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四十,解煦跟着节目组的人上了前往工地的三轮车。
老远就看到姜沁渔叼着根狗尾巴草,面色有点狼狈地蹲在后车箱上,像是已经恭候多时。
等解煦也跟着上了车,才知道这狼狈从何而来。
车里还堆放着若干杂物,空间极小,她们蹲着的方向顺风,有大量的风沙灰尘吹来。
等车开动了,两人都踉跄了一下。
车开后不久,姜沁渔斜了眼解煦,意有所指道:“真有你的啊。”
解煦:……
姜沁渔:“我昨天跟经纪人解释了半天才让她相信这不是我们合谋的。”
解煦摸了摸鼻子,“等我有手机了我马上打电话替你解释清楚。”
姜沁渔性格爽朗,笑了笑说:“得了吧。”
“其实不跟你组一起炒cp我还挺庆幸的。”姜沁渔神色如常,“也不知道我俩经纪人什么眼光,我们两个能有什么cp感?”
闻言,解煦也笑,“也是,说不定我们组cp最后扑街得要命。”
这倒是真的,上一世解煦和姜沁渔四期节目都捆在一起,但并没有溅出什么水花,观众对她们积极营业的反应平平。
到了工地,解煦和姜沁渔一起下车,好巧不巧,她们的工作地点都是正在修建的工地。
解煦搬砖,姜沁渔砌墙。
砌墙好歹还在室内,搬砖可就惨了,一点都不是做做样子的搬砖。节目组煞有介事地给解煦带上了安全帽,又请了工头来给解煦讲解工作任务。
机械般地搬运水泥和钢筋,一轮又一轮,这工作不算复杂但期间很耗费体力。
西北日头毒辣,工地热得冒烟,带上安全帽的解煦很快汗湿了鬓角,等到脸上也出汗的时候,解煦却晃神笑了。
耶!姐姐愿意给我涂的防晒霜诶,她对我这么好起码是不反感我吧!
好不容易到了中午,解煦累得快要直不起腰,只想躺下。
和姜沁渔会合的时候,看她疲惫的样子,解煦知道砌墙也绝不是什么轻松的话。
节目组给两人赊账了两份盒饭。
解煦接过来,找了块阴凉地坐下,叹气道:“这真的是个恋综?”
什么时候才能跟姐姐单独相处恋爱啊!
“别装,什么恋综不恋综的。”姜沁渔利索打开了盒饭,大口吃了块肉,“我们来这不就是为了提高知名度?”
解煦有些愣住。
姜沁渔直视解煦的眼睛,“不然你干嘛临时改主意非要跟杜韵白一间房?”
解煦垂下眼,前一世,她确实是这样想的,为了资源,为了利益,对杜韵白死缠烂打。
但这一世不是。
解煦一时间到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心中万分微妙,却听见姜沁渔又嗤笑了一声,玩味地说道:“你可别跟我说你是对杜韵白一见钟情了,谁信啊?”
一见钟情吗?
好像不是。
解煦轻微摇头。
心仿佛被一只虫子慢慢啃食,有些发麻。解煦突然发现,她有些弄不清楚自己对杜韵白的感情是从何开始的。
前一世她故意模糊掉自己的喜欢,任由自己的阴暗和病态肆意侵略,失去杜韵白后才知道自己有多痛。
解煦是在痛苦中感受到自己对杜韵白的爱。
“不是就好。”姜沁渔轻咳了一声,狡猾地说:“给我吃你的肉,我告诉你个秘密。”
解煦:……?
解煦将盒饭移到姜沁渔处,倒不是期待什么秘密,只是看姜沁渔像是真饿坏了。
姜沁渔将解煦盒饭里的肉都赶到自己碗里,“杜韵白又不是傻子,肯定看出来了你是想借她名气上位,你行为举止还是小心点。”
姜沁渔接下来的一句话有如平地惊雷,她语速平稳地说:“杜韵白有喜欢的人,你别做太过了让她反感。”
解煦呼吸轻微停滞了一瞬,她沉默了一会,问道:“是谁?”
