看着一瞬黑下去的楼梯恍然失神,他打开她留下的食盒,里面盛着一盘精致的小酥糕。
妹妹常与他提起,臻嫔做的小酥糕一绝。
他拿起一块放入口中,果然好吃。
-
施洛洛回琉璃宫后,仔细的思量了梁复邯的话,她知道他在提醒她,暴君已经有所察觉,正在用手段将谋逆之人引出。
但此人不是她,只要她稳住不上套,便可度过此关。
十月初三那日,上京城的空中飘起了雪花,自此之后便是正式步入了寒冬。
原本加棉的袄子已经穿不住,内务司又送来了加厚的。
施洛洛盖着毯子,手里捧着烫婆子,倚在贵妃榻上看书。
逐月湿红着眼圈,顶着风雪从外面跑进来,一进来就跪在施洛洛面前哽咽道:“小姐,大喜!”
施洛洛偏头看向眼睛哭得跟桃儿似的逐月,却不知有何喜事。
一来没听说东京起战,她父亲和兄长也不可能立战功,二来母亲那旧疾只能维持,也不可能去根,所以试问这世上,还有什么对她能称之为大喜之事的呢?
“瞧把你激动成这样,喝口水,慢慢说。”
此时殿内没有旁人,只有她们主仆二人,逐月哪有时间喝水,一刻也等不下,激动道:“小姐,西京那边传来了消息,您知道吗,肃王殿下他没死,他还活着!”
手中书卷惊得落地,施洛洛坐起身,“什么!”
逐月就知道小姐听到这消息会欢喜,她道:“今晨朝堂上传出来的,千真万确,陛下还下旨派人去接。”
施洛洛心头一颤,暴君是决不可能迎肃王归京的,且肃王若或者,也决不可能让暴君知道,因为归京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这事,必然是有问题的。
她忽然想起上月梁复邯与她说的话,暴君怀疑宫中有人图谋不轨,后面将有所动作,抛出诱饵,引鱼上钩。
这时逐月已经激动的无以言表,“小姐,您的苦日子终于倒头了,肃王回来了,她会替您做主的,您要不写信给夫人,让她向肃王说明你的情况,也好早做打算。”
是了,暴君的用意便是如此。
发出肃王还活着的消息,引不轨之人暗中联系,这样顺藤摸瓜,便可铲除异己。
她不但不能让母亲去联络肃王,还要给修书,让她得知此事后不要有任何动作,此事有诈。
她已经许久不用梁复邯为她传信了,逐月买通了一个出宫采买的宫人,为其传递。
逐月看见信上内容,这才冷静下来,道:“小姐,这事难道是假的?是故意引咱们上钩的圈套?”
施洛洛点头说:“是,倒也不是,这局未必是为了引她,只是看能引出谁罢了。”
逐月听完,一屁股坐在地上,“小姐,我险些就惹了大锅,真是细思极恐。”
施洛洛也长出一口气,若不是之前有梁复邯提点,她也未必这么快就想到这点。
消息传开不过五日,禁军就抓到了联络肃王的宫人。
鸾凤宫内,聚集了后宫所有妃嫔。
秦煜破天荒的出现在皇后寝宫内,容皇后坐其身侧,面色凝重。
下首,两排嫔妃座位中间,还有一位跌坐在地上,花容失色的重贵妃,。
她刚刚被逼着承认了谋逆之事,已经被暴君处以了极刑。
容皇后立正言辞道:“大家都看见了,这就是乱臣谋逆的下场!”
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重贵妃被拖下去的时,整个人已接近癫狂,她一会哭一会笑,死死抓着施洛洛坐下的椅子,歇斯底里道。
“我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暴君你做恶多端,这后宫之中想要取其性命之人,何止尔尔!”
施洛洛也不知是碰巧,还是重贵妃知道些什么,怎么就在她的面前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禁军生拉硬拽的将她拖走,不多时便传来她凄惨叫声。
那声音响彻整个鸾凤宫,所有妃嫔都被吓得面色苍白,失魂落魄。
这番场景施洛洛是不怕的,她心中忐忑的是她死前说得那番话。
神思恍惚之间,竟突然对上了秦煜同样投来的目光。
那古井无波的眸子写满了高深莫测,施洛洛做贼心虚,心口狂跳,下意识看向别处,不敢正视秦煜阴冷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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