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后寻声看去,不过数日未见,望舒周身气泽又磅礴许多,很明显实力已再上了一个台阶,不由得深感欣慰。
但思及青丘困局又忍不住皱了眉头,她叹息着回:“是。”
望舒看狐后反应,心里顿紧,追问:“情况很严重?”
“只能说不乐观。”昔日的少女已经成为了能独当一面的大妖,狐后没打算瞒,语气微缓:“但你放心,小姨不会允许旁人借机伤害你。你刚从鸿蒙宫回来,想必舟车劳顿,不若先回院中休息,这事有我和你师傅在,你不必过于忧心。”
望舒知道,这是狐后为了宽慰她,在表明不干涉她婚嫁之事的态度。
到此时,小姨还惦记着她的心情,望舒心中似有羽毛刮过,又痒又软,她躬身道:“望舒愿意领命,处理此事。”
“那端恒本来就在打你的主意,若他知道你参与进来,恐横生枝节。”狐后有些不赞同,眉宇隆起,而后心中泛起浓浓的担忧。
青丘比起仙族,还是太弱了,处处都是掣肘,明知端恒是在羞辱望舒羞辱青丘,却无能为力。
“小姨放心,我心中已有决断。此事因我而起,自然应该由我了断。”望舒语气坚定,再次请命。
这段时间她不是白修炼的,必然让端恒尝尝什么叫自作自受。
狐后快步走到望舒面前握住她的肩,她不想让望舒涉险,还想再劝。
望舒却心意已决,她凝着狐后的双眼,字字清晰:“小姨,相信我。”
或许是眸中的果决震撼到了狐后,又或许是狐后一时没有想出更好的方法,狐后默了两瞬,道:“如果遇到难处,不要逞强。”待望舒点头,狐后才放望舒离去。
“姐姐。”菖蒲听说望舒归来很是高兴,小跑到王宫,牵着望舒的手往她们共居的院落走。
待望舒坐下,捧出刚制好的果脯让望舒品尝。
果脯甜而不腻,望舒吃了几颗便收起来,预备给小仙童带去。
“姐姐此次可要多留些时日?”菖蒲巴巴地看着望舒。
“解决好事情就走。”望舒回。
菖蒲有些失落,垂眸盯着面前的桌子不言语。
“回来也不过一两日的功夫,你多给我写信不就好了?”望舒顿时好笑,勾起唇角,揉乱菖蒲精心梳好的发髻。
菖蒲心里的不舍顿时淡了些,想起要紧事:“姐姐可曾想好怎么应付太子?”
“那自然是他怎么拿的,就让他怎么吐出来。”望舒嘴角勾起,眸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我在仙族尚有几个好友,若姐姐需要帮忙,尽可告诉我。”菖蒲道。
望舒回:“好。若有需要,我定会告知。”
*
“父亲,今日一行可顺利?”道素仙君一回来,少玄便匆匆上去询问。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道素仙居望向天河畔走动的人影,召来心腹,守住帅帐,和少玄一同进去。
少玄放下帐帘,确认关严实了,追问:“情况如何?”
道素仙君眉宇不展,隐含忧虑:“三皇子倒是松口说愿意让他母妃在陛下面前美言,可我担心太子那边若是知晓……”
“太子为了避嫌不好插手此事,可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让人乘机上位,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想他会理解的。”少玄放下心中巨石,斟酌着语言宽慰父亲。
“但愿如此吧。”道素仙君长叹一口气道。
而后扶着又有些胀痛的腰坐下。他旧伤未愈,又长居于天河畔,寒意入体,稍稍劳累便浑身不得劲。
抬眸看向自己唯一的女儿,思及近日听到的那些流言,他试探着问:“你和太子还是如往昔一般吗?”
少玄苍白脸上顿生郝色,看上去有了些活气,她抿唇道:“父亲为何这样问?”
“为父是过来人,你们这些小辈的心思我都懂。本来这些话该你娘来教你,可你母亲早亡,只能由为父代劳。”道素仙君思及早逝的夫人,眼神顿时黯然。
少玄恭顺地给道素仙君斟茶。
“太子性情表面温和有礼,实则骄傲自负,是个眼睛里揉不得一点沙子的,我怕你跟了他日后会受委屈。”道素仙君窥觑着少玄脸色,踌躇不决道:“你当真此生非他不可?容不下别人?”
