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温雅然主动靠近，那厉鬼缓慢地眨了眨眼，抬起手掌朝温雅然背后袭去。
护卫大喊到：“小心！”
然而在碰到温雅然的瞬间，顾南衣眼中闪过一丝清明，忽地收起尖锐指甲，转而反手将她一掌重重拍了出去。
阿舟趁乱抓过孙母，指使道：“去，把我家姑娘额上的符箓揭下来，方可保你一命。”
孙母接连经历许多事，哪敢反抗，颤抖着手将符箓一把扯下。
江婵重获自由，当即从袖中摸出铜钱，按二十八星宿的位置在顾南衣周围布阵，余光瞥见温雅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似乎想要破坏阵法，吩咐道：“阿舟，别让人打扰我。”
阿舟轻啧一声，忽然道：“这个男主好没用喔，需要他时总找不到人。”
江婵压低声音道：“都这危急当口了，难不成还要等肖玉过来再行动？别挂念你那红娘任务了。”
阿舟没答话，意味难明地瞥江婵一眼，转身，只给她留下个潇洒的背影。
江婵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在顾南衣身上，这锁鬼阵并非攻击之法，只是暂时将她禁锢其中，还需凑齐完整尸骨再行超度。
顾南衣不敢进入阳境，焦躁的在阵内嘶吼，阴鸷的眼睛时不时扫过孙母，及地黑发再度蠢蠢欲动起来。
锁鬼阵本就是障眼法，若顾南衣铁了心的要杀孙母，早晚会发现端倪。
幸而肖玉及时带着尸骨赶到，江婵看了眼被制住的温雅然，沉默片刻，盘腿坐地诵持大悲神咒。
温雅然挣扎着要去阻止江婵，却被阿舟一把按下道：“她在消除厉鬼凶戾业障，并不是在害顾南衣。”
温雅然反问：“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阿舟嗤笑道：“如今情势尽在我们掌握之中，你又打不过我，我有必要骗你么？不过，我瞧那顾南衣死前怨气极重，恐怕没那么好度化。”
温雅然眼睫一颤，紧张地盯着阵内情形。
只见顾南衣先是抱头尖啸，复又狠狠瞪着孙母，黑漆漆的眼珠死命往上顶着，用力扼住自己的咽喉。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安静了，垂着头坐在地面。
江婵苍白着脸色，起身时稍微踉跄了一下，肖玉连忙伸手去扶，右手虚拢着她的腰身，问到：“还是不行？”
江婵摇了摇头：“可能还需要十几日。”
肖玉见她语气疲惫，显然是累极了，便俯身将她背在身上，缓声道：“师妹心善。今晚好好休息，不急这一时。”
眼瞧着众人接连散去，温雅然收回黏在顾南衣身上的目光，问道：“你刚才分明也想去扶她，为什么不去？”
阿舟沉默片刻：“我和他们注定不是一路人，既然早晚要割席，如今这样就很好。”
温雅然定睛看了他两眼，说到：“你和我也没什么不同。”
“哦？”阿舟唇角微勾，“你也曾被最信任的人背叛杀死过么？”
温雅然一怔。
阿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打算，他看向温雅然，问到：“我有办法尽快消除顾南衣的怨气，助她轮回往生，但需要你为此付出代价，愿意么？”
温雅然猛地起身：“什么办法？！”
*
江婵白日消耗过多，刚沾着床就沉沉睡去，待晨光熹微时，却被一阵凄惨叫喊惊醒。
“仙长！救救我！救救我啊！”
“砰——”
是重物砸到门上的声音。
江婵翻身拿剑，刚打开房门，便见孙母拖着半截身子朝她爬来，流出的鲜血在走廊内涂满了蜿蜒痕迹。
走廊尽头，温雅然提着剑冷冷注视着这一幕，身上那袭素衣早已被染成红色，裙摆正淅淅沥沥的往下滴血。
江婵瞳孔微缩，意识到不对劲，猛地破窗而出，只见孙府上下已经化成一片血海。大概是因为孙母离江婵住得近，温雅然选择了最后杀她。
“为什么？”江婵看向温雅然，察觉到对方已经入道成为修真者，愣了愣，顿时眉头紧皱。
“南衣的执念是复仇，那我便替她杀尽孙家，消除她的怨气。”温雅然丢下长剑，朝江婵拱手，深深作了一揖，“这孙家上下都是加害者，我杀的都是该死之人，姑娘不必惋惜。”
江婵微微叹息：“可从此你将背上孙府所有人的因果，这一桩一件，未来都是要还的。”
温雅然眼神清明：“我知道，可如果能让南衣怨气散尽，早一日脱离苦海，那便是值得的。”
正如温雅然所言，顾南衣执着于复仇，孙家一死，怨气便消解了许多。厉鬼执念散去，再度化起来十分容易。