“这是另外的价钱。”姜沁渔吃完了饭,玩完了恶作剧,心情极好地伸了个懒腰,“我吃完了,继续砌墙去了。”
解煦在原地干坐了会。
其实姜沁渔不说解煦也能猜到那人是谁。
是谢瑾。
两人姓氏同音不同字,除此之外,人生轨迹和长相截然不同。
谢瑾和杜韵白都是科班出身,两人曾是大学同学,在校园期间有过甜美的恋爱。
哪怕后来分手,两人也没有交恶,而是在娱乐圈互相帮衬。
谢瑾是影视音乐双栖,但音乐领域的成就比影视要高,多次拿下联邦的金曲奖项。
解煦从没觉得自己和谢瑾相像过。
前一世,解煦和杜韵白在一起后,两人太忙,行程总是对不上。那是很偶然的一天,解煦乔装打扮了一番蹲守在杜韵白酒店,想给杜韵白一个惊喜。
没想到若大的“惊喜”是杜韵白给解煦的。
那天,解煦孩子气地躲在衣柜里,刚听到刷房卡的声音,还没有吓到杜韵白,她就听到杜韵白带着笑意说:“解煦啊,她是挺像谢瑾的。”
“不是长相啊,她俩性格挺像的,我在她身上能看到小瑾的影子。”
解煦的脸僵了。
不知道杜韵白是在和谁通电。
“我和小瑾已经回不去了。”
“嗯嗯,那就拜托你了啦。”
解煦用力掐着自己的手心,好想变成兔子跑掉。好残酷,杜韵白的话让此时躲在衣柜里的解煦像个笑话。
“行,那我下去接你好了。”
高跟鞋哒哒几声,杜韵白又离开了。
解煦狼狈地从衣柜里从来,独自离开了酒店。
她从那天才知道原来自己只是个聊以慰藉的替身。
……
*
不愉快的回忆让解煦整个下午都焉了吧唧的。
最重要的是,解煦被姜沁渔点醒,杜韵白是有白月光的。
解煦其实不太明白自己和谢瑾哪里相像,更不确定这一世她还能不能歪打正着获得杜韵白的喜欢。
好不容易将剩下的的工作完成,下午六点,工地收工,解煦和姜沁渔拖着疲惫的身躯,乘上了那辆三轮车。
驾驶的方向不是窑洞,而是县城的某个酒店。
节目组见好就收,也不能总让观众看苦哈哈的打工日记,接下来将开始正式的旅途。
到了酒店的一楼服务厅,其他人已经到了,导演组简单宣布了一下明后两日的行程安排后散会。
大家都已经累得不行,纷纷回房休息。
导演组单独叫了解煦过去,递给她一个正在通话中的手机,苦笑道,“暂时没收你手机后,你经纪人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了。”
解煦预感不妙,微微点头表示抱歉后拿着电话走到一旁,“……喂?”
“解煦。”经纪人何季的声音不怒自威,“你真有本事啊。”
解煦咬了咬嘴唇,不知如何作答。
“追老婆去了,勿cue是吧?”
解煦噗嗤笑出声来,自己打字的时候不觉得,被经纪人这样正经一念,倒有点羞耻。
“季姐,原谅我啦……”笑过后,解煦回过神想着如何把这事应付过去,“你让我同姜沁渔一组不就是为了炒cp吗,逢场作戏嘛,你相信我,我的选择不会让你失望的。”
“你拿什么让我相信你。”
解煦撇撇嘴,语气破有点破罐破摔的意思,“我知道我现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那也没办法啦,我已经干了,你就相信我吧。”
何季是个脾气大的,当下就挂了电话。
解煦稍后调整了下心情将手机归还给导演,朝她和杜韵白的房间走去。
房门没关,解煦轻轻倚在门口,看着正蹲在行李箱旁找东西的杜韵白,内心突然有了一点委屈。
好累……好想抱住姐姐。
但她不可以,她没有立场和缘由这样做。
像是感应到了解煦的视线,杜韵白狐疑地回头了,随机笑了起来,“不是让你涂防晒了吗?”
解煦揉了下自己的脸,“我黑了?”
“有点,可能是光线的问题。”
“真黑了吧,我在工地忙晕了,忘记补涂了。”
“累吗?”杜韵白转问。
与之同时说出口的,是解煦越过理智,没过脑子的一句话,“我黑了你也喜欢我吗?”
……
解煦移开眼。
解煦有很多话都是借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说的,她总是能在脱口而出的一瞬间洞悉自己的真实想法。
如果我不像谢瑾你还喜欢我吗?
如果你回忆起上一世还会理我吗?
……
杜韵白还没想好要说什么,解煦又说:“你想听我弹吉他吗?”
杜韵白顺着解煦的目光,望向电视剧柜旁边摆的一把吉他。
解煦眼里有奇怪的蓄意,在知道杜韵白把她当谢瑾的替身后,她有学习模仿过谢瑾的一切
谢瑾影视音乐双栖,她就也专门学了点音律乐器,其中包括吉他。
如果我模仿谢瑾,能更快一点获得姐姐的喜欢吗?
这样想着,解煦拿起了那把吉他,调了调音,“姐姐想听什么?”
杜韵白很配合地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The Garden》,你会吗?”
会,第一首学的就是这首,《The Garden》,谢瑾十八岁时发表的作品,一举拿下她的第一个金曲奖。
解煦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又歪打正着找对方法了。
她不再言语,手指流畅地、刻意模仿谢瑾的节奏,弹出了《The Garden》的旋律。
解煦在这过程里都没有抬头,直到曲毕,她看到杜韵白讶异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怜。
“弹得很不错诶,这段一定会被放出来,肯定会有很多人夸你。”
那些夸奖的话解煦都没有听进去,舌尖都泛出苦味。
“不会的,可能都会被剪掉。”解煦想起了上一世她的高光镜头都被剪掉的经历,摇头否定道。
闻言,杜韵白散散地说道:“你用尽方法要跟我一间房,镜头还会少吗?”这话语气平淡得就像是在说什么不寻常的小事一般。
霎时间,解煦猛地抬起头,有一瞬间,她竟不敢看杜韵白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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