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爷,得罪了。”
周南不等他们反应,瞄准时机,飞身夺过白无常的哭丧棒。
哭丧棒他是会用的,小时候就偷偷玩过。他念着穆溪的名字,传出指令,试图召出魂魄。然而哭丧棒这回却没任何反应。
周南心底一凉,难道穆溪的魂已经这么虚弱了?
怎么会这样?人死之前该受到多重的伤,魂才能虚弱成这样……他想着,心里突然发怵。
就在他分神的这一刻,黑无常一记锁魂钩出手,阴风四起,锒铛作响,正中他胸前。
“咣当”一声,手中的哭丧棒掉落在地。
“你好大的胆子!”黑无常横眉怒斥,“今天我非把你抓回去让阎王主持公道!”
锁魂钩是对付鬼魂的武器,能将亡魂从躯体内勾出。虽然对活人并不致命,但一般人被击中依旧会神智不清、束手就擒。
周南纵然身经百战能抗得了这些冥帅的武器,但锁魂钩到底是十大冥器之一,这毫无防备的一记钩还是让他脊背发麻,阴风由皮入骨,一阵寒颤。
这会儿黑无常气坏了,这个十一少简直不知天高地厚,连冥将的武器都敢抢。
周南也气坏了,他怀疑这俩鬼在勾魂时伤了穆溪。
白无常却不是很气。
他平日里就很难生气。虽然周南抢的是他的兵器,但他了解周南的为人,若不是事出有因,这小子断不会这般无理取闹。
只不过在收到了黑无常怒气冲冲的眼神后,白无常觉得自己不气也不是很合理,于是配合地皱了皱眉头,召回了他的哭丧棒。
周南和黑无常一言不合就动手,白无常也被迫参战,这一人二鬼就在不二殿青石大佛的眼皮子底下打了起来。
苏雨时御剑到不二殿门口时,正看见周南一对二在跟冥将们厮杀。
他一路追着周南,还是落后了不少,此刻他气喘吁吁地看着周南和黑白无常在交手,一脸懵逼。
“别打了!别打了!”
还在打。
“十一少!别打了!”
周南没有收手的意思,倒是白无常松了一口气,终于能找个借口退出打斗。他看了看苏雨时,掐指一算:“你是不二殿的苏公子吧?”
黑无常和周南这才停下了手,齐刷刷地看向苏雨时。
“来得正好,苏公子!”黑无常看看苏雨时,又指着周南,“你来证明,你们穆少仙君认识这个人吗?”
“认识的,认识的!他们是故交了。”
黑无常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不太愿意相信,又问了一句:“真是朋友?”
“千真万确,所以十一少才这么急着赶来不二殿……”
周南扬了扬眉,对苏雨时的反应还算满意——这小子还挺机灵。
“那就是误会一场了。”白无常一边打圆场,一边收起哭丧棒,“十一少,这么说来,也难怪你心急。旧友突然离世,情急之下做出一些出格举动也是情理之中。”
“对对,都是误会。”苏雨时忙着劝和。
白无常这会儿倒是和颜悦色起来,转向周南,慢条斯理道:“其实我们是来给穆仙师送魂的。穆仙师昨日练功走火入魔,魂儿不小心闯进了鬼门关。但死生簿上他阳寿还未尽,我们便把他送回来了。”
“没……没死?”
周南贩魂十几年,第一次如此乌龙。
白无常见他出糗,有些幸灾乐祸:“十一少不必放在心上。穆仙师修为高,离魂这几个时辰不碍事,这会儿应该已经醒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不耽误你们叙旧。
他回头对黑无常道:“走吧八爷,快中元了,还有很多事儿要准备呢。”
黑无常狠狠地瞪了周南一眼,又冷哼了一声。
一阵幻影,俩无常就消失了。
周南愣在原地,须臾才回过神,质问苏雨时:“你早知道了?”
苏雨时小心翼翼道:“十一少,我不是故意瞒你的。我也是御剑途中刚接到的信,才知道是虚惊一场……对不起啊,害你白跑一趟。但是你别担心,钱我会照付的。”
“闭嘴!钱钱钱,就知道谈钱。”
周南现在心情很差。
他觉得丢人!太丢人!
他平日里可是临危不乱的十一少,怎么做出这么乌龙的事?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要下山去。
“十一少,你是不是受伤了?”
“不关你的事。”
这一提醒,周南才感到胸前被锁魂钩砸的那一下隐约作痛,看来要找地方休息两日。
苏雨时又说:“那你不去见见师兄吗?”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回忆又跃跃欲出:“你别提他,我见他干嘛?”
“你们不是旧友吗?”
“旧友?”周南摇头否认,一装到底,“那是骗黑白无常的鬼话,我哪认得你们仙门中人。”
“这样啊……那是我多心了。昨夜十一少听到师兄的名字后那么着急,我以为你们真的认识……”
“……”
周南没想到他被看穿,懊恼着正准备离开,就发现周围有鬼兵的踪迹。看来黑无常不放心,走了之后还部署了不少眼线盯着他。若是他不进不二殿,这些冥将定怀疑昨夜的冥狱起火是他所为,从而发现鬼半仙是假死。
看来做戏要做足全套。他想了想,转头一把搭上苏雨时的肩,苏雨时没站稳踉跄了一下。
“雨时小兄弟,我有个不情之请。”
“十一少请讲……”
苏雨时发现,十一少不管厉声还是温言,都有些许可怕。
“时辰也不早了,你看能否让我在不二殿借宿一夜?”