温雅然在旁候着，眼看顾南衣化作点点星光朝酆都飘去，不知不觉已蓄满热泪。
见众人注意力都在顾南衣身上，江婵悄悄拉过阿舟，蹙眉问道：“是你让温雅然屠孙府以散怨气的？”
阿舟挑眉：“哦？原来我在你心里这么坏？”
江婵冷哼：“温雅然由你看着，如果没有你的帮助，她怎会一夜入道。”
阿舟状似恍然地啊了声，俯身凑近江婵耳侧：“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怎么，江姑娘觉得我行事狠厉，要怪罪于我？”
江婵微微别过脸：“温雅然那性子，入道必有心魔，如今身上背负这么多条人命，以后恐怕要遭受不少磨难。她也是个可怜人，又何必如此。”
阿舟笑意微顿：“不怪我引诱她杀尽孙府？”
江婵冷然道：“那孙府恶贯满盈，我观气时看出他们沾染不少人命官司，如今这般……反而有些解气。”
阿舟定定地看了她片刻，问到：“江姑娘，你从前便是这种性格么？我以为名门修士，都是最讲规矩律法的。”
江婵摇头：“规矩只能约束君子，若遇人间不平事，往往只能以战止战。”
阿舟有些出神：“是么……”
江婵忽然道：“我用咒法度化多日也能消除运气，左不过多耗些精力，你为什么要让温雅然做这些？”
阿舟回神，斜睨她一眼：“自然是为了早日回到酆都，那肖玉迟迟不能攻略下来，我的任务还怎么完成？”
江婵哂笑，还以为是阿舟那日见她消耗过多，所以才想出这个法子相助呢。
肖玉甫一回头，见两人脑袋又凑到了一起，走到江婵身边微妙道：“这是在聊什么呢？”
江婵不可能告诉肖玉系统的事情，自然到：“我们在说回到酆都后，要如何应对鬼王娶亲。”
肖玉想起这茬，眉头微蹙：“若他执意不放人，即便拼上这条性命，我也会让你离开酆都。但求师妹牢记你我约定，带上魇兽去肖家救我母亲一命。”
江婵宽慰道：“师兄放心，天无绝人之路，到时我们见机行事便可，事情未必会发展到那种地步。”
那厢温雅然目送顾南衣离去，在原地呆愣半晌，朝江婵等人走来，辑了一礼道：“多谢各位相助，今日之事已了，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还请尽管开口。”
江婵扶起她的手问到：“你日后打算怎么办？”
温雅然顿了顿：“我对孙家动手，这事是瞒不住的。为了不连累家里，我会替南衣去京城申冤，再自请伏罪。”
肖玉已经听说了顾南衣的事情，觉得温雅然实在罪不至此，沉吟片刻道：“我记得修真世家凌驾于凡尘之上，若你能拜入宗门，也许就能免去牢狱之灾。”
江婵闻言抬眸道：“三百年前，仙门不是已经打破了修真世家的垄断么？让凡人与修士再无贵贱之分。”
肖玉失笑道：“你也说了，那是三百年前的事情。自那位与你同名同姓的仙门魁首死后，时过境迁，连仙门也成了垄断的修真势力之一，哪里还会为凡人发声。”
江婵沉默许久：“原来是这样啊。”
阿舟余光扫了眼江婵侧脸，嗤声道：“当年若不是那仙门魁首，他们连修真的资格都没有，如今倒好，自己吃饱把别人的碗砸了。”
肖玉点头：“人毕竟都是有私欲的，前仙门魁首那样的人物，千百年也不见得能出一个。”
温雅然对修真界往事所知甚少，只静静听着，忽然问到：“她为何而死？”
阿舟指尖微动，撩起眼皮道：“为了那个举世闻名的魔头，宁沉舟。”
肖玉接话道：“据说当时那战打得日月无光，方圆百里都夷为平地，最后仙门魁首为天下百姓以身炼阵，和宁沉舟同归于尽。如今那块地方仍残留着锋锐剑气，无人敢踏足其中。”
江婵不轻不重地笑了声：“但她却没想到，自己用命换来的人间会变成这副模样。世家门阀重聚，连她亲手创立的仙门都背弃了她的理想。这可真是，世事无常啊。”
温雅然看看江婵，又看看阿舟，敏锐察觉到两人情绪有些古怪，有意转换话题道：“各位接下来要去哪儿？我想送你们一程。”
“这你可送不了。”江婵很快收敛情绪，笑到，“我们要去的地方，是酆都。”
肖玉：好朋友总是背着我有小秘密（｀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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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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