“父亲此言何意?!”少玄大惊失色。
“三皇子虽然是个混不吝,但脑子不好使,比起太子好掌控许多,若你愿意,为父完全可以让他对你言听计从……”
少玄断然:“女儿心中只有太子,希望父亲以后不要再说类似的话。”
少玄态度实在坚决,道素仙君只得作罢。
*
“已过数月,青丘那边可曾松口。”处理完一堆公文,端恒十分疲惫,一改平素危襟正坐的模样,仰面倒在椅背上,抬手揉捏着眉心。
太常心里一紧,斟酌着语言满是犹疑:“暂无。”
端恒放下手,身体前倾支撑于案前,眼神如鹰隼:“你们就是这么办事的吗?!”
“请殿下责罚。”太常不敢辩驳,连忙躬身请罪。
“望舒呢?还在鸿蒙宫?”端恒问。
一想到昆蓬山前碍事的阵法他就头疼,解又不能解,进又进不去。明明人就在仙族,偏偏见不了面。
这大概算个好消息。太常长舒一口气,道:“属下正要禀明此事。望舒公主已经回了青丘。”
“太好了。”端恒只觉全身疲惫一扫而空。站起身到铜镜旁,检查着自己的发际衣冠是否有失仪之处。
待一切妥贴,便准备往青丘而去。
仙侍突然来禀:“少玄仙君求见。”
听到这个人名,端恒眸中闪过一丝暗色,他收拢袖子背于身后,回到桌前,方道:“他进来吧。”
少玄巡视天河的甲胄还未换下,脸上泛着喘急得不健康微红,她俯身依制向端恒行了一礼,旋即开口:“殿下近日诸事繁杂,看起来清瘦了许多,我照着凡间式样做了些点心给殿下送来。”
“放那边吧。”端恒敛眸,语气十分平淡。
“太子不想尝尝?”少玄没有依言照做,而是提着食盒走到端恒身边,揭开盖。
点心热烘出的香气迎面扑来。
端恒垂眸看了眼,道:“我还有事,回来再吃。”
“是去找望舒吗?”少玄不声不响的合上盖子 ,冷笑着问。
端恒联想到属下近期禀报的消息,心里也燃了三分火气:“是。”
“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不会再去寻她。”因为气急,少玄连连咳嗽,掏出锦帕捂住苍白的唇。
“我是答应过你,可那又如何?先反悔的不是我。”端恒怒而甩袖,眼神阴翳地盯着少玄。
莫非父亲的事被太子知道了?少玄本就心虚,后退两步,语调微颤:“此言何意?”
“少玄,我对你的容忍是有限度的!别以为你父亲背信弃义,改投三皇子名下之事我不知道!”
“那只是权宜之计。你应当清楚,我不可能背叛你。”生怕端恒一去不回头,少玄伸手拉住端恒袖袍,说得可怜兮兮。
“是吗?”端恒微扬下颌,满是不屑地嗤笑:“你敢说你好父亲的所作所为,你半分不知吗?”
怎么可能不知道?此事还是她先提议的。
可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度过眼前的危机,根本谈不上背叛!少玄颤抖着睫毛,银牙紧咬:“那望舒就没有背叛你吗?她和帝尊之事何不是把巴掌扇到了你脸上?”
“那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
“你明知道我和孟枯水火不容!你们如今敢投入他门下,将来是否会同他一起谋害本君的性命?!”端恒步步紧逼,直逼得少玄退无可退。他可没忘,当初镇压凶兽时,就是因为老三的探子,让他差点死于非命。
望舒和君昭有勾连又如何?反正君昭都死了,而且君昭永远不会觊觎天帝之位。可老三却不同!
“你竟是这样想我的?”少玄满眼不可置信,眼底酸胀不已,血丝隐隐爬上眼白,隐露狰狞。
“这是你逼我的。你了解我,自然知道什么东西我能容忍,什么东西我不能。你既然做了选择,理应承担后果。”端恒阖上眼,不忍看少玄憋得通红的眼眶和滑下的泪珠。
他和少玄数百年来亲密无间,端恒知道少玄轻易不会叛,可是她父亲呢?
这段时间,道素仙君和老三交往甚密,早就生了异心,他再不出手,莫不然要等到道素仙君动手毁了他数百年谋划再亡羊补牢不成?
少玄待他的心再诚,比得过她亲生父亲吗?
此时直截了当的说出来,而不是等到图穷匕现,已是他最后的仁慈,端恒背过身,声音几不可闻道:“我对你很失望。”
少玄闻言轻嗤,泪如珠串般砸落地面:“敢问太子今日行为,有几分是真的为了父亲和三皇子之事?”
不过是负心人找的借口,可笑她和端恒数百年相识相知,敌不过望舒最后一次欲擒故纵。
男人啊,果然是永远都不知足,永远喜新厌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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