“当然没问题了,我给你安排一间上好的厢房,包吃包住!”
苏雨时觉得自己莽撞去找十一少,到头来闹了一场乌龙,十一少没有怪罪已经是仁慈,他得做出一些补偿才是。他是个周道的人,把周南安置在一处清静的厢房,还给备了解暑的绿豆汤。
但夏夜的不二殿十分闷热,虫声四起。周南还是热得睡不着,决定出去走走。
不二殿这个地方,殿如其名,一如不二,每一间房都造得一模一样,每一棵树都修成同一种的形状。就连地上铺的小石子都齐齐整整。他第一次来到这里时,总是找不到自己的厢房。
“唰”地一声,一道银光划破黑夜,正沉浸在回忆里的周南被拉回了现实。
剑影未现,寒芒先到。这个剑术,他太熟悉了。
此刻他脖子上架着的惊雪剑,离喉咙只有方寸之距,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剑的寒气逼人。
眼前人如故,长身玉立,寒剑雪霓。
空气中升起一阵熟悉的雪松淡香,凛冽味苦的木质香气,带着高山雪原的清冷。
玉门惊雪,天下第一镇妖宗师。
明明长着一双桃花眼,迷离时媚态毕现,偏偏清醒时无比犀利。只可惜大部分时候他都很清醒。
有时候周南觉得十四年很长,很多事情都记不上来了。但有时候又觉得很短,比如现在。他觉得他只不过是偷偷下了一趟山,回来迟了,被师兄逮个正着。
有些往事竟是如此顽固,突然就历历在目。
“鬼十一少?”
穆溪说出这四个字时,眼中有冷光在燃烧。这个眼神,周南十四年前也曾见过。
上一世,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眼前的人跟现在一模一样。
那时穆溪刚从他的控制中脱了身,得知了他的真实身份,也是这般用惊雪指着他。那寒如深潭的双眸,他两世都忘不了。
太古山众目睽睽之下,穆溪拔剑指向他:“你是周非扬?”
他没有狡辩。
这是穆溪第一次叫对他的名字,也是那一世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后来他只记得惊雪刺穿了他的心脏,其实剑刃也不是那么冰冷。
再睁眼已是今生。
当年他作恶多端,的确该死,死不足惜。好在重来一世,什么都还没发生,真好。
周南强行让自己的目光从穆溪身上收回,落在近在咫尺的寒光剑刃上。像自言自语,也像轻声问候。
“惊雪剑,久仰大名。”
惊雪剑,好久不见。
后来见过那么多兵戈铁马,却没有一件能与惊雪媲美。要了他命的这把剑,如今竟莫名亲切。
相传惊雪剑是祁连山上古仙器,终年冰封。黄帝让它重见天日后,一直没有能驯化它的主人。此剑相当难以掌控,需要持剑赤脚在冰面上练上七七四十九天,昼夜不舍、寸步不离,最后做到人、冰、剑合一,此剑方可认主。穆溪也因此得号“玉门惊雪”。
穆溪盯着这位不速之客,冷言道:“你可知道这里是玉门镇妖司,乱鬼禁入。”
“穆……”
周南刚开口,硬生生又吞了回去。
以前的他开口闭口都是穆溪长穆溪短,穆溪你真可爱,穆溪你别凶我。开始穆溪还纠正他“喊师兄”,然而日子长了也放弃抵抗了。
没想过这一世还能见面,连称呼都没适应,舌头打了一圈结才理顺——
“穆仙师错怪,我鬼十一少是人不是鬼。”
“有鬼找你。”
“什么鬼?”
“女鬼。”
“……”
周南身体一僵,心中微凛 。
惊雪剑转了个方向,在空中劈出一道黑影,一女鬼闻声落地。
女鬼布衣长发,抬眼望见周南,唤了一声:“十一少……”
黑暗中,借着惊雪剑刃的反光,周南费劲地看清了她的脸。
“若非?你怎么在这?”
若非是去年中元节的鬼客之一,周南帮她从冥将手中逃脱,留在了人界。但她为什么会出现在不二殿,还被穆溪逮着,真是让人头疼。
穆溪面带怒色,若非一开口说话他就把脸别过一边去。
周南猜穆溪可能已经知道他藏身在不二殿,堂堂镇妖司藏一个鬼十一少已是破例,这会儿还以为他带来了别的孤魂野鬼……
他对若非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说话。
“穆仙师,实在抱歉,的确是来找我的。今日我受伤被雨时小兄弟收留在此,有些老朋友来探望,误闯了。”
穆溪没说话,周南顿了顿,马上想好了怎么圆这个谎。
“说来惭愧,我们这一行容易招惹地府官兵,常年东躲西藏。这位若非姑娘心地善良,曾在我躲难时救过我一命,是我的故交。”
周南看了看穆溪眼中的寒气似乎散了一些,松了口气,继续往下编:“刚刚我不小心在黑无常那儿受了伤,若非姑娘是来给我送药来了。”
若非低着头,不敢抬眼不敢应答。
穆溪脸色十分难看:“你们私会是你们的事,但不许在不二殿。”
“见笑了,我这就把她送出去。”
周南表面风平浪静,心里实则忐忑,担心穆溪随时炸毛。
但穆溪只是将惊雪收入鞘中,并未再说什么,也没有再看他们俩一眼,转身便直接走出了这园子。
周南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眼中疑虑渐浓。
奇怪,穆溪居然这么轻易就放过了擅闯不二殿的鬼?在他印象中,凡有妖鬼擅闯不二殿,无一能从惊雪剑下